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唐都新區管委會大會議室，主席臺上坐著管委會的領導班子，第一副主任杜長海用純正的唐都口音主持著會議：“下面有請新區管委會黨工委書記、主任李名相同志講話。”

        李名相是省里派下來的領導，老成穩重，一身儒雅氣質的他微微點頭對大家對掌聲做了回應，然后一臉嚴肅的按下面前的麥克風，暗紅色的按鈕隨著“嗒”的一聲顯出鮮紅的亮光：“最近啊很多過去的領導和同事跟我打招呼、遞條子，讓我幫助某某單位拿項目，我都一一的拒絕了，還聽說有人打著我的旗號找到一些同志去辦類似的事情，在這里我向大家承諾，任何打著我的名義拿項目的都是騙人的，大家可以隨時找到我求證。同志們啊，大家要遵守紀律、秉公辦事，嚴守清正廉潔的底線。今天你幫人拿了一個項目，打破了公平的生態環境，可能別人也就打開了腐蝕你的缺口，我重申幾點要求，第一，”

        大會結束時天已經擦黑，會議室里眾人各自散去，很少有人交談，每個人都一副收獲滿滿，且待認真咀嚼回味才能好好消化的神態，殊不知，進了各自辦公室開了燈，各種埋怨聲四起，越是年輕人多的辦公室里這種聲音越是嘈雜。

        技術管理辦公室里郭玉升和李群然釋放出隱忍了一路的大笑，郭玉升笑得趴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又幾次把頭埋進自己的手臂：“我說絕對不可能在六點半之前結束你還不信，非要跟我賭。”

        李群然剛剛也是笑得前仰后合，他拭去了因為笑得過度用力眼角擠出的淚水，有些含糊的說著：“本來都要結束了，他把前面的一段話又轉著圈講回來了，還即興發揮強調了三點。”

        其他人也先后回到辦公室，幾個年輕人互相催促著剛才誰在群里賭六點半前會議會結束的趕緊掏錢出來，晚上一起聚餐。每次遇到這樣又長又枯燥的會，這伙年輕人就會在群里開設一個這樣的小賭局，結合不同領導的特征，有的時候賭開會拖延時間的長短，有的時候賭領導結束時是單數還是偶數分鐘，也有的時候賭的是某位領導說多少個“就是說”。雖然這不是什么好的風氣，但至少開這種會的時間更容易打發了。

        杜長海回到辦公室坐回到辦公椅子上，拿出手機回了兩個開會時不方便接聽的電話，又打開電腦看了看暫時沒有重要的文件要審批。這時外面有人敲門，他應了一聲，秘書王峰拿了一打資料進來，他在杜長海辦公桌對面停住腳步，把資料整齊的擺放在杜長海伸手能取拿的桌面上，認真的匯報道：“主任，這些資料我整理完了，這邊是比較重要的需要您親自看一下，這邊不是很重要的需要您簽閱的已經標出來了。剛才何總打電話，說江蘇來的陸川總已經到了。”杜長海“嗯”了一聲。等王峰匯報完畢，杜長海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亞寧，晚上有什么安排嗎？”

        接電話的是項目管理辦公室的主任王亞寧，新區多個項目同時啟動，從招采到實施都在他這個部門負責，確實有些焦頭爛額，見是杜主任電話他平復了一下心緒，拿起電話熱情近乎諂媚的接聽：“主任您好！晚上啊沒什么重要的事情，好，好，五分鐘后見。”放下座機，王亞寧拿出手機，用微信撥打了一個音頻電話，跟對方說領導臨時有安排，不能參加那邊的活動了。之后又將幾項迫切的工作交了出去。

        五分鐘后，一輛黑色轎車駛出管委會大樓，十分鐘后在新區電影院后門杜長海和王亞寧以及王峰下車后上了一部在這等了一陣子的白色埃爾法商務車，轎車在停車場停下，商務車繞了段路最后開進了茶舍的后院。

        何冬與陸川已經在院子里等待了半個小時，見車進院陸川快走幾步在車右側門打開的時候將左手遮在了車門上框處。杜長海看到是他便微微的點了點頭，徑直向茶室里走去。進了茶室，杜長海坐到主位上，杜長海喜歡泡茶，所以在不是很正式的場合他都喜歡自己坐下來走上一道功夫茶，他覺得只有自己把握的火候才能孕育出茶的芬芳，如果讓何冬這樣的人大手大腳的舞弄他這上好的茶葉只能算暴殄天物。

        他熟練的在側面的冰箱里拿出一只雕琢精致的盒子，打開盒子里面從防潮錫罐里抓出兩片生普，他專注的燙杯、泡茶，后進來的人不知所措的前后站在茶臺附近。茶泡好了，他臺起頭，淡然的說：“都站著干嘛呢，坐吧。”大家紛紛落座，“幾點鐘到的，老陸？”

        陸川笑著回答：“下午三點到唐都的，何總安排車接的我。”

        杜長海攤手做了個請喝茶的手勢：“喝茶，江蘇的生意怎么樣？”

        “之前您安排的兩個工業園區的工程在做，進展還可以，前幾天見吳市長還讓我請您過去走走呢。”陸川的口音里帶著些許淮南腔調。

        “這個老吳啊，酒量真的是好，我怕了。”杜長海搖頭感嘆。

        “他和您是同學系同學，而且志同道合，所以喝酒喝得盡興。”

        一個年輕的姑娘輕輕推門進來，先是看了一眼何冬，似乎得到允許后就笑靨如花的對杜長海說道：“領導，已經準備好了，可以用餐了。”

        “好，好，聽江一的，先去吃飯。”杜長海對著江一親切的微笑，起身后又恍然的對何冬說：“對了，你等一下我有話對你說。”

        其他人見狀陸續出去了，何冬走近了幾步，杜長海放低了聲音對他說：“陸川帶來的東西都安排好了？”

        何冬小心翼翼的回答：“一共三百個數，都安排好了。”

        “嗯，”杜長海點頭，“洪老爺子過幾天大壽，你去上次那個書畫齋再買一副字回來。”

        “哧！”何冬滑稽對笑了。

        “嗯？”杜長海皺了皺眉頭問。

        “還是那個書法家的字吧，都買了三回了，這買了送、送了買的，我上次看到我買的那副字又在那里賣呢，還不如直接拿二十萬給老爺子送過去得了。”何冬嬉笑著說。

        “滾，讓你干啥你干啥，還有，你他媽把自己的事兒管好，上次的標怎么丟的，干點兒正事兒，找個靠譜的單位合作。”杜長海話語越來越嚴厲，何冬也變得心虛起來，點頭應承：“找好了，找好了，一定沒問題。”

        “再讓我放空炮我打折你的腿。”杜長海陰沉的臉露出來狠狠的表情。何冬嚇得瑟瑟發抖，他自然知道姐夫是不會打斷他的腿的，但他也害怕姐夫一旦不帶他玩了，他也就什么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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