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睡。李瑩瑩本來還想讓李彤彤在她家睡下，李彤彤不肯，非要跟李成功回家。

        拖著兩只行李箱開門，一瞬間被陰涼的黑暗包裹。偌大的房屋因為長久沒有住人，陰森森地，一開燈，白熾燈閃爍了兩下發出滋滋的聲響，像夜間的鬼怪發出低沉的嘶鳴。

        李彤彤有些怕，跑過來抓住了李成功的衣服。

        “你要不回舅舅家住？”李成功問她。

        “不要，”李彤彤搖搖頭。

        “晚上萬一鬼來了呢？”李成功嚇她。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虧心事做得多，晚上鬼來了也一定先找你，”李彤彤才不信李成功說的。

        李成功：“……”你現在咋那么能說了呢？

        說不過說不過，李成功把行李箱搬上樓又去廚房找水壺燒水。他舅媽平日里幫他打掃家里，知曉他過年回來前兩天又里里外外地打掃了一遍，東西都干凈。李成功灌了熱水瓶幫李彤彤倒臉盆里，叫她今天將就著洗洗。兩年沒住人，家里的太陽能熱水器似乎是壞了，李承拍了拍，沒什么效果，索性放棄。

        “這邊好冷，”李彤彤從進門開始就抱著手臂哆嗦，時不時蹦一蹦熱熱身，嘟囔著。

        “兩年沒人住，肯定冷，都叫你今天和李瑩瑩一起睡，”李成功把外套給她，一邊給一邊埋汰她。

        看著李成功只一件毛線衫格嘰格嘰干活，李彤彤裹著李成功的羽絨服懷疑人生。每年冬天她總覺得自個兒和李成功生活在不同的溫度里。

        李彤彤大晚上的還要做作業，李成功就玩手機，他躺床上玩，玩得正興致勃勃呢，李彤彤做完作業過來要搶他床。

        李成功：“這我房間！”

        “太冷了，”李彤彤抱著枕頭直哆嗦，這邊連熱水袋都沒，被窩冷得跟冰塊一樣，她捂了一會兒怎么都捂不熱，跑來找李成功來了。

        李成功：“……”行吧行吧，我就是免費人工熱水袋。

        提起枕頭李成功把床讓給她，他去另一個房間睡。

        他們村說大不大，有什么消息一晚上附近鄰居都能傳遍，李成功第二天是被人喊醒的。往窗外探個頭，王二站在他家院子里對著他房間喊他。

        “大清早地你打什么鳴？”沒有工作的冬日李成功本打算睡個懶覺，被人喊醒他頂著頭亂翹的頭發十分不爽。

        “哎呦！你還真回來了？昨天我爸路過說你家燈亮了！”王二笑嘻嘻，拎著一袋自個兒家里帶來的菜，叫他趕緊開門。

        “開個屁！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李成功罵罵咧咧地穿好衣服，下樓開門。

        “八點半吶！”王二哈哈笑著，問他怎么換房間了。

        “小姑奶奶嫌冷，”李成功打著哈欠洗臉刷牙，然后進廚房做早飯。知道他家沒食物，他舅媽昨晚讓他帶了點掛面和雞肉回來。

        “拖油瓶你帶著呢？”都是老玩伴了，王二自個兒拖了凳子往廚房門口一坐，看李成功做早飯，順口叫他多燒一份。

        “我不帶還誰帶？叫李彤彤，別叫拖油瓶，”李成功囔了一句，問他：“沒吃早飯？”

        “我爸媽大早上就去市場了，沒人做，”王二指了指地上的菜：“知道你家沒菜，我帶了點過來。”

        “甲魚和螃蟹？你爸不打你？”李成功翻了翻，發現甲魚和大閘蟹，這可值不少。王二原名王華榮，他家是賣水產的，當初上網打架小團伙中的一員，想當初小團伙成員紛紛退學打工，王二也想，被他爸拿著板凳生生打到不敢，后來一伙人退學的退學打工的打工，就他一個，上了高中。

        “我爸叫帶的，”看李成功熟練地顛鍋，王二看得新奇：“聽說你在外邊學廚？這架勢厲害！”

        “這活糊弄，我學冷菜，一會兒我做點醬瓜蘿卜你帶回去，”王二他爸一向不待見李成功那上網打架小團體，聽王二說甲魚和大閘蟹是他爸讓帶的，他還稀奇。

        “這些真是你爸叫帶的？”李成功懷疑地看他。

        “我家老頭這么兇，我敢偷嗎？”回想起老頭打他的模樣，王二縮了縮脖子：“我爸說你走不歪，讓我過來聊聊天。”

        “啊？”王二他爸一向看他鼻子不對眼，乍一下子得了個好評價，李成功渾身不得勁：“你家老頭說話的時候沒喝醉吧？”

        “沒呢，你是不知道劉鐵他們的事，”看李成功燒了一鍋雞塊掛面，王二把凳子拖回桌子旁等投喂。

        “他們怎么了？”李成功問，往樓梯口伸個頭喊人：“李彤彤你再不下來沒早飯！”

        木質的隔板房，二樓傳來“咚咚”兩聲，接著是小孩走樓梯時的“咚咚咚咚”聲。

        “我想吃辣炒年糕，”李彤彤對這道菜念念不忘。

        “沒有，雞塊掛面，愛吃不吃，”李成功把掛面盛了三碗。

        “那明天吃辣炒年糕，”跑到客廳，看見王二在，李彤彤愣了一下，不太敢跟他靠近，坐到離他最遠的地方。

        “你小姨是不是怕我呀？”王二毫無自覺，問。

        “你這么丑，人見人怕，”李成功貧嘴，問他：“劉鐵他們怎么了?”劉鐵就是當初第一個退學打工的人，他從粵州回來帶回來最新款的智能機，看得大家都很羨慕，也紛紛生出退學打工的心思來。

        “他搞電信詐騙，被抓了，因為年齡還不到，給人送了回來，被警察送回來那天他媽哭天喊地地鬧得挺大，”王二“呼呼”地吃著面，一直夸“好吃”。

        “他媽把他當寶貝珠子，還想著以后托托關系讓他找公職呢，現在寶貝珠子有了檔案，可不得哭，”李成功評價道。想當初劉鐵穿著粵州最新潮的衣服玩著最新款的智能機跟他們炫耀城市的繁華，如今聽說劉鐵犯事，李成功還挺唏噓。

        “還有帥哥，把女生肚子搞大了，被學校勸退，”說起這事，王二也挺嫌棄。

        “啊？他和誰呀？”李成功和王二劉鐵從小玩到大，熟得不能再熟，帥哥卻是后頭湊過來的，他平日里最是自戀，自詡帥哥，就連外號也被叫做帥哥。去KTV的時候帥哥就老愛叫太妹，聽說他把女生肚子搞大了，李成功詫異了一下，又覺得這事不怎么意外。帥哥好色，以前上學的時候就有渠道拿到些上不得臺面的小雜志小片子，等對雜志片子不滿足的時候，他就找太妹玩玩。不僅自己找太妹，還打算拉李成功他們一起，王二被他爹管得牢，沒敢，李成功是嫌棄，只有個劉鐵和他玩得近。

        “你們班那個黑妹，”王二叫著綽號。

        黑妹就是他們班那個帶頭欺凌好同學的太妹，不知怎么地，李成功想到考第一的那個女生。“說起來……我們班那個好同學怎么樣了？”李成功問。

        “你說冉娟娟？”王二問。

        “是吧，”李成功連名字都記不得了，聽王二說起，才確認她名字，他退學之前，正是黑妹欺凌得最厲害的那段時間，李成功總有種愧疚感，覺得這種欺凌是因他而起。

        “中考成績市第三，我們鎮第一，市里的一中特招去了，聽說成績很不錯吧，”王二有點兒羨慕。

        “那還好，”心頭輕輕地松了口氣，有種小小慶幸，幸而她一如既往地優秀沒有被他們這些人影響到。

        “怎么突然說起好同學？”王二晃晃肩，露出猥瑣的笑，學校里的少年，腦子里大約就那么點男歡女愛的事。

        李成功沒理他，問他明年打算干啥。他自個兒退了學，搞錯了時間，誤以為王二明年也要高考。

        “今年我才高二，”兩人雞對鴨說地鬧了個烏龍，王二哈哈大笑，端起碗喝光了面湯，道：“等高中畢業我當兵去。”他也是個成績不好的主，男孩子，選擇又多幾條路，王二他爸給兒子都考慮好了。

        “今年我爸帶我去征兵處瞧了，入伍條件我都能達到，等高中畢業就去報名，到時候我要去邊疆守邊，”男孩子心里都有個家國夢，燕然勒石，封狼居胥依舊是現代人心中的浪漫。

        吃完早飯收拾完，李成功要去市場買點菜囤著。王二沒打算走，自從吃過李成功燒的面，他厚著臉皮打算蹭飯。

        “哥！自從我姐嫁了人我家就我一個人孤苦伶仃，每天只有泡面和泡面，”王二抱著李成功的腿唱起了小白楊。

        “想蹭飯？付伙食費，”李成功把人踹了，毫不客氣地要收錢。

        “我自帶食材！”王二把他家田里的蔬菜和他爸養的魚貢獻了出來。

        “行唄！去市場，”今天本來要去買年貨，白得來一個勞動力，李成功拉上了人。

        李成功這年就在舅舅家過，說是買年貨，買的兩家人的東西，李瑩瑩也一起去，看見王二打了聲招呼，她牽起了李彤彤的手。

        “這么多人？”王二左看右看，嘀咕。他咋覺得他混在里邊有點兒格格不入，左看看右看看，路過服裝店的玻璃，看著黑色衣服上倒映出的人影，他忽然反應過來，靠！他丑得格格不入！

        “你咋回事？去了趟西府咋長得人模人樣了？”王二肘子戳戳李成功，問。他也是反應遲鈍，這會兒才發覺李成功穿著打扮特別的潮，跟電視里明星似的，再加上他們一家個個高顏值，就襯得他特別矮矬窮。

        “帥不？”李成功自戀地捋捋頭發，回應他的是李彤彤一聲“呵呵”。

        李成功：“……”大概是意識到自個兒這動作這問題太油了，他放下了手。

        “你去打工還帶吃美顏藥的？”王二是真羨慕。

        “天生的！”李成功自得，說著打算挑只雞回去，一彎腰，被撲棱了一臉的雞毛。

        李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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