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煙尷尬地笑了笑，坦白地道：“我雖然未必不想這么做，但是晁國太遠，我找不到那么長的刀子！”
　　三王子妃只得尷尬陪笑：“小煙姑娘真會說笑話。”
　　六公主卻認真地道：“你這也是大實話，我聽了倒覺得爽快得很，不像有些人，明明來的時候打的是試探你底細、幫小妹出頭的主意，見了面之后卻先套了半日近乎，好像她的小姑子不是小妹，而是你一樣！”
　　三王子妃早被這番話氣得臉色鐵青：“六公主，你若是——”
　　“我知道，我若是再胡言亂語，就把我送回去嘛！我難道就怕你了？三哥都沒說我什么呢！”六公主顯然是被她威脅過多次了，竟沒有半點示弱的意思。
　　三王子妃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既惱恨六公主壞事，又怕夜寒煙發怒，只得小心地陪著笑：“小煙妹妹別往心里去，我家六公主就是這樣的性子，心倒是好的。其實我們今日過來，真沒有幫小公主出頭的意思，只是想著您既然要跟小公主同時冊封，又是僅次于皇后的貴妃，只怕再皇上的心里，您的地位與我們小公主也是不相上下……唉，您也知道，畢竟自家人，我們也怕小公主受委屈不是？”
　　這番話雖然說得還算委婉，但其中已經沒了半點繞圈圈的謊言和客套。顯然，三王子妃是被六公主給嚇怕了，為防止她又揭穿什么，只得自己先把那些客套給剔除干凈，來個直言相告了。
　　還別說，這種直來直去的聊法竟讓夜寒煙覺得挺舒坦，所以她也沒有多余的客套，想了一想，認真地道：“這倒是實在話，我若是有親人，想必也不愿我身旁有個隨時可能會讓我受委屈的人在。柳姐姐心里提防我，也是人之常情。在民間，有種說法叫做‘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但在宮中，皇上三宮六院，納多少妃子都是尋常，您若一個個地提防起來，也防不了那么多不是？”
　　三王子妃想了一想，雖不十分信服，也只得點了點頭。
　　夜寒煙搶在六公主再次開口嘲諷之前，忙笑道：“我不敢跟您說我會對出云公主親如姐妹，也未必當真肯對她唯命是從。我只能向您保證，只要出云公主不先來害我，我絕無害人之心。至于你們心里擔心的那件事，其實大可放心。那皇后之位，我既無此力，也無此心。”
　　“哈哈，你看人家說話多痛快？哪像你，在心里轉了八百個彎子，到最后說出來的還是一句謊話！”六公主由衷地贊嘆了一聲，又向三王子妃嘲諷道。
　　三王子妃尷尬地笑了笑，似乎還想說什么，六公主又道：“人家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你還想怎樣？逼人家放棄貴妃之位？還是求著人家承諾即使受了小妹的欺侮，也一定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照我說你們姑嫂兩個也要強得可以了！若是小妹自己有害人之心，反倒被自己搬起來的石頭砸了腳，那也只能怪她自己沒本事、怪她自己沒好心罷了！”
　　“你聽聽我們六公主這張嘴，真真叫人害怕！”三王子妃怔了許久，才長嘆一聲道。
　　夜寒煙雖也有些無奈，卻不能當面說人家不是，只得笑道：“快人快語，雖然聽的時候難免讓人覺得有些不痛快，但是不得不說，跟這樣的人說話，省心！”
　　“唉，小煙妹妹不見怪就好。”三王子妃的神情有些頹然，顯然是對于今日這樣的氛圍，感到十分不自在。
　　謊言這種東西，是心懷鬼胎的人和睦相處的神奇秘訣。即使人人都知你說的是謊話，但只要無人揭穿，便可以親親熱熱像家人一樣愉快。
　　若是揭穿了呢？那就要像此刻一樣，所有的目的都達到了，但人心里總覺得尷尬得很，想到以后可能還要見面，就更是有一種恨不能遁地而逃的沖動。
　　其實夜寒煙覺得還好。她被惹急了的時候，也未必沒有快人快語過，所以對于六公主這樣直來直去的處事風格，她并非全然不能接受。
　　三王子妃卻顯然不會這么想。夜寒煙不知道她在晁國時是如何跟這位六公主相處的，但是很顯然，她二人之間的矛盾爭吵，必定是每時每刻都會發生的。
　　所以此刻的她雖然坐姿仍然極為優雅，神情卻已全無半分來時的嫵媚和坦然。她不時細心地觀察著夜寒煙的臉色，待見到她神色始終沒有不愉快的跡象時，臉色才漸漸地恢復了幾分生氣。
　　見兩人都沒有再開口的意思，六公主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毫不扭捏地將桌上的點心吃了個飽之后，她才拍拍手笑著站了起來：“我們這次來的目的，可以說都已經實現了。你這個人，我看著非常順眼，雖然我們不可能成為朋友，但是你夠資格讓我高看一眼！我想，被我兩人鬧了這一場，你大概也需要喘口氣了。我們還是年后再見吧！”
　　三王子妃正如坐針氈，巴不得這一聲，忙跟著起身告辭。
　　夜寒煙知道如果違心挽留，說不定又要被這位六公主瞧不起，所以干脆連那些客套話也一句不說，只笑著道了句“慢走不送”，果然見六公主露出了十分滿意的神色。
　　“對了，”六公主走出老遠卻又轉了回來，“雖然你看上去已經很聰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有的人表面上跟你和和氣氣的，心里不一定裝著什么鬼呢！你年紀輕，心又實在，可不要輕易被人騙了，哪怕他對你一千個好一萬個好，你也要小心留神！”
　　“這個何用你說，小煙姑娘難道還不如你聰明？”三王子妃一邊往外走著，一邊低聲向六公主斥道。
　　夜寒煙一時參詳不透這話的含義，只得隨口道了謝，又吩咐沫兒送出門去，看著她們走遠，才揉著額角轉回殿中。
　　蕙茹忍不住嘆道：“想不到天下竟有這樣嘴快的女子，也就是您能忍得她！若換了旁人，只怕早被她得罪徹底了！”
　　夜寒煙沉吟片刻，笑道：“那也是因為她自己不喜出云公主的緣故罷了。若她姐妹能齊心，她又何必對我說那么多真話？”
　　“這倒也是，”蕙茹忍俊不禁地道，“自己家人不齊心，就只有被別人看笑話的份。不過她最后的那句話……莫非是向咱們提醒要小心出云公主嗎？”
　　夜寒煙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心中卻忽然一動，想到了一種更為可怕的可能。
　　莫云纖與她的關系一向算不上好，何來“一千個好一萬個好”的說法？這宮中，看起來對她好的人實在不多，這位六公主提醒她注意的，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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