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宇的吼聲直接壓過了所有人的呼喊聲，就連招工的包工頭都注意到了王世宇的到來。只是在注意到王世宇穿的衣服以及袖口上的四道杠時，很識趣地閉上了嘴。

　　雖然他搞不明白為什么機長會來這里，但是這家伙可貴得很，還是不要招惹他。

　　“你干什么？昨天不是說回去的嗎？”王世宇撒開抓著葉云的手，目光死死地盯著葉云，想要從葉云臉上得到答案，可是無奈的是，葉云就仿佛冰山一般不發一言。

　　葉云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在他的褲子上還有昨天白天沾染的一點點血漬。王世宇注意到葉云的上衣后背處有些灰塵，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舉目四下望去，在不遠處堆積水泥管的角落看見了幾張報紙還攤在那里。

　　王世宇嘴角的肌肉不由抽動起來，額頭上的青筋隱現，他一指水泥管處：“所以，所以，你是在那里坐了一天？”

　　他還奇怪，像安島村這么偏遠的地方，葉云怎么可能趕得過來？這個時間根本沒有公交車，要是打車的話，差不多就等于白干活了。在看到水泥管那邊的報紙之后，王世宇終于明白昨天白天見面之后，葉云就沒有離開，他很有可能就找了幾張報紙在水泥管那里坐了一天，就為了等凌晨接活的機會。

　　葉云深吸了一口氣，他的眼眶微微有些發紅，不知道是早間的寒冷凍的，還是什么別的情緒。只聽葉云的聲音有些嘶啞：“所以，有什么問題嗎？”

　　王世宇一愣，旋即針鋒相對，指向葉云身后聚攏接活的農民工：“你跟他們一樣嗎？你知道怎么設置停留剎車，他們知道嗎？你知道打開防撞燈，他們知道嗎？我都不知道！你跟他們不一樣，所以不要跟他們一樣的活著！”

　　“有區別嗎？”葉云的聲音依舊平穩，猶如一潭死水：“我跟他們一樣，都沒有選擇！你有選擇，而我......沒有選擇。”

　　葉云這樣的人得到機場清潔公司的工作是扶貧辦引薦的，丟掉工作是有人為了討好周醒引起的，想要當飛行員，得到是嘲笑與否定。他的人生自己就決定不了，一直被別人所左右，他沒有選擇的權力，只能任人擺布。

　　這就是底層人的悲哀，就像怒海孤舟一般，只能被無情的海浪推到未知的方向。

　　而跟葉云不同。王世宇即便不當機長了，他還有很多的選擇。可以轉行當理論教員或者模擬機教員。到飛行員司職地面管理人員也行，甚至于轉行當空調都可以，出路是在太多了。

　　葉云可以忍受物質生活上的貧苦，但是最讓他感覺到悲哀的是，他只能被動地接受生活強加到他身上的一切，沒有一點兒自主的意愿所在。

　　王世宇呆立在當場，他聽出了葉云話中的無力和悲哀，那種掙扎無望的苦痛感。便在此刻，王世宇開始有些理解葉云的做法，但是他不愿意葉云真的就在此間泥濘無法自拔。如此矛盾的感覺讓王世宇無比煩悶，似乎有一口惡氣淤積在胸口無法排解。

　　稍許之間，王世宇牙關緊咬，已然到達爆發的邊緣，偏過頭去，朝著后面空曠的地方猛地發出一聲咆哮，猶如要將郁結的惡氣都吼嘯而出。

　　如此突然的吼叫讓的周圍一圈人嚇了一大跳，還以為王世宇有什么大病，紛紛拉開距離，免得給自己招惹上什么麻煩。

　　叫了一會兒，王世宇才算是緩過勁來。他轉回身，直視著葉云：“之前飛機失控你算是救了我半條命，今天我就還你這個人情。”

　　葉云一怔，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就見王世宇拿起手機撥通招飛辦主管辛杰的號碼。

　　過了一段時間，電話才是接通了，對頭傳來辛杰有些恍惚的聲音：“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嗎？”

　　辛杰已經算是脾氣好的了，要是換成哪個脾氣不太好的領導，上來就是給王世宇一頓臭罵。凌晨四點鐘打電話，簡直離譜得很。

　　“杰哥，昨天我問你的那個招飛的朋友你還記得不？”王世宇開門見山地說道。

　　“記得啊！”辛杰等了一會兒才是回答道，這凌晨四點多，腦子還處于迷糊狀態：“怎么了？不是說不好辦嗎？”

　　王世宇這邊頓了一下，一咬牙：“那要是自費呢？自費完成三證？”

　　“嘶........自費？”這話直接讓辛杰的瞌睡打消了大半：“你是說自己出錢考三證？你不是說你那朋友家境一般嗎？自費三證至少六十萬，這還是我們考慮到內部人員的友情價了。”

　　“六十萬......”王世宇臉上的肌肉抽動幾下，仿佛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我來付，我來出錢！這樣可以嗎？”

　　辛杰這下算是徹底醒了：“那人到底是誰啊？真是你朋友？世宇啊，你確定你那朋友適合飛行嗎？要是他沒有學出來，那投進去的錢可都是打水漂了！你可要想好了！”

　　不是說花錢學飛就一定能學出來的。就跟學車一樣，交了學費最后沒拿到證的比比皆是。學車的學費也就是以千為單位，總算還是在接受范圍內。學飛可就不一樣了，那是幾十萬的量，而且學飛可沒有所謂學車的包過的VIP班。學飛過不了，飛行學校會評估學員是否適合飛行，如果學校評估的結果是不適合，那下場就是退學，自然也不指望能退學費。那損失就不是幾千塊錢了，而是幾十萬。

　　即便是對機長來說，那幾十萬壓在一個所謂朋友身上，也是過于離譜了。辛杰害怕王世宇考慮不周，所以還特意提醒了下，算是相當夠義氣的了。

　　然而王世宇心意已決：“我已經決定了，一會兒早上上班，我去公司找你。”

　　掛了電話之后，迎著還處于震驚中的葉云，王世宇鄭重道：“你挽救了我的職業生涯，今天我就花六十萬給你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在此之后，你能抓住這次機會自然是好的，如果抓不住，那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以后你是死是活就跟我沒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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