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兒？”

南梁帝見此，皺眉催促。

“陛下大可不必封我當什么戰皇，我對這些本就沒什么興趣！”

事已至此，謝歸淵已經大體猜到了自己的身世。

南梁帝對他毫無底線的寵愛和信重，他父母對他的盡心教導，不過是因為，他是先太子的遺孤，是那個本該死在東宮大火中的皇孫！

而他的父母，本就是先太子的部下，就連父母的親事，都是先太子撮合……

謝歸淵不是傻子，很多事情，他只是不知道而已，稍微有點兒蛛絲馬跡，他就能串聯到一起，更有甚者……

就連南梁帝想讓他查清的東宮舊案，他心底也已經隱隱有了猜測！

“你！”

南梁帝聞言，老臉忍不住的一僵。

什么叫大可不必封他為當戰皇？

他家淵兒莫不是瘋了？

那可是戰皇啊！

帶個“皇”字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戰皇英明！”

太史公見此，當即道，“陛下，既然戰皇不想沾染東宮那些陳年舊事，陛下還是不要強人所難的好！”

“畢竟戰皇才剛立下不世之功，朝廷不能如此對待功臣！”

“太史公言之有理！”

“往事不可追，陛下就莫要再提了！”

“……”

澹臺齊和東方志見此，趕忙附議。

“你！你們！”

南梁帝聞言，氣的臉色鉗紫。

他想到了很多種可能，可是唯獨沒有想到，拒絕自己的會是謝歸淵！

難道淵兒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連點兒捕風捉影的消息都不知道？

這不可能啊！

且不說此事以殷七七的能耐肯定知道，就說他和鎮國公夫婦的關系，淵兒若是有心，猜到一些東西應該不難！

為什么？

這是為什么呢？

“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做就能不做的！”

南梁帝目光深沉的看著謝歸淵，沉聲道，“淵兒，這件事你必須去查！而且必須要查清，你能明白朕的意思嗎？”

南梁帝說的咬牙切齒，謝歸淵：“……”

他想不明白的，可是……

種種跡象擺在面前，他就算是想裝糊涂，上座之人也不會給他機會！

“我……”

謝歸淵張口，剛想應下此事，可是……

“陛下！”

卻被太史公打斷。

太史公等人打斷南梁帝說話什么的倒是常見，可是打斷謝歸淵說話，說實話，就算是以前也不常有，畢竟……

謝歸淵很不好惹！

惹急了他，他是真敢揍人！

東方傲還活著的時候，就被他揍過，澹臺齊也被揍過……

前車之鑒太過觸目驚心，致使滿朝上下都無人敢打斷謝歸淵說話，是以，太史公如此公然打斷謝歸淵說話，澹臺齊和東方冶不免都為他捏了一把冷汗，可是……

讓他們意外的是，謝歸淵倒是沒有當場發作，因為……

謝歸淵也在等著太史公的下文！

他不想接這道圣旨，不想讓東宮舊案再次出現在大眾視野之中，并非是不想為自己的生身父母翻案，而是……

既然已經決定斬斷塵緣，再多做牽扯只會越陷越深！

而他現在，及時抽身才是最好的，越陷越深只會徒增煩惱！

可是……

太史公阻攔的原因，明顯和他不一樣！

“陛下，陳年舊案早已是過往云煙！”

太史公目光灼灼的看著南梁帝，沉聲道，“陛下舊事重提本就不該，若是執意要為先太子翻案的話，置先皇于何地？”

“南梁以孝治天下，陛下身為萬民楷模，更該身先士卒才行，此舉不妥！當真不妥！”

“求陛下為南梁綱常倫理計，顧全大局，不要意氣用事！”

太史公此話一出。

“求陛下顧全大局！”

“求陛下……”

“……”

澹臺齊和東方冶等人當即跟上。

“大局？什么大局？”

南梁帝見此，頓時氣急，起身氣急敗壞的道，“如今南梁滅北國，平水患，四下太平，有什么大局需要朕顧及？”

“朕才不不管什么大局！”

“太子皇兄是朕最敬重的兄長，對朕更是有救命大恩，朕不信他會逼宮謀反！以前不信，現在不信，將來也不會相信！”

“朕要徹查東宮舊案，朕要為皇兄翻案，誰敢阻攔朕，朕誅誰九族！”

三大世家之人的反對，讓南梁帝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被世家鉗制的時候！

過往二十年的噩夢，縈繞不去，讓南梁帝羈押在心頭的郁氣瞬間暴漲，根本無法控制，張口就是打殺，更是仿佛回到了從前……

他的昏君之名，也是由此而來！

太史公等人聞言：“……”

垂眸，沉默。

眾人聞言：“……”

更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陛下和先太子的關系，這么好的嗎？

可是他們聽到的那些傳言中，卻并非這個樣子，身為朝臣，對于前朝之事多少都會有些耳聞，傳聞中，先太子就是死在陛下手中，陛下也是憑借著手刃先太子的功勞才入了先帝的眼，難道……

事實竟然并非如此？

“弒兄之罪，朕背負了二十年！”

站在九層御階之上的南梁帝，老臉扭曲，目眥欲裂的道，“二十年！沒人知道朕是怎么熬過來的！”

“二十年前，皇兄以死明志，到了你們嘴里卻成了畏罪自殺！是朕的劍，是朕的劍洞穿了皇兄的胸膛，朕一遍又一遍的告訴你們，朕沒有殺皇兄，是皇兄引劍就戮，以死明志，可是你們有人聽朕說的是什么嗎？”

“你們贊朕生性良善，顧念手足，卻執意將朕的皇兄釘死在逼宮謀逆的恥辱柱上！”

“那是朕的皇兄啊！深宮似海，護朕長大，保朕平安的皇兄！朕的皇兄天縱奇才，文成武就，可是卻被你……被你們，冠上了謀逆的罪名，被千夫所指萬人唾棄，死后都不得安寧！”

南梁帝的手，一一指過太史公和澹臺齊等人……

他的手指過處，太史公等人忍不住的垂眸，不敢與之對視。

“誰要做你們嘴里的良善之人？你們以為朕在乎那點兒名聲？”

南梁帝見此，忍不住的揚聲大笑，笑著笑著，淚水流下，“當年，朕明明是去救皇兄的！明明是去趕去救皇兄的啊！可是……”

“朕卻成了壓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朕的長劍刺穿了他的胸膛，他用他的命，換了朕的平安，否則，你們會放過那夜出現在東宮的朕嗎？你們會不把朕當成皇兄的黨羽，一并除去嗎？”

說著，南梁帝大手一揮，神情瘋狂的道，“朕不懼一死！就算是死，朕也要將當年之事查的一清二楚，也要將謀害皇兄之人千刀萬剮！”

“什么大局，什么名聲……朕顧念了二十年！如今朕已日薄西山，你們還要朕顧念這個顧念那個？誰來顧念朕？誰來顧念朕枉死九泉的皇兄？誰來顧念葬身東宮的幾百條人命？”

太史公等人聞言：“……”

垂眸，沉默。

眾人：“……”

沉默的震耳欲聾！

眾所周知，二十年前東宮舊案，當今圣上就是最大受益者！

據說當今圣上就是憑借手刃先太子，一舉從先帝的一眾皇子中脫穎而出，沒想到，時隔二十年，當年那樁舊案的最大受益者，卻舊事重提，親口為先太子鳴冤，執意要徹查東宮舊案！

這……

南梁帝說的情真意切，讓滿朝文武心下都忍不住的側目！

難道……

當年那樁舊案，真的是一樁錯案？

可若真是錯案，那罪魁禍首，到底是誰？

三大世家嗎？

還是……

另有其人？

“陛下！”

就在眾人神情恍惚，南梁帝極力的平復心情時，太史公嘆了口氣，一臉無奈的開口道，“陛下待先太子之心，臣等感佩！可是……東宮舊案，不可徹查！徹查……”

“陛下你會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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