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兒聽了這句話，臉上立時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在地上磕了幾個頭才直起身子，清清楚楚地說道：“這些事情，都是含英殿的小雅姐姐吩咐奴婢做的�！�
夜寒煙早已猜到了這個答案，聞言也不十分驚訝，只是目光微微一冷，轉眼仍是一副淡漠的神色。
祁諾潯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冷聲道：“這話可是不能亂說的！昭儀娘娘溫和端淑，一向深得先皇后信任，豈肯為此大逆不道之事？”
蓮兒的臉上擺出一副豁出去了的神情來，揚聲道：“殿下所言甚是，奴婢并不知道此事是不是昭儀娘娘的吩咐，但小雅姐姐囑咐奴婢往昭華宮的香爐里面放過東西，卻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你不是昭華宮的宮人，怎可往昭華宮中亂放東西？你當宮里的規矩都是擺設嗎？”祁諾潯滿臉怒色，厲聲喝問。
蓮兒聞言又大哭了起來，也不知磕了多少個頭，才抽抽搭搭地說道：“奴婢原本是不敢的，只是……奴婢在尚儀宮學規矩的時候，小雅姐姐對奴婢多有照顧，是以奴婢跟小雅姐姐分外要好，她的話不能不聽……那日小雅姐姐拿了一包藥粉交給奴婢，說是昭儀娘娘偶然得來，放在香料里面點燃，最是凝神定氣的。小雅姐姐怕奴婢不信，還當著奴婢的面在她自己的屋子里點過一次，奴婢看著無事，才敢答應，誰知道……”
祁諾潯聞言氣得臉色鐵青，語氣越發嚴厲起來：“用一次無事，不能說用十次也無事；你用著無事，不能說皇后用著也無事！這點道理你都不懂嗎？做奴才的連主子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還算什么奴才？你便是看不出藥粉有毒，難道便不問問你那個好姐妹，她為什么不自己去送，為什么不送到昭華宮碧云素月手中，卻要偷偷地放在香爐中嗎？”
蓮兒伏地哭道：“實在是奴婢糊涂，此前并沒有想到此節！小雅姐姐說，這雖是昭儀娘娘的一片孝心，但若是被婕妤娘娘和其他的娘娘們知道了，不免要疑心她討好賣乖，在皇后娘娘面前出風頭。昭儀娘娘怕別的娘娘們多心，所以寧可在做暗處，只要皇后娘娘鳳體萬安，心中就歡喜了。奴婢聽了這番話，心中敬佩昭儀娘娘為人，所以一時糊涂，就按著小雅姐姐的吩咐，常去昭華宮看望鈴兒姐姐，趁人不備往香爐里添過幾次藥粉，別的事情，奴婢就實在什么都不知道了啊……”
“胡言亂語，漏洞百出�！鼻厮劐\攢了一肚子的怒氣，忍不住評價道。
蓮兒身子一顫，不敢答話，祁諾潯卻氣憤地道：“正是。這樣一番漏洞百出的說辭，竟騙得這蠢奴糊里糊涂地往皇后香爐中下毒，也實在是可悲可笑！母后一世英名，不想竟死于宵小之手！”
秦素錦嘲諷的本來是蓮兒的這番說辭，不料竟被祁諾潯借來斥責“小雅姐姐說的”那番話，她一時又驚又氣，竟未想到該如何反駁。
見蓮兒癱在地上哭個不住，祁諾潯微感心煩，吩咐小太監將她拖到一旁，又向小連子道：“傳含英殿小雅進來�！�
小雅一進門，便向祁諾潯怒目而視，竟不肯跪拜。
夜寒煙知道今日在劫難逃，也不去苛責她，只聽莫云纖冷笑道：“昭儀娘娘，你的奴才這是準備造反嗎？”
夜寒煙未及回答，小雅已冷笑著道：“造反又如何？林致雅只恨自己身為女子，不能到江南義軍之中效力，反在宮中為奴為婢，眼睜睜看著你這等奸邪小人興風作浪、陷害忠良！”
莫云纖見這個丫頭昂然而立，周身氣勢竟比她這個公主還要凌厲幾分，不禁氣為之奪，訥訥半晌才勉強笑道：“你是忠良嗎？謀害皇后的忠良，本公主卻是平生第一次見到！”
“皇后是何人所害，公主和二殿下心知肚明！但你二人若定要栽贓說是我害的，那就當是我害的好了！這個糊涂皇帝只因別人一句讒言，便信了我叔父造反，將我全家數百口人盡數屠戮；如今您二位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不用別人進讒言，自己便可以找幾個奴才……”
“大膽賤婢，閉嘴！”小連子見她說得過分，忙在一旁厲聲喝斥，有兩個小太監慌忙搶上來要按她的嘴。
誰知小雅身子竟十分靈便，東退一步西讓一下，口中不停，到底還是將話說完了：“……找幾個奴才出來，事先編好一套說辭，想陷害誰便陷害誰！既然蓮兒說藥粉是我給的，那就算是我給的吧！這事都是我一個人的主張，不過是冒了昭儀的名字而已！我對你們這一窩蛇鼠恨之入骨，只怪自己沒本事，只害了皇后，來不及害你們這些心毒手狠的奸人！”
莫云纖自從來了大業皇朝的宮中，人人當她珍珠寶貝似的看待，除了夜寒煙做宮女時沒上沒下地頂撞她幾句之外，從未有人敢給她臉色看，不想小雅的這番話，竟比夜寒煙當日還要強硬十倍，饒是她一向跋扈，此時竟也被嚇住了，半晌不能言語。
下面的老臣之中有頭腦還算靈活的，聽見小雅這番話，再想想她自稱“林致雅”，忽然靈光一閃，忍不住叫道：“你姓林，是前揚威將軍林永忠的后人！”
小雅冷笑一聲，連目光也懶得瞥過去，口中嗤笑道：“昏君奸臣，居然也自以為配提我叔父的名字！你們昔年用莫須有的罪名害我叔父，此時自然也可以捏造一個罪名害昭儀娘娘，這原本便是你們老本行，又有什么稀奇了？”
祁諾潯雖知小雅出身永巷，多半是罪臣之后，卻萬萬沒想到她竟然與開國之初便被滿門抄斬的林家有什么關系。好巧不巧的，數月前他為邀買臣民之心，已透露過替林家平反的意思，如今朝中人人皆知林永忠一家人是蒙冤被害，只未及下旨昭告天下而已。若小雅真是林家后人，此事豈非十分難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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