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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預言


“你也有親人離開?”

        看著他,顧塵年低聲問道。

        嚴決讓一笑說道:“失去親人,每個人都經歷過,我也只是有感而發。”

        “你好像承受過許多不該你這個年紀承受的事情。”

        嚴決讓不好意思,撓撓頭說:“怎么話題繞到我身上來了,我本來是想安慰你來著。”

        顧塵年笑得溫柔,喝了一口咖啡,溫暖的感覺一直流向心底:“謝謝你,嚴決讓,你的安慰我已經收到了。”

        “其實,沒有什么是不該承受的,既然發生了,那就是承受得了的,老天要讓一個人經歷什么,是不會去管年紀和性別的,你看,咱們在村外遇到的那個小男孩,他才十幾歲,不也一樣承受了許多嗎?”

        嚴決讓一提,顧塵年面前立刻浮現出靳言那張面黃肌瘦的臉,他微微轉身,對他說道:“我才想起來,那孩子和他姐姐兩個人住,這幾天一定十分困難,我答應過那孩子有什么事顧家會幫忙,找個時間,我們該去看看他們。”

        “嗯。”嚴決讓點頭說道:“我和老板隨時都可以的。”

        一夜過去。

        第二日,顧塵年起得很早,帶上一些新鮮的食物,和沈呈若嚴決讓安白一起悄悄地離開了老宅。

        沈呈若還沒睡醒,一路打著哈欠,懶洋洋道:“我們干嘛起這么早?就是去看個人,什么時候不是去?”

        顧塵年說道:“要是我父親醒了,肯定又要找我談昨天的事,我不想聽。”

        安白聞言,沉默著沒有說話。

        沈呈若唇角一彎說道:“你躲得了一時還躲得了一世嗎?早晚都要面對的。”

        “我的感情,我要自己決定。”

        顧塵年沉聲道:“我不想一輩子當顧家的傀儡。”

        沈呈若淡淡地道:“那有什么不好,你們顧家正好是傀儡家族,你當了傀儡,豈不名副其實了?”

        “老板。”嚴決讓有些無奈地看著沈呈若,嘆氣道:“你明明是支持顧先生的決定的,干嘛不用好一點的方式向顧先生表達呢?”

        “好一點的方式?”

        沈呈若黑瞳冷幽幽地瞪著嚴決讓,他雙手插兜,冰冷地道:“像某些人那樣,大半夜出去吹冷風嗎?”

        “……”

        嚴決讓愣了,表情一下微妙起來:“你怎么知道……”

        沈呈若冷笑:“和我睡同張床的人不見了我還不知道的話,那我是有多傻?”

        嚴決讓默默垂下了頭。

        這時,靳言的家到了。

        矮小破敗的小屋子,兩三天沒來,總感覺更加灰暗了些,說不上來是因為什么,但,這種壓抑的氛圍很強烈。

        從屋子外面看,很難想象里面還住著人,顧塵年擔心靳言姐弟會不會又離開村子了,他禮貌地敲了幾下門,“咚咚咚。”

        靜等了一會兒,好在,屋內傳來了淺淺的腳步聲。

        “是誰?”

        這是靳言的聲音,他小心貼在木門后面,神色警惕,沙啞地問。

        顧塵年柔聲地答:“是我,顧塵年。”

        “顧先生!?”

        靳言似乎有些吃驚,他迅速打開了門,見到是他,臉上有擋不住的喜悅:“真的是你。”

        “是我。”顧塵年彎下腰,溫柔地摸摸他的頭,卻發現靳言比之前更瘦了,臉上多了更多傷口,他很想問他怎么回事,但現在更重要的是把食物拿給他們:“我們特意過來看看你們,你姐姐呢?”

        靳言眼中閃爍著水光,他垂下眸,低聲說道:“姐姐病了,在床上躺著。”

        “什么?”

        顧塵年等人匆匆進了房間。

        果然,狹小的房間,潮濕的木床,面色蒼白憔悴的靳悅躺在上面,她嘴唇干裂,雙眸無神,但看到顧塵年等人,她還是努力地使瞳孔聚焦,掙扎著想要從窄小的床上坐起來,口中喃喃著:“是……是恩人……”

        安白見狀趕緊上前將她扶下:“哎呀,這會兒就別起來了,你看你,怎么把自己搞成這樣啊?”

        靳悅咧開嘴,干干地笑了笑說:“我沒事,就是感冒了,小言給我煮了姜湯,我喝了睡一覺就好了。”

        安白伸手摸摸她的額頭,眉毛瞬間擰成一團:“這么燙,姜湯哪管用啊,得看醫生。”

        靳悅急忙擺手道:“不用不用,沒那么嚴重,真的不用,咳咳……”

        靳悅一急,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我來吧。”

        沈呈若上前,把手從衣兜里抽了出來,他在床邊坐下,看著靳悅,然后修長的手指在她滾燙的眉間輕輕一點,隨即,靳悅恍惚地閉上眼,軟軟地倒回了床上。

        靳言跑過去:“我姐姐怎么了?”

        沈呈若說道:“她沒事,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靳言看著他:“你也有神奇的力量?”

        沈呈若輕輕一笑,側目看他:“你怕我嗎?”

        “當然不怕。”靳言說道:“你的力量可以救我姐姐,那位小哥哥的眼睛可以看到人的過去,卻只有我的眼,只能看見死亡,要說怕,應該是別人怕我才對。”

        說完,靳言雙膝一彎,朝著大家跪了下去,沉聲道:“姐姐說過,人要知恩圖報,上次大家救了我和姐姐,這次又替姐姐治病,可惜我年紀太小,不知道該怎么回報大家,就先給哥哥姐姐們磕個頭吧,如果我能順利長大的話……”

        沈呈若一巴掌重重打在靳言頭上,那力度,就差沒讓他腦袋開花,沈呈若瞪著他,冷冷地說:“區區一個小鬼,就別學大人虛偽的那套了,看著就煩。”

        “……”靳言捂著紅彤彤的腦袋,頗有些委屈倔強地道:“我不是虛偽,我是說真的……”

        “好了,知道你認真了。”

        顧塵年笑著把靳言拉起來,問:“對了,你和姐姐在家里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怎么你身上的傷又多了?有誰打你了嗎?”

        靳言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傷口,那些傷大多是被石頭打的,青一塊紫一塊遍布他全身的皮膚,靳言黯然了雙眸說道:“他們打我是正常的,看到我,他們就像看到魔鬼一樣,也許我真的太可怕了,他們就算打我,也消除不了心中的恐懼,說不定,他們更希望我和姐姐死去,從此消失在這個世上。”

        “你恨他們嗎?”沈呈若突然問道,將幽幽的目光投向他:“還是,你打算繼續和你姐姐在這個村子里生活下去?”

        靳言搖搖頭說道:“說不恨是假的,我們在一個村子里生活,原以為大家都是互相幫助,可因為村里接連失蹤了人,他們都把恐懼發泄到了我和姐姐身上,我們這次剛一回來,姐姐就病倒了,家里沒有藥,也沒有食物,我為了要一塊生姜,跑出去挨個挨個求他們,求他們救救我姐姐,可是他們見到我就打我,好像那些失蹤的人都是被我殺掉的一樣,他們拿石頭丟我,我忍著,那個時候,我是真的挺恨他們的,不過后來我還是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婆婆,她給了我幾塊生姜,這讓我覺得,村子里還是有溫暖的。”

        靳言頓了頓,小聲道:“我恨他們,但也理解他們,他們只是普通人,不可能明白我這雙能看到死亡的眼睛,換位思考,如果是我的親人失蹤了,可能我也會懷疑像我這樣的人,他們怕我是正常的,他們恐懼,我也是一樣,大家都沒有錯,只是,我不該牽連無辜的姐姐,等姐姐身體好些后,我會和她離開,再也不到這無名村里來。”

        “靳言!”

        安白眼淚汪汪地撲過去抱住他,感動道:“你真是個好孩子,你這么小,思想卻這么懂事,成熟,你讓姐姐好心疼你,嚶嚶嚶……”

        “小姐姐。”

        靳言從安白懷里抬起頭,他看著她的臉說道:“你別怪我太直接,但你離死亡真的太近了,而且,越來越近,你還是趕緊離開無名村吧。”

        聞言,安白深深地愣住。

        “姐姐知道這里危險,但姐姐暫時還不能離開。”

        安白勾勾嘴角,扯出一個頗為僵硬的笑容,她摸著靳言的頭,微笑說:“放心吧,姐姐很厲害的,無名村嚇不到我。”

        “還有哥哥。”

        說著,靳言把頭轉向了嚴決讓。

        沈呈若也朝嚴決讓靜靜地看了過去。

        嚴決讓有些錯愕:“我怎么了?”

        靳言看著他,那清澈的瞳孔里有深深的擔憂:“雖然我在哥哥身上沒有看到明確的死亡,但濃郁的死氣卻在哥哥身上若隱若現,哥哥,你也不適合這里,再待下去,你肯定也會出事,搞不好,你會和這位小姐姐一樣,死在這里。”

        “有我在,他不會死的。”

        沈呈若輕飄飄接過靳言的話,下一秒,他站起來,大步走到嚴決讓身旁。

        那一刻,不知怎的,嚴決讓的心瞬間定了下來。

        他想,他能理解安白的心情。

        死亡,不足為懼。

        關鍵是,他們一定要留在這里,找出真相。

        他答應過顧塵年。

        那一天,靳言吃了顧塵年帶來的食物,到了傍晚,困意來襲,為了隨時都能看著姐姐,他和靳悅睡在了一張床上。

        “顧先生,說真的,我好羨慕你們。”

        靳言睡著之前淡淡地望著屋頂說了這樣一句話:“如果我能早點認識你們,我也好想成為你們的朋友,和你們一起經歷許多事情,只可惜,我沒那樣的福氣。”

        顧塵年走到門口,聽聞此言只轉身回了他倆字:“傻話。”

        他走到屋外,看見安白正拎著一個臟臟的水桶朝屋外的水龍頭接水。

        可是水龍頭好像壞了,水半天出不來,見著顧塵年過來,安白嘟起嘴抱怨:“塵年,這水龍頭沒水了,怎么辦,靳悅全身一直出汗,靳言是個男孩子,這事兒只能我來,可是沒水要怎么弄啊?”

        “你不用做這些。”

        看著她,顧塵年冷冷地說道:“靳言說得對,你在這太危險,還是趕緊回去吧,我會叫司機送你。”

        “干嘛突然要我回去?”安白不解地抬起頭望著他,然后恍然:“噢我知道了,你是在意那孩子說的話,覺得我在這會遇到危險是吧,不可能,我是誰呀,堂堂的網紅驅鬼師,什么妖魔鬼怪我沒見過,我哪兒那么容易死,再說,不是還有你和沈老板嗎?”

        “有我和沈老板,姐姐不還是一樣死了?”

        顧塵年雙手握拳,嗓音愈發變得冰冷,他看安白的眼神銳利得好像一把刀子,要直直插入她的心臟:“我現在不需要你幫我,有你在,只會礙手礙腳,我也不想和你結婚,你若在這,父親只會一直拿聯姻說事,你不明白嗎,我已經很累了,不想再因為你分散我的注意。”

        安白看著他。

        半晌,她擰好水龍頭,提起水桶轉身離開,喪氣道:“這里沒水,我還是去別處看看吧。”

        “安白……”顧塵年輕喊。

        安白兒揮揮手,說:“放心吧,我喊上讓讓一起,不會有事的,你讓我靜靜,我現在有點不想和你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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