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忠退下去之后沒多久，蕙茹和沫兒兩個人便急匆匆地趕了回來：“那邊的儀式似乎馬上就要結束了，我們要不要預備些什么？”
　　在此時的夜寒煙心中，今日的大婚盛典似乎已經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了。聽到蕙茹的問話，她并未像平日一樣匆忙起身，反而在怔忡一下之后，遲疑著問道：“小雅還沒有回來？”
　　蕙茹和沫兒對視一眼，擔憂地道：“沒有任何消息，我們剛才問過一些人，好像都沒有看見她。匈奴驛館那里忽然添了重兵把守，小雅她……”
　　這一刻，夜寒煙的心中生出了更加不妙的預感。
　　她并不認為小雅會有什么危險，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宮女，是不會有人放在眼里的。
　　但是，她為什么沒有回來？
　　“咳，那丫頭說不定是自己跑到哪里瘋玩去了呢！那么大一個活人，還能丟了不成？您還是好好為您自己想一想才是正經！”沫兒以為夜寒煙在為小雅擔心，不禁不以為然地勸道。
　　說話之間，前面早有幾個小太監跑回來，說是皇帝和皇后已經回來，要眾人預備迎接。
　　朝中重臣聞言早已按班跪迎，各國使者也齊刷刷地站了起來，夜寒煙心中雖然七上八下，卻也只得跟著站起身來，略一遲疑之后便向著前面迎了過去。
　　雖然她心中很清楚，前方等著她的必然不會是平靜和美好，但這個時候，她已經無路可退。
　　依然是祁諾清與莫云纖并肩而來，身旁盛裝的宮娥簇擁著，說不盡的繁華熱鬧。夜寒煙看到祁諾清的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看不出半點不妥的地方。
　　但就是這樣的平靜，才讓夜寒煙更加感到手足無措。她知道祁諾清真實的喜怒從來不會在臉上表現出來，所以這一刻的平靜，并不意味著下一刻的平安。
　　此時儀仗已經行至紫宸殿之上，下方的頌聲早已響成一片。夜寒煙怔怔地站在階下，一時茫然不知所措。
　　“主子，咱們……不能這么干站著啊！”蕙茹急得手足無措，又不敢亂說話，只得跟在夜寒煙身后低聲催促。
　　夜寒煙尚未來得及反應，高高的臺階之上，莫云纖忽然露出一個顛倒眾生的微笑：“貴妃妹妹，難道你不上來么？”
　　夜寒煙被她這一聲“妹妹”叫得有些想吐，但她此時她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只得強作鎮定地走上前去，心神不屬之間，卻將禮儀完全忘到了腦后。
　　今日的莫云纖格外雍容大度，祁諾清似乎更加寬容。他溫和地向夜寒煙笑了一笑道：“前一陣子操勞宮中之事，貴妃居功甚偉。今日本該是你收獲榮耀的日子，你卻因為身體不適而留有遺憾，說起來，朕實在是虧欠你良多。”
　　“皇上說笑了，”夜寒煙勉強收攝心神笑道，“托庇于宮中，能為皇上分憂便是無上的榮耀，余者種種，都不過是做給世人看的罷了。”
　　“你倒是看得開。”祁諾清臉上的笑容擴大了一些，似乎對她的這個答案還算滿意。
　　夜寒煙定了定神，微笑著繼續道：“不過，從前暫攝六宮之事，那是一時權宜之計，如今中宮有主，我身上的擔子，是不是可以卸下來了？”
　　聞言，莫云纖的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祁諾清卻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
　　夜寒煙并不打算猜測他心中的想法，  只是靜靜地站在原處等著他的答復。
　　她知道祁諾清安排她掌管六宮事務或許有著別的深意，但此時滿心厭倦的她，實在不能再在瑣事之中浪費心神，所以她故意在此大庭廣眾之下提出，為的就是叫他不得不點頭！
　　雖然他可以選擇偏袒她，但是很顯然，在她已經主動提出退讓的時候，祁諾清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果然，片刻之后，祁諾清平靜地給出了她想要的結果：“既然如此，今后六宮之事，便只能辛苦皇后了。”
　　“臣妾定然不辱使命！”莫云纖喜形于色，慌忙俯身應道。
　　見狀，夜寒煙的臉上也不禁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雖然心中其實頗為悵然，她卻竭力忍著，不許自己流露出半點不舍或者后悔的情緒來。
　　祁諾清平靜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問道：“這樣，你可滿意嗎？”
　　熟悉的語氣，熟悉的問題，面對的卻是不同的場景，夜寒煙忽然產生了一種數年光陰夢一場的錯覺。
　　如果這幾年的時光都是夢境，如果此時的他依然是太和殿中那個被小宮女們畏如虎狼的荒唐皇子，而她也依舊是永巷雜役房那個每日在皮鞭之下討生活的小宮女，一切是不是還有改寫的可能？
　　當然，已經走過來的路，即使明知從一開始就錯了，卻也不得不如此走下去。
　　夜寒煙悵悵地輕嘆一聲，俯首躬身，極盡恭敬：“謝皇上體諒。”
　　見狀，祁諾清也不打算多說，輕輕地揮了揮手，向下方依舊跪著的眾臣吩咐道：“都起身吧……”
　　“小賊，你以為今日就這樣罷了不成？”人群之中，忽然傳來一聲暴喝，接著便有幾道矯健的身影，眨眼之間已經竄到了臺階之上，殿前嚴肅恭謹的氛圍立時便被打破，一些小宮女和文臣們已經下意識地哆嗦了起來。
　　對于這樣的情形，夜寒煙沒有感到絲毫意外。眼前的這一幕，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換一種說法，  她覺得自己似乎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一直在等待著今天的這一幕！
　　祁諾清顯然也沒有對眼前的情形感覺到任何詫異。眨眼之間，殿前也是出現了許多穿著御林軍服色的人，或手持劍戟、或彎弓搭箭，將殿上眾人團團圍住。
　　“你們是什么人，要造反不成？”莫云纖往祁諾清的身后靠了一靠，厲聲喝道。
　　此時殿前的眾臣和使者們早已亂成一團，尤其是當他們意識到人是從他們之中竄出去的時候，額頭上就越發止不住地冒出冷汗來。
　　“你是沈醉墨麾下的孫參將？”祁諾清看著其中一人，忽然平靜地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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