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浩兒，我不敢出去了，我怕拖韓九塵的后腿。

        我干脆俯下身子，把自己完全隱藏在矮墻后面。

        浩兒緩慢的移動著，逐漸朝韓九塵靠近。

        韓九塵冷哼一聲，扯起袖子揩掉嘴角的血跡。

        他站起身說：“是嗎？我可不這么覺得！”

        隨后，韓九塵仰天怒吼，以他為中心形成了一個漩渦，我眼睜睜看著原本漂浮在四周的黑霧，被這個漩渦卷入他的身體。

        原本我還能看清漩渦中心的他，可是隨著黑霧越來越濃，最終只剩下一個黑色的圓柱體了！

        黑霧散去，中間的韓九塵周身冒著黑氣，臉色白得發青，眼窩發紅，儼然就是一只厲鬼。

        那副模樣，比之前吞下那只冒牌貨時，可怕了幾十倍！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韓九塵，我估計能嚇得睜著眼暈過去。

        韓九塵懸浮在離地五公分處，隨手一抓，原本落在地上的天罰，立刻飛入他的掌中。

        此刻的天罰，劍身也是繚繞著肉眼可見的黑氣。

        浩兒見到韓九塵此刻的模樣，臉上的笑容凝結，轉而浮現出恐懼的神色。

        浩兒驚慌地后退，“爹爹……可怕……嗚嗚嗚……”

        韓九塵陰森森道：“怕了？晚了！”

        他的話音還沒落下，手中就揮動著天罰，朝著浩兒抽去。

        那些黑氣化作一道鞭子，在空中揮舞。

        浩兒因為化為了樹干，行動緩慢，沒能躲開韓九塵的攻擊，沒幾下，他已經現出三歲孩童的模樣，趴伏在地不斷求饒。

        “爹爹……浩兒錯了……不要打浩兒……娘親……救命啊……”

        浩兒一叫娘親，我下意識以為他在叫我，我心里一抖，身子跟著伏低，生怕被他看見。

        不管浩兒哭得多么楚楚可憐，韓九塵都不為所動。

        “害人害己，豈能容爾！”

        我伏在地上沒敢往外看，只在心里默默數著韓九塵抽鞭子的次數。

        九十九鞭之后，我聽到浩兒凄厲慘叫。

        與此同時，我感覺到又一股力量包裹著我，將我強行從矮墻后面推了出去。

        我想要呼救的聲音卡在喉嚨里，我看到原本浩兒所在的地方，出現了一個碧綠色的光球。

        我看見韓九塵伸手想要握住那個光球，可包裹著我的那股力量驟然泛起和光球他同樣顏色的光芒。

        已經被韓九塵指尖觸及的光球，像是有了自主意識一樣，朝著我飛過來。

        我清楚看見，里面藏著一枚玉牌。

        韓九塵見狀，臉色神色更可怖了。

        他朝著光球抬手，五指屈起，指尖竄出五道黑霧，將光球包裹，想要將其收入掌心。

        同一時間，天空中也降下來一道黑霧，也將光球包裹。

        霎時，局面變成了韓九塵和那黑霧爭奪光球，光球卻欲朝我飛來。

        三方僵持不下之際，光球光芒大作，掙脫韓九塵和那道無名黑霧，朝著我直直飛來。

        “躲開！”韓九塵大吼。

        我想要聽話，卻被包裹著我的那股力量束縛，只能像根木樁似的立在原地。

        “我……我動不了……”我語帶哭腔的解釋。

        我話音還未落，光球已經到了我面前。

        緊接著，光球的光芒散去，只有那枚玉牌的邊緣還有余光閃爍。

        沒等我看清玉牌全貌，就感覺眉心一冷，玉牌竟從我的眉心鉆了進去。

        刺骨寒意瞬間從眉心發散，遍布四肢百骸。

        “好、好冷……”

        無名黑霧光速離去，韓九塵本想追上去，在聽到我的聲音后，飛速飄至我面前。

        韓九塵雙手并用，對著我連續掐了好幾個決。

        最后拽起我的是手，咬破我的中指，擠出鮮血，抹在他掌心。

        他就著我的血迅速在掌心化出一道符箓，啪一聲拍到我的腦門兒上。

        這一掌爬過來，冰冷感覺隨之褪去，包裹著我的那股力量也消失了。

        沒了那股力量的支撐，我腳下一軟，跪坐到地上。

        我起抬頭，茫然若迷地看著韓九塵。

        沒等我詢問玉牌的事，韓九塵就像是筋疲力竭了一般，頹然的退了幾步，就連手中天罰也握不住了。

        不過天罰卻沒有落地，而是自動浮起來，飄到他的面前。

        “剛才吸入怨氣太多……我快控制不住了，幫我驅散。”

        韓九塵說話時氣若懸絲，聽得我心里一緊，生怕他有個好歹。

        天罰劍身在空中快速飛轉，帶動劍氣揮舞起來，朝著韓九塵狠抽了去，每抽一下，韓九塵身上的黑氣就少去幾分。

        終于，韓九塵恢復到最初的模樣，可是再也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整個人搖搖欲墜。

        我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趕緊三步并不兩步朝韓九塵跑過去，想在他倒下之前接住他。

        我才跑到途中，韓九塵就咻一下飛向他的肉身。

        我雙手伸出，略尷尬的停在那里。

        韓九塵魂魄附體，從矮墻后出來，語氣冷冽地道：“為什么回來？不是讓你走嗎？”

        我被他吼得有點委屈，又不是我不想走，是根本沒機會走啊！

        吸吸鼻子，我渡著步子回到他身邊，可憐兮兮的將先前發生的事情跟他大致說了一遍。

        他聽了我折回來的緣由，難看的臉色才稍稍緩和。

        我抓住機會問：“剛剛那個玉牌……是什么東西啊？”

        “……法器碎片，唐軒亦用來控制浩兒的工具。”韓九塵蹲下來收拾他的工具箱。

        我一邊聽著，一邊弓著身子在周圍移動，幫忙把散落在他處的工具撿回來。

        想起先前桃木劍被我丟在矮墻邊兒上了，又小跑過去收回來。

        在這期間，我把剛才被一股力量禁錮的事情說給韓九塵聽。

        韓九塵忖了一會兒才說：“浩兒吸過你的血，所以他體內的玉牌沾染了你的血氣，和你的血液相互吸引。”

        “所以……剛才那道黑霧是唐軒亦？”我問。

        “嗯，他想拿回這個東西。”韓九塵說。

        “那……這個玩意兒飛進我腦門兒里，我會怎么樣？”我著急地問，“不會也被唐軒亦控制吧？”

        “不會，唐軒亦放在浩兒身上，或許是為了吸收這里的怨氣，增強自身實力。”韓九塵說。

        “那這玩意兒能拿出來嗎？”

        “不能，除非像浩兒那樣，魂魄被天罰打散。而且……”韓九塵把東西收齊，提著工具箱看著我，“那玉牌不做他用時，和我的靈魄有差不多的作用，從今往后，你在鬼物的眼中，就是行走的唐僧肉了。”

        臥槽！唐軒亦這個混賬東西！害苦我了！

        “那、那我怎么、怎么辦啊？！”我嚇得說話都哆嗦。

        韓九塵走近我，伸手把我撈響他，低頭用額頭抵著我的，“你今后盡可能的待在我眼皮底下，不要亂跑，那樣我才能護著你，懂嗎？”

        “好……”

        聽他這么說，我稍稍安心。

        ……

        我們回到出口，那里的漩渦再度出現，那些鬼們將漩渦團團圍住，想出去卻沒有承載體，只能眼巴巴地看著。

        他們見到我就像又見到了希望，一個個歡呼著朝我奔來，卻在見到韓九塵之后，灰溜溜地躲開。

        韓九塵拿出那枚環形玉佩，雖然一言不發，可是那群鬼似乎知道這玉佩是個什么玩意兒，爭先恐后的往里鉆。

        直到玉佩里面的紋路開始浮現黑絲，韓九塵才將它收起來。

        還有一些鬼沒能進入玉佩，圍在周邊不讓我們走。

        韓九塵舉著玉佩說：“這里面已經滿了，你們繼續這么圍著，誰也出不去。”

        眾鬼嗚咽：“那我們怎么辦？”

        “我們要出去！放我們出去！”

        韓九塵說：“你們退開，我出去后，自然會找來其他鬼差，帶你們回幽冥，輪回轉世。”

        其他？鬼差？

        我腦子叮咚一下：難道韓九塵……是鬼差？？

        我想問他，可他此刻正和眾鬼周旋，多半也沒空理我。

        我只好把問題憋回去。

        眾鬼不信，其中一個領頭的站出來問：“我們憑什么信你？萬一你一去不回怎么辦？”

        韓九塵沒了耐心，手一翻，喚出天罰。

        眾鬼見到天罰，嚇得身子抖如篩糠，連連后退。

        “魂飛魄散還是等鬼差來接，二選一。”韓九塵冷聲道。

        盡管眾鬼并不全信韓九塵的話，可在天罰面前，也只好退開，流著哈喇子看著我和韓九塵穿進漩渦，消失在這個鬼鎮。

        和來時一樣，像是穿過了一條黑黑的隧道，我們回到了那個放有孩兒枕的屋子。

        那孩兒枕上面的紅寶石已經消失無蹤了。

        我們離開那間屋子，外面空無一人，想來老板眼見事情敗露，畏罪潛逃了吧。

        韓九塵通知了鬼差鬼三，來接收鬼鎮里的孤魂野鬼。

        又找了靈監局的人來深入調查。

        回家的路上，我問他：“喂……你是鬼差？”

        韓九塵斟酌了一會兒，才說：“是，也不是。”

        我輕輕捶了他一下，“到底是還是不是啊？”

        “蘇清徵，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比較好，”韓九塵說，“好奇心會害死貓。”

        這個答案我一點也不滿意，我搬出之前簽的那個合約，“你不能隱瞞我。”

        這回韓九塵卻不像以往那樣老實交代，而是閉上眼靠在車窗上。

        他臉色從先前開始就不好，我看著都心疼，所以也不敢去猜他是真的累了還是不想搭理我。

        我撇撇嘴，心說現在不告訴我，以后日子還長呢，我就不信我撬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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