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芊芊握著手機(jī)，聲音含含糊糊的，欲說不說。她不知怎么和孟雨晴描述這種感覺。經(jīng)歷了最初的恐慌，害怕，不適后，生出了一份模糊的歡喜。以至于她一想起他，仍舊有頭皮發(fā)麻渾身觸電的感覺。

        難道她也很喜歡他的觸碰么？林芊芊抬手摩挲著自己的下巴。

        孟雨晴聽著那邊女孩兒的呼吸變得急促，清甜的聲線里帶了一絲顫音，不由得好笑。女孩兒的反應(yīng)真是遲鈍，這不就是墜入愛河的體現(xiàn)么？

        從孟孟口中蹦出“墜入愛河”這個詞，林芊芊的掌心都發(fā)燙起來。她半晌拿著話筒。愛河，離自己多遙遠(yuǎn)的一條河。她怎么可能會墜入愛河呢？多可怕的一條河。

        “有時候，人的身體反應(yīng)，來得比情感反應(yīng)還要準(zhǔn)確。就比如說，狗男人身上的汗味兒，我聞著很香。他靠近你，你會有那樣的感覺。。。小羊羔，說老實話，你是不是迷戀人家的□□啊？”

        孟雨晴管男朋友江堂叫狗男人。她家狗男人把街頭健身玩成了一項藝術(shù)，藝術(shù)的代價就是臭烘烘的汗味兒。

        迷戀□□，這是什么虎狼之詞？林芊芊暗哂，卻聽孟雨晴繼續(xù)道“嘖嘖，你就是接觸的男人太少了，人家一靠近你，你就慌張成什么樣兒。說說，這次的男人怎么樣？帥么？”孟雨晴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動。

        林芊芊覺得那男人像一匹孤狼，行走在莽莽荒漠里，拖著毛發(fā)蓬松而細(xì)密水滑的尾巴，沐浴在月光下對月長嘯。和他獨處時，更是有種闖入了狼的禁地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她心悸，也讓她害怕。就好似她如弱小的獵物，避免不了被吞吃的命運。

        “等等，這個男人是不是比我們大很多歲？很有錢？還很帥？”孟雨晴一聽，狼一樣的男人，那不就是霸總的專屬形容詞，還是標(biāo)配勞斯萊斯、大別墅和億萬身家的那種。也許是她小說看得多，總覺得還要加上一條，標(biāo)配白月光初戀。

        “你說說你，看上人家啥了？”

        孟雨晴這樣問，是有充足理由的。追求林芊芊的男孩子很多，其中也不乏富家子弟。頂著那樣一張頂級小白花臉，又清麗又單純，誰不喜歡啊？

        對待如過江之鯽一般的追求者，芊芊向來是害羞的。

        說得準(zhǔn)確些，應(yīng)該是害怕。那些遞到面前來的玫瑰花，她從不伸手接過，反而怯怯地站在孟雨晴身后。孟雨晴只好扮演辣手摧男的角色，不耐煩地?fù)芾�開擋道的男生，“讓開讓開。”

        后來她也累了，直接摟上林芊芊的腰。“老婆，今天想吃什么？給你買的百合花收到了嗎？”眾男生望望孟雨晴的手，又望望孟雨晴那曖昧不清的表情，讓開的同時臉上多了幾分幽怨。

        “才沒有。我不知道這種著迷的來源。你知道么？我一邊害怕他闖入我的地帶，一邊又。。。”一邊又隱隱帶著期望。期望他來打破這個安全地帶。

        “。。。得了，你就是看上人家的□□了。”孟雨晴漫不經(jīng)心道。“喜歡你就沖啊，別在這磨磨唧唧的。多接觸一段時間，覺得不行就撤。”

        這也是孟雨晴對待戀愛的一貫態(tài)度。她一邊對著電話說著，一邊將一雙白嫩嫩的腳伸到江堂面前讓他揉一揉。

        林芊芊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事人一般和孟雨晴掛了電話。有些事情，還是得自己消化。有些心理上的困難，還是要自己去克服么？

        城東區(qū)的云景小苑，一套四居室內(nèi)。

        盛銘端端正正坐在桌前，正在敲代碼。他指節(jié)修長，指甲修建得圓潤而干凈，白的手敲打在黑色的字母鍵盤上，電腦屏幕上的代碼行數(shù)也越來越多。

        為什么今天總是靜不下心來呢？就好像心里汪著一團(tuán)毛線球。

        “熱牛奶來嘍。喝完再做功課。說了多少次了，不要離屏幕那么近。”盛母端著一杯熱牛奶過來，輕輕的一巴掌呼在盛銘的后腦勺。盛母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在攤子上賣鴨貨的時候就素有“鴨貨西施”的美名。只是長年累月的操勞，將她的美一點點消磨殆盡。

        “謝謝媽。”盛銘接過熱牛奶，放到另一旁。

        “趁熱喝趁熱喝。兒子，我怎么看你不太對勁？”盛母關(guān)切地看著兒子。

        “就是敲代碼敲久了。有點累。”盛銘端起熱牛奶，咕嘟咕嘟喝盡。盛母滿意地看著兒子。令她驕傲無比的兒子。

        等盛母離開房間后，盛銘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jī)，屏幕上顯示著三條消息。盛銘心中一喜，好似先前的躁動都舒緩了。等打開微信一看，卻不是林芊芊發(fā)來的消息，而是林熙熙發(fā)來的。

        盛銘心里一陣失望。他隨手回答了林熙熙的問題，正猶豫著要不要發(fā)條消息再次詢問下林芊芊，卻見林芊芊的微信窗口上彈出了小紅點。

        「芊芊草」：不好意思，前面沒有及時回你消息昂。前面手機(jī)壞了鞠躬/

        「stewart」：多大點事，沒關(guān)系～對了，你現(xiàn)在住哪里？下周三晚上有沒有空，我過藝術(shù)學(xué)院找你。

        「芊芊草」：多謝掛心啦，我在酒店。下周三我還不知道有沒有空，到時候看看叭～

        「stewart」：好。早點休息，已經(jīng)有點晚了。

        察覺到唇角還沾了一絲熱牛奶，盛銘用指腹抹了抹唇角。純牛奶的香甜，醇厚，就是他最早關(guān)于芊芊的回憶了。一個小時前，他被孟雨晴的電話劈頭蓋臉罵了一通，這才意識到，要想正式追求林芊芊，就得先和林熙熙說清楚。

        他打算，下周周三之前，和林熙熙說清楚。

        和盛銘道歉過后，林芊芊赤足踩在松軟的羊毛地毯上，打量起總統(tǒng)套房里的一面書墻。書大致分為四個板塊。一個板塊放著的是金融、投資、理財、并購等經(jīng)管類書籍，一個板塊放著天文、物理、數(shù)學(xué)等基礎(chǔ)理學(xué)學(xué)科教學(xué)著作，剩下的兩個板塊，一個是人文社科類書籍和文學(xué)著作，另一個是設(shè)計類書籍。

        這些書，書名中、英、法、意文交雜，按照書脊的高度，錯落有致地擺放在書架上。想不到傅總那樣的男人，也會看書的么？林芊芊隨意抽出一本書。書頁有翻動的痕跡，扉頁鈐著一枚暗金色的印子，仔細(xì)辨認(rèn)那剛勁有力，撇捺分明的字體，依稀印著的是“傅徹”。

        原來，男人的真名叫傅徹。這一刻她才算知道了。

        林芊芊翻動設(shè)計類書籍，好似發(fā)現(xiàn)寶藏。一些書籍用法文和意大利文寫就，她看不懂，可辨認(rèn)圖畫是全世界通行的語言。

        “知道了。”傅徹漫不經(jīng)心應(yīng)著母親岑落玉的話。岑落玉說，紀(jì)言殊周一的飛機(jī)，從美國回來，讓傅徹晚上約她出來吃飯。

        傅徹嘴上應(yīng)著，心里卻沒那個心思。岑落玉聽出傅徹言語氣里的敷衍，語氣不由得尖刻了幾分。“傅徹，你好歹是從我肚子里出來的，胳膊肘朝哪里拐？”

        電話那頭的岑落玉，穿一件藕蜜暗紋綠格的旗袍，手上籠著一個滿綠的麻花翡翠鐲子，握著手機(jī)只覺力不從心。從一個小小舞女到傅震南的太太，其中艱辛，也只有她岑落玉一個人知道。圈子里的太太明里暗里嫌棄她是個小門小戶的，不肯帶著她玩。只有紀(jì)家、周家等少數(shù)幾個家族，對她還好一些。

        是以，岑落玉總心心念念著，讓傅徹娶紀(jì)家或周家的女子，好歹媳婦和婆婆一條心，她在傅家也更立得住，掙下些產(chǎn)業(yè)來。

        傅徹在那頭不說話。

        岑落玉的聲音低下來，軟下來。“徹兒，你現(xiàn)在是有出息了，可你也想想你娘我。這些年，我在傅家怎么過來的，你不知道么？”電

        話那頭安靜了幾秒，傅徹的聲音沉沉響起。“那我去就是了。”

        這話落在岑落玉耳朵里，竊竊心喜。“好兒子，那你早點睡覺吧，媽就不打擾你了。”

        掛斷電話，傅徹沉沉望著總裁辦公室的雪白天花板，一雙眼裂狹長的眸子，幽暗不明。母親吃準(zhǔn)他的性格。每每他不同意，便提起自己受過的苦，他也就妥協(xié)下來了。

        他是被母親捏住了把柄。

        什么豪門聯(lián)姻，什么強強聯(lián)手，什么天作之合，他不感興趣。為著商業(yè)利益的兩個人結(jié)合在一起，等著像他父親和母親那樣貌合神離么？傅震南是典型的“去母留子”，而岑落玉，隨著兒子的羽翼漸漸豐滿起來，不但把手伸向了傅家的企業(yè)，如今還要伸向兒子的婚姻。

        想到這些，傅徹只覺心累。

        握在掌中的手機(jī)跳動了一下。手機(jī)屏幕上，是女孩兒發(fā)來的信息。傅徹點進(jìn)去看。

        「芊芊草」：傅先生，打擾啦，這幾本書，可以借我看看么？

        后面附有一張圖，照著書籍的脊。是yvesaintlaurent和marangoni。

        「f」：想要什么書，拿走就是了。

        女孩兒發(fā)來一個轉(zhuǎn)圈圈的表情。傅徹隨手點開她的頭像。罕見地，女孩兒發(fā)朋友圈了，照片上是lc的秋季新款少女睡衣，掛在閑魚的鏈接里，配一句剪短的話：全新的lc少女粉色睡衣，l碼，原價4999，3500出，有需要的可以跳轉(zhuǎn)閑魚拍一下～

        林芊芊可不覺得自己要穿這么好的睡衣。還是賣了它，用來買手機(jī)好了。

        看來，她過得挺窘迫。傅徹將圖片轉(zhuǎn)發(fā)給周聰。“把這件衣服拍下來。”

        時刻待命的周聰點進(jìn)圖片一看。好家伙，傅少買一件二手全新少女睡衣？還是自家產(chǎn)的？這又是啥狀況？

        此刻正在自個家里吊兒郎當(dāng)架著腿的周聰，還不知道他家傅少已經(jīng)驅(qū)車駛過瑰城大半圈了，現(xiàn)在人正在公司總裁辦公室的沙發(fā)上躺著。

        「f」：前天走模特，得了多少錢？

        「芊芊草」：四千一場，一共八千。

        模特的勞務(wù)費用，鐵定是被底下人貪了。又是哪一個利益集團(tuán)的人？又是哪一個派系？明兒得好好查查。傅徹揉了揉太陽穴。這事情真是一件接著一件。

        總統(tǒng)套房里有一個主房，一個客房。主房是傅徹睡的，林芊芊自然不會睡主房。客房的被褥很柔軟，她陷進(jìn)去像是沒了骨頭。孟雨晴的話，回蕩在芊芊的腦海中。什么跟什么嘛，有時候喜歡，是身體最先反應(yīng)過來？

        如果那天晚上她沒拒絕他，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她將雪白的羽絨被拉到脖子底下，雙眼微瞇，嫵媚得如同一只貓兒。只是想著，嗓子眼里就泛起一絲干燥，不由得舔了舔唇。

        林芊芊趕走鬧鐘的旖旎遐思，定了明早七點的鬧鐘。誰知第二天一早摁掉鬧鐘時，看到手機(jī)屏幕上傅徹發(fā)來一條信息。

        “我在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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