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那侍衛開口，夜寒煙已經舉步走了過去：“是我。”
那人正是祁諾潯身邊的笑面虎小連子。一見夜寒煙，他先是微微愣了一下，馬上又堆起了他的招牌式笑容：“原來是昭儀娘娘駕到了！小的們真該死，事先竟想不到派人出去接一下，這……”
“行了，你是大忙人，我心血來潮想過來湊湊熱鬧，哪有敢麻煩連公公的道理？”夜寒煙不耐地打斷他，腳下絲毫不肯停留地往殿中走去。
小連子的臉色一僵，有些尷尬地趕上來攔在了前面：“娘娘……這殿中有幾位老大人們，正在商討政事，您此刻進去怕是有點兒不合適。您若是要見二殿下，請在偏殿稍候，奴才這就進去請殿下出來，您看怎樣？”
夜寒煙站在門口想了一想，忽然發覺即使見到了祁諾潯，自己只怕也無話可說，當下便有立刻轉身離去的沖動。
但人已經到了這里，轉身便走似乎又十分不合情理，何況她心中實有千百個問題要想祁諾潯追問，雖然不知如何開口，但要她馬上離開，她卻又總覺得有些不甘心。
想到此處，夜寒煙沉吟著向小連子道：“我沒有什么要緊的事，若是二殿下在忙，便不必急于通報，等他忙完了再說吧。”
小連子口中答應著，親自引路將夜寒煙帶到一處偏殿之中，又殷勤地叫了兩個小宮女進來服侍，跑前跑后忙了半日，才被夜寒煙好說歹說地攆了出去。
夜寒煙跑了半夜，早已累得渾身散架，當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倒在軟榻上，宮女送上點心，她也便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兩個小宮女筆直地站在門口，夜寒煙一開始以為她們只是小心謹慎，正要吩咐她們自去休息，忽然發覺自己坐起身來時，這兩個小宮女齊齊露出警惕的表情，其中一人更是快步走上前來，不偏不倚地擋住她的去路：“娘娘想要什么？”
“你們……是紫宸殿的暗衛？”夜寒煙忽然不確定地問道。
擋在前面的那個小宮女神色變幻了一下，柔柔地笑了起來：“娘娘說哪里話來？我們若有本事做暗衛，又何必來做這些低三下四服侍人的事情？”
夜寒煙輕輕點了點頭，認命地躺了回去，那小丫頭忙取過一個軟枕幫她墊在頸下，無聲無息地退到了門口。
凡是被選進宮來做宮女的，無不是從進宮的那一天起，就被上面的管事姑姑一遍遍教訓，告知伺候主子是最榮耀的事。如今竟有宮女在主子面前毫不避諱地說伺候人是“低三下四”的事，這難道還不算奇怪嗎？
看來祁諾潯果然是將她當賊防著了，她本來未必沒有機會逃出，此時卻主動闖到他的手中來，這算不算是自投羅網？
事已至此，后悔也早已沒了任何意義，夜寒煙索性不去想這些事，只靜下心來細聽主殿之中的動靜。
但小連子似乎已經防到了這一著，給她安排的偏殿離主殿甚遠，除了偶爾聽到某位不知名的武將胡亂吼兩聲之外，竟連一句完整的話也偷聽不到。
這讓夜寒煙不禁在心中大呼“失策”，她若是被困在這里，還不如被困在含英殿呢！至少含英殿還有幾個丫頭婆子可以互相說說話解悶，是不是？
這會兒只怕她的一舉一動都在這兩個小宮女的監視之下了！何況待會兒祁諾潯若是知道她深夜到處亂闖，還不一定會如何處置呢！
夜寒煙還來不及后悔自己的冒失，便聽到外面小連子的聲音道：“二殿下過來了，昭儀娘娘睡下了嗎？”
殿中的兩個小宮女慌忙將殿門打開，齊齊迎了出去：“沒有呢，殿下請進來吧！”
夜寒煙只得坐起身來，心中十分惱怒：她還未開口，兩個小宮女就自作主張叫祁諾潯進來，可還將她放在眼里嗎？祁諾潯分明已經是完全將她當做一個囚犯來對待了！
知道如今情勢特殊，雖然極其不情愿，夜寒煙還是勉強壓下心中的怒氣，向那走進來的人笑道：“二殿下可真是大忙人啊，您雖說是奉旨監國，也不至于通宵不寐吧？我聽說殿下到這個時辰還在紫宸殿處理政事，可真真是嚇了我一跳！”
祁諾潯溫和地笑了一笑，雖然眼角難掩疲憊，卻仍是一派優雅閑適：“娘娘說笑了。潯只是不敢辜負父皇重托，所以無論事情有多煩難，都不敢躲懶罷了。其實說起來，政事上處理得再好，也不過是一些不入流的俗事，倒是娘娘您真是好雅興，深夜玩月，非大雅之人不能為也，只是紫宸殿本身便是大俗之處，娘娘到此處來，可實在是來錯了！”
夜寒煙微微有些尷尬，但這一絲情緒很快便被她壓了下去。她看著祁諾潯的臉，笑吟吟地道：“紫宸殿這么遠，我才不喜歡來呢！只因今晚外面的侍衛實在是太多了，我不過是多走了兩步路，就遇上了幾隊侍衛，把我當刺客抓了起來！我若不來紫宸殿分說明白，此刻只怕還在牢房里關著呢！”
“父皇病中，宮中小心謹慎一點也是沒錯的。只是我怎么聽侍衛們說，他們是在掖庭宮外面找到娘娘的？”祁諾潯不動聲色地追問道。
夜寒煙無言以對，只得干笑了幾聲，強詞奪理道：“賞月嘛，自然要找僻靜的地方才行！我只是怎么都沒有想到，這宮中如今已經沒有僻靜的地方了……”
祁諾潯對這個答案似乎頗有些無語，但他并沒有糾纏于賞月的問題，而是正了正臉色，淡淡地問道：“帶你從含英殿中闖出來的，應該是你們前朝的人吧？是誰？沈醉墨將軍，還是別的什么人？”
“你……開什么玩笑！”夜寒煙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愣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道。
“昭儀娘娘，您一向是個聰明人，難道這一次您打算不撞南墻不回頭嗎？”祁諾潯唇角帶著慣有的笑意，夜寒煙卻忽然覺得，他的笑容實在太過陰森了，竟讓她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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