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鐘擎應付完眼前的觥籌交錯，環視一周。卻并沒有找到自己想看見的人。他垂眸想了想，抬步往樓頂露天陽臺走去。

        不出所料，女人一個人站在寂靜的夜色里。一身干練的西裝，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到好處。

        女人落單的背影與她在人前展示的游刃有余極具落差。想想她面對采訪時的端莊大氣，內斂不失豪放。面對合作伙伴時的落落大方，灑脫不失誠摯。而那樣的他，讓他覺得陌生和不可思議。

        反而是現在一個人躲清閑，看著這城里萬家燈火，可能略覺孤單的她，讓他覺得更加熟悉。

        眾人只知道她獨立，積極。可他明白，他的小姑娘一路走來真的辛苦了。所以，她到底是為什么放棄年少時的法官夢，踏進了機關算盡，燈紅酒綠的商場。

        下一秒，他又回到了19年和她分開時候的場景。冷戰越演越烈，已經記不得起因，只記得那時的自己，成績尚可，但不足稱奇，希望為喜歡的人打下一片天地，卻連最拿手的數學，也奪不了桂冠。

        他選擇去外地更好的學校沖刺，坐上大巴，眼前還是她漠不關心，毫不在意的眼神。他聽見自己說“想我了給我打電話，只要你打，我就會回來。”她笑著說“好…我不打。”

        他掩面而泣，卻被人拍掉了雙手。“你只顧自己難過，你在意過她的感受嗎？你的一切愛意，不過是感動了自己。”他記不清那人的身影，只是那人的話刻進了他心底。

        “我早和她鬧掰了，卻也不妨告訴你。你以為沒心沒肺的人，在你走的那天中午哭的歇斯底里。在那之后的好長時間，都一個人出神啜泣。說好的一起努力，是你，先選擇了放棄。”

        放棄…放棄…

        鐘擎猛的坐了起來，一頭冷汗。想想剛才夢里的一切，這是他前天回y縣偶然遇見的一位慕玖玖之前的舍友告訴他的。鐘擎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醒了醒神。摸摸心口的位置，極細的項鏈上套著一枚已經暗淡的戒指。

        高中畢業前，學校組織活動，每個人都可以在盒子里放上自己青春的回憶，以作紀念。

        鐘擎費了些力氣找到慕玖玖的盒子，一改女生一貫把盒子裝滿的習慣。里面只有這枚戒指，和一張他以為早被粗心的某人弄丟了的一寸免冠照。

        明明是貼身戴著的東西，鐘擎卻覺得這戒指透涼，涼進了心里。

        拿起手機看一眼，五點半，時間還早。鐘擎卻也不繼續睡了，收拾好床鋪，捏手捏腳的開門，再開大門，一個人走進了北方凌晨的寒風里。

        此次回國，他看得出來，她面對自己時必不可免的不自在和躲閃。在商海里摸爬滾打五年，他不可能還向當初一樣，有一種自己回來，她就該等在原地的幼稚想法。

        想想當初高考結束再見面時，她后退一步留有余地，答應雙方回到普通朋友。而在嘗試當朋友幾天后，因為受不了她分給其他人同樣甚至更多的目光，自己不屑+嘲諷。故意放出追求者的語音，單獨分享和一眾朋友玩耍的照片。沒日沒夜的拿著手機各種玩。自己沒想太多，只是隨心所欲的發泄自己的不甘，掩飾自己的落寞。

        而她的表情是他沒有想到的：早有預料，慢走不送。

        此后的大學生活，文理差異，城市差異。2000多公里，三年的大學生活，倆個人各自拼了命的努力，換了人一樣的社交。在不同的人身邊，保持了同樣的默契：改變，那個不被喜歡的不完美的自己。

        兩個人，像是較勁一樣，直到…大三時她放棄了司法考試，在外界潑臟水一樣的置疑聲里轉戰金融，接手了清沐。

        而自己，也因為躲避糾纏而不得不轉學出國。一去五年，再無見面。

        五年前高中畢業回去后，就發現，原來她的世界從不缺人。只是那時的憤怒或者被背叛的感覺愈演愈烈。以至于多年之后的m國，他才明白，之所以接受不了，是因為在他們在一起之后，她主動把世界清空，全心全意只留給一個人。

        而后來高三，如她所言，她本該有好多朋友，本該活在那個人聲鼎沸，光怪陸離，的世界。

        高三，大四，之后的三年，所有難熬的日子，自己全部不在她身邊。她過的很好，事業穩定，人際穩定，情感穩定。而自己，又是憑什么，多加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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