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魏渙理由說的理直氣壯,魏鈺不敢反駁,葉聽遲懶得反駁。
這件事就這么定下來了。
第二天,魏渙頂盔摜甲,英氣凜然,在京郊大營點了二百騎兵,于百官送行中趕往北狄戰場,與駐守邊境的邊北軍匯合。
葉聽遲穿了一身小兵的衣服混在這二百人中。
中途扎營休息的時候他趁著左右無人,偷偷溜進魏渙的帳篷里。
“哪里來的小士兵?”魏渙笑著把他拉到身前,“長得真漂亮,有幾分像我心上的白月光。”
“留下來給我當個替身,往后建功立業的機會少不了你的。”
葉聽遲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你敢?”
“不敢不敢。”魏渙看他在自己床上趴好,讓他把腦袋枕在自己大腿上,然后伸手,力道不輕不重得給他按肩頸和后背。
“累不累。”
葉聽遲舒服得哼哼唧唧:“哪里有那么嬌氣。”
“我想讓你有。”
葉聽遲扮成小兵跟著魏渙出征是他們共同商議的結果。一來葉聽遲已經宣布了死訊,再死而復生,不管是邊軍還是京城朝堂都會引起震蕩,到時候軍心不穩,不利于出兵。二來也確實如魏渙所說,他二人是做好了退出朝堂的準備的,既然葉聽遲已經不算廟堂之人,索性就隱名埋姓,也省得日后再來一次。
“葉小將軍遺憾不遺憾?”魏渙手上力度適宜,嘴上逗他,“平白少了一次立功的機會,葉小將軍不會生氣吧?”
“你少來,茶里茶氣的。”葉聽遲換了個姿勢,把頭偏過來手墊在臉下,看了魏渙一眼,嫌棄道,“當統帥就要有個統帥的樣子,多操心操心戰事。”
“眼下溫香軟玉在懷,我當然要逞一時嘴快啊。”魏渙嘴上理所當然得調笑了一句,又認真了神色,“說真的,你真的不會覺得遺憾嗎?”
“若是你委屈,咱們就直接亮身份。其他的等仗打完了再說,咱們葉小將軍的名號一出,哪個敢多說一句閑話?”
“真的沒事,我又不圖這個。”葉聽遲輕輕閉上眼睛,淡然道,“成功不必在我,而功成必定有我。”
“這就夠了。”
兩百人的小隊日夜兼程,于第五日傍晚趕到了邊北。
魏渙翻身下馬便進了大營。他當年還是皇子的時候在邊北軍做過監軍,還在役的老兵和將領大多都認識他。
“情況如何了?”魏渙直截了當得問,“斥候回來了嗎?”
“回王爺,北狄此次號稱二十萬,實際上來了八萬兵馬。”
“才八萬,看來額爾根這個大皇子也不是很受寵啊。”魏渙看他講完北狄兵力分布和地形圖,挑眉一笑,自信道,“不出半個月,北狄必退兵。”
葉聽遲沒跟他進帳篷,頂著一張隨便易容后平平無奇的臉,與普通士兵一起坐在篝火邊吃飯。
“聽說是京城里的攝政王來領兵。”說話的是個年輕士兵,葉聽遲看著眼生,應該是近幾年才新加入邊北軍的。
“為什么不讓大將軍帶兵?”另一個新兵發牢騷,“京城里的貴人們懂什么,就知道來搶功勞,到時候搭上的都是我們的命。”
“就是啊,沒道理。憑什么?”一開始說話的那個撞撞葉聽遲的肩膀,“你是京城來的吧?那個攝政王,行嗎?”
葉聽遲細細咽下嘴里的一口飯,肯定道:“他很厲害。”
“真的假的?”一群邊北士兵都圍了過來,“聽說京城里的大官兒都每日喝花酒打馬球,隨便拿筆桿子劃拉劃拉。他能比大將軍厲害?”
葉聽遲像是想起了什么,笑了笑:“他哪止比大將軍厲害,他比之前的葉將軍都要厲害。”
葉將軍就是他爹。
葉家在邊北軍中是神話,幾個新兵寧明顯不服氣:“葉將軍殺過的人數不勝數豈是他一個金尊玉貴的王爺能比的。”
“這個攝政王……”有人突然想起來,遲疑道,“是不是和葉小將軍成親的那個。”
“是的嘛。”真正的葉小將軍不動聲色,“攝政王當年想和葉小將軍成婚,葉將軍不開心,和他打了一場來著。”
“結果怎么樣?”
“攝政王當然贏了啊,所以他厲害,葉將軍都服他。”葉聽遲睜著眼睛說瞎話。當年的魏渙面對盛怒的葉將軍根本不敢還手,被揍得幾天都下不來床。
“還是京城來的兄弟見多識廣。”一個新兵拍了拍葉聽遲的肩膀,“那你說說,這個攝政王多久能帶我們打勝仗啊?”
“不出半個月吧。”葉聽遲微微笑著,眼睛里是自豪,“不出半個月,大慶必贏。”
一群新兵一下子都被鼓舞了,斗志昂揚起來。只有一個幽幽得嘆了口氣:“可惜葉小將軍不在……”
“他在的。”葉聽遲拍拍他肩膀,似是在安慰,又似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只要邊北軍一日還在,葉小將軍,葉將軍,還有為了大慶犧牲了的所有將領戰士們,都與我們同在。”
那新兵似懂非懂得抬起頭,沖葉聽遲露出一個微笑。
他們吃好喝好修整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戰鼓擂響,城門一放,邊北軍勢如破竹,直取北狄營帳。
軍歌應唱大刀環,誓驅北狄出玉關。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尸還。
才第五日,北狄就潰不成軍,宣告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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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不過十日便班師回朝,聲望更勝從前。
有人暗中勸他干脆自己稱帝得了。魏渙面上笑著擺手,第二天就把名單給了魏鈺。
魏鈺雷厲風行得清洗了一批有二心的臣子,大家終于把目光投向了這個一直跟在攝政王和昔日太后身后的孩子,才恍然發現,話也說不上的小皇帝其實長大了。
有人開始想要提前站隊。可還沒等他們想好究竟攝政王和小皇帝誰的贏面大,魏渙就將手里的大部分權力移交給了自己的小侄子,舒舒服服得當起了閑王。
人們這才相信,昔日里攝政王說的一心想辭官,不是心機深沉,而是真心之語。
有人勸他,說陛下仍未能親政。
魏渙似笑非笑:“此次北狄來犯,我去邊關,他一人坐守京城,不也做的很好嗎?”
又有人說,陛下雖已成熟不少,仍然沒有處理全部國事的經驗。
“所以我這不還帶在京城嘛。”魏渙懶散道,“再看他幾年,若他做得好,我便去山野隱姓埋名。還有什么都趁著現在說,以后諸位未必還能找得到人。”
第二年,喬遣成親,葉聽遲和魏渙受邀參加了他的婚宴。咋咋呼呼的兵部侍郎公子逐漸成熟穩重,他沒有靠著父親的庇護在京城當官,而是帶著新娶的娘子自請守邊。
葉聽遲去送他,喬遣朝他拱手:“葉小將軍,以后江山有我們來守,你盡管放心。”
“我當然放心。”葉聽遲微笑,“我還等你罩著我呢。”
第三年,葉聽遲不再讓諸遙跟在魏渙身邊。魏渙把他扔去京郊大營當了個不大不小的首領,他花了一年,將組織松散的京郊大營整頓得整齊有序,與城內章允翰的禁軍遙相呼應,形成了京城堅固的防線。
云策最終也還是知道了章允翰當年差點坑了魏渙的事情,在心里默默把本來想提的求親計劃又推遲了一年,結果早已猜到他心思的章允翰又急又摸不著頭腦,厚著臉皮托人去問魏渙。
魏渙看著這笑面虎一臉受挫的模樣,心里升起幾分大仇得報的痛快,轉頭就往給云策準備的彩禮里又添了兩箱金銀珠寶。
又過了五年,朝野安定,天下太平,已經幾乎不怎么上朝了的攝政王魏渙于某一天出現在大殿上,朝年輕的帝王遞上一本奏章。
魏鈺接過來,沒打開:“小叔叔,真的想好了?”
他仍然喊魏渙“小叔叔”。
“是。”魏渙點點頭,“早就想了,今日如愿,不知道有多開心。”
“行。”魏鈺點了點頭。
他親自送魏渙出了大殿。殿外葉聽遲牽著一黑一白兩匹馬,正站著等魏渙。
魏渙朝他走過去,接過他手里的韁繩。
“走嗎?”
“嗯。”
“我少時看閑書,前朝有丞相退隱后,不復有經濟意,野服蕭散,把酒窮晝夜相歡,不問人間事。”
“我們也可以。”魏渙親了親他的額頭,回身對魏鈺揮揮手:“走了。”
葉聽遲也揮揮手,翻身上馬。
身形頎長的年輕皇帝終于還是沒忍住,像小時候一樣撲進小叔叔懷里,摟著他蹭了蹭,再站起身時,又恢復了一朝天子該有的威嚴。
“小叔叔,這些年,謝謝你了。”
“沒事,就當體驗養兒子了。”魏渙一擺手,臉上帶著慣常有的痞氣,“感恩有你,不然我還不一定能有這人生經歷。”
葉聽遲在旁邊瞄他一眼:點我?我不能生唄?
魏渙笑著拍了一下他的大腿,又一拍他胯下白馬的屁股,事兒一聲長鳴,朝遠方奔去。
魏渙也翻身上馬,沖魏鈺笑笑,說了聲“萬事順遂”。
沒事揚蹄朝事兒的方向追去,兩匹馬很快便消失在了天際。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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