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仙歷7705萬年，仙魔兩域于赤水交戰一年后達成停戰協議。仙族青年一代退下一線戰場。

        消息傳到后方，仙族子民無不歡呼慶祝。

        “太好了，我的嫣兒終于不用上戰場。”

        她的大女兒陸嫣從小身體羸弱，上了戰場無疑是個死。現在仙魔兩域停戰無疑讓她松了口氣。壓在心頭的大石落了地。

        琦華走到梳妝到坐下，鏡子里憔悴的臉龐多了一絲朝氣，紅腫的雙眼有了神采。上完妝整個人神采飛揚，一點都不像是一位擁有兩名女兒的母親。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琦華心頭高興沒有計較侍女大呼小叫，平靜掃了她一眼，又看向鏡子繼續補妝。

        “急什么？歇一歇，氣喘勻了再說。”

        “不是夫人。是大小姐她她她……”

        “嫣兒回來了？”琦華的臉上露出數月以來的第一抹笑容，想到自己多日未見的長女，琦華即是高興又是心疼，“她這些時候一直呆在秘境歷練，怕是吃了不少苦。哎，也不知受沒受傷……”

        “大小姐被魔兵送回來了。”

        琦華蹭的起身，太過震驚，撞倒可身后的座椅，座椅跌到地上，發出砰地炸響，如同在琦華心□□炸。

        “魔兵？”這兩個字從琦華口中呢喃出聲，已然帶了微微顫意。

        侍女也為這兩字心中驚懼，然這卻只是開頭。“不止魔兵，還有——”

        不等她說完，琦華的身影已驟然消失在原地。

        琦華心里萬分著急，幾月不見，得到女兒歸來的消息正欲高興，誰料到竟牽扯上魔兵，仙魔兩界剛剛休戰，她知道女兒性情嬌縱，往日便偶爾惹下事端，只是事端不大，神宗在仙域有些勢力，皆壓了下去。若這次惹上了魔界，導致協議作廢，那神宗就真是仙門的罪人了。琦華心頭浪濤翻滾，只想立刻到達女兒身邊。且事關自己大女兒，哪里還能靜下心聽侍女說完后面的話。腳下生風尤嫌慢了，捏了個訣瞬移到大廳門前。

        廳內，幾十只紅木箱整齊擺放在中央，箱子外綁縛著紅綢花。丈夫陸遠坐在主位，大女兒陸嫣站在旁邊。兩人臉上皆無血色，尤其是女兒，往日驕矜全然不再，搖搖欲墜，眼底更是早已哭紅，竟是像真的犯下不可饒恕的大錯。

        那一瞬間琦華心底大震，她身體猛晃。片刻穩住心神，大步流星走上前一把摟住陸嫣。

        “出了什么事，是有誰欺負你了？”

        陸嫣抿著唇，晶瑩的淚珠兒往下掉。

        琦華擔憂又急切，忙轉頭看向旁邊的丈夫。

        “你說。”

        陸遠抬眸又垂眸，嘴唇更是張了又張，似乎要說些什么，但要說的事太過驚駭，始終沒說出一個字。

        連素日被仙門夸贊泰山崩于面前也不慌的丈夫，也首次在她面前丟失了鎮定，看到自己丈夫眉宇深深擰緊，猶如失語了般，琦華心底懼震增加。

        兩人磨磨蹭蹭好半響也沒將事情說出個所以然。

        下方的藍琸失去耐性，翹起二郎腿，一只手抵著下巴。

        “陸少宗主需要在下幫你嗎？”

        琦華這才發現旁邊還有一個人。先前一顆心撲在陸嫣身上，可即便這樣，多了一個人，竟是一點沒察覺。此刻對方出聲，那股屬于魔界黑暗又陰冷的氣息，剎那將整個大廳都給籠罩。門外的光落進來似也是冰冷的光

        琦華微微手指感到冰冷，縮了縮指尖。

        “你是？”

        魔將見到母親小動作，眸底曳過深暗的笑。“我們君上傾慕陸大小姐，特命下屬前來下聘。”

        琦華只覺晴天霹靂，炸得腦仁疼。魔君霍朝喜怒無常、心狠手辣，上過他床的女人沒一個能活過第二天。嫣兒嫁給這樣狠辣的男人哪還有命在。嫣兒就是她的命，誰也不能動。她的情緒失控，眼底泛紅殺氣迸發。

        陸遠立刻發現不對，捏了個訣定住琦華，隨后將人拉到身后。對上藍琸含笑的而雙眼。心底被激出怒氣，怒火中燒，當時竟想直接殺了魔將，只是大廳冰冷，那股寒氣似鉆入骨髓

        他知道自己不是魔將對手，壓抑怒氣，面上盡量保持冷靜。笑著拱手。

        “能得魔君傾慕是小女的福氣。”

        藍琸喜歡他的識時務，臉上終于露出幾分真誠的笑容。“既如此請二位盡早準備。七日后我們君上親臨神宗迎娶未來王后。”

        陸遠驚住，好半響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

        “時間……是不是太趕？”

        “七日后是魔君親自定下的日期。”藍琸露出溫和的笑意。“本將軍還有事，先告辭了。”

        瞬間，魔氣驟然炸開，震得陸遠猛地站起身摁住仙劍，可他手指顫抖，好像彎曲拔劍的動作都做不出。

        一個普通魔將，有這樣可怕實力，且話雖不多表現溫和，但那雙魔氣環繞的眼里絲毫不見溫和，分明就是個視人命為草芥的魔人。

        藍琸走到門口陡然頓住腳步，拍拍腦門，踩著悠閑的步伐走回陸遠身邊。拿出個白色瓷瓶放在桌上。

        “幻香的解藥，一人一粒服用兩次即可。”

        陸遠神色茫然，他何時中過毒？

        他心里不信，悄悄運轉仙靈氣。然而身體沒有反應，體內的仙靈之氣好似被什么東西封住了。更糟糕的是大腦很興奮，飄飄然很舒服。

        他意識到真的中毒，立刻封住丹田。

        藍琸彈了彈腰間紫色的荷包。“從前習慣了和仙族打交代，來的匆忙忘記取下，抱歉抱歉。”

        他嘴里道歉，眼底淡漠不見一絲歉意。

        陸遠心底涌起一股火，又不能沖對方發脾氣，強壓下去，擠出一抹笑容。“無妨，一點點毒無礙事。”

        “的確不礙事，也就一個月不能運功。無妨的。”

        陸遠臉上的笑容僵住，張張嘴，實在說不出好言好語，索性閉了嘴。

        藍琸心中哼笑，哼著小調，取出腰間的扇子，有一搭沒一搭轉動著離開大廳。

        腳步聲遠去，陸遠才覺得壓抑之感消失。跌坐在椅子里休息片刻，忙解開妻子身上的禁制。

        得了自由，琦華再忍不住一拳錘打在丈夫的胸口。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嫣兒嫁到魔窟，她去了只有死路一條啊。”

        現任魔君霍朝的名聲響徹六界。

        霍朝是歷代最年輕的魔君。上位的過程充滿了血腥。

        萬年前，仙魔交戰致使魔域四分五裂各自為政。千年前魔族內戰的硝煙燃起。霍朝帶著第一殺手組織七星樓，迅速打下自己的地盤。隨后的百年間征戰四方一統魔域，成為了魔域現在的君主。

        聽到這里任誰都會夸一句天才。

        然而霍朝出名的不是上位事跡，而是他的殘忍血腥的癖好——殺降。

        六界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降者不殺。偏霍朝不同，每一個投降者都被斬殺，事后還將投降者的尸體掛在城墻示眾。

        據說，他在床上更是變態到極點，無數的魔族女子死在他的床上。之后他喜怒無常、殺人如麻的名聲越來越響亮。

        陸遠自然知道關于霍朝的事跡。何嘗愿意接受這門親事，可他拒絕不了，也不敢拒絕。擁住泣不成聲的妻子，無奈嘆口氣。

        “我也不想嫣兒嫁到魔域，可霍朝哪容得別人拒絕。如今兩族剛剛停戰若是在我們這兒出了岔子惹惱魔族，后果不堪設想。”

        陸嫣聽到自己的婚事成了定局，雙眼一翻昏倒在地。

        砰的一聲，響徹大殿。

        琦華驚懼著撲上去。

        “嫣兒……”

        深夜，圓月被籠罩在烏云里。

        猶如陸嫣此刻的心情。

        她醒來后靜靜躺在床上，一雙水眸無焦距盯著白色的帳頂。思緒飄到幾日前。

        仙魔兩域剛剛停戰，她和林霄前往魔域邊境尋找七葉火藤。林霄隱匿氣息進入魔族領土守著即將成熟的火藤。她則留在仙域領土警惕四周的動靜。連日趕路，她太累了靠在一旁的樹干休息。

        哪成想打盹的功夫，變化叢生。跑出一男一女魔族人搶走火藤。

        林霄和男人纏斗在一起。她沒心思關心。追著小女孩進入魔域。

        劍氣飛出，小女孩被撞倒在地。

        小女孩被陸嫣的殺氣震懾，雙手顫抖緊緊抱著懷里的火藤，跪在地上磕頭求饒。“仙女姐姐……我弟弟重病快要死了，求求您將它讓給我吧。”

        仙魔兩族想來相互仇視。她也不例外，小女孩磕破了頭也沒有撼動她心頭的惻隱之心。

        “你弟弟要死了關我何事？”

        “它是你的。”

        低聲的男聲在身后響起。一冰冰涼的利刃貼著脖頸。

        她心頭巨震，震驚于男人無聲無息靠近她居然沒有發現。

        魔兵出現橫插一腳，她和林霄被魔兵關在馬棚旁邊的牢房里。本以為會沒命，哪成想幾天后魔兵主動送她回來。

        本以為這事完了，沒想到霍朝竟然向她提親。

        魔族的殘忍還歷歷在目，她怎能嫁過去。不，她絕對不要嫁到那個魔窟。陸嫣蹭的坐起身，雙手抓緊身上的紫色被褥，眼底閃過從未有過的狠絕。

        “小姐——小姐。”

        侍女急匆匆跑進臥室，恰好觸及陸嫣狠絕目光。她第一次見到陸嫣如此模樣，嚇得渾身一抖，定在原地不敢說話。

        陸嫣壓下懊惱，神色一變恢復往日的溫柔無害。“什么事情這么急？”

        剛才的一幕好似幻覺。對上陸嫣溫柔的目光剛才的懼意消失殆盡。侍女很快恢復往日的活潑。

        “小姐不好了，九重天來人祝賀你和魔君大婚。我們恐怕跑不了了？”

        “我知道。”陸嫣垂眸，緩緩轉動腕間的白玉鐲。“我妹妹是不是該回來了？”

        侍女不知好好的怎么問起陸妍，想了想點頭。“上個月二小姐去了秘境尋靈犀草，這幾天就該回來了。”

        “那就好。”陸嫣唇角微勾，憔悴的臉上終于露出笑意。

        神宗山下，魔兵把守各個出入口。兩名神宗弟子從山上下來，魔兵上前一步攔住去路。

        “例行檢查。”

        稚氣少年額頭浮起青筋，右手握住劍柄。殺氣迸發的時刻，旁邊年長的師兄猛地出手按住他。

        年長師兄露出溫和無害的笑容。“抱歉各位，我師弟年輕氣盛不懂事。你們檢查吧。”

        魔兵眼底沒有絲毫波動似乎也沒有生氣。拿著一面古鏡在兩人臉上掃了一下，隨后揮揮手讓兩人離開。

        年長的師兄似怕小師弟再做出什么驚人之舉，招出本命劍，轉瞬飛入天際不見蹤跡。

        魔兵冰冷的雙瞳掃了眼百米處的樹林，片刻若無其事移開，目光專注盯著從山上下來的神宗弟子。

        微風飄拂，一抹淡青色的衣角從樹后飄出來。

        陸妍顧不上掩藏，腦海里思緒萬千想不透魔兵為何會出現在神宗。秀眉微蹙，眼底憂色波動。

        “師兄是不是宗門出事了？”

        莊也透過樹葉間隙看向魔兵，蹙眉搖頭。“我看不大像，先回去看看。”

        兩人也不遲疑，走出樹林往山上趕。

        兩人靠近檢查口，站著的、坐著的或是倚躺著大樹的魔兵全都怔住。一雙眼死死盯著陸妍。面無表情的臉開始龜裂，驚艷的、疑惑的，憤怒的，愧疚的。各種表情堪稱精彩。

        莊也清俊高雅，烏黑的發間插著一支白玉簪，姿色不俗，是仙域女仙心中的男神。但此刻被陸妍那張艷麗絕俗的臉壓得像一個平凡的隱形人。高大的身姿站在陸妍身旁，存在感明明極其強烈，卻沒有一位魔兵看他。

        陸妍早就對這樣的目光免疫。

        姐姐陸嫣是仙域第一美人。她和陸嫣是對雙生姐妹花，穿上同樣的衣服，除了母親幾乎沒有人能分辨出來她們。所以每次出門都會收獲所有目光。后來左臉頰長了一顆淚痣，能分辨出她和陸嫣。可似乎看她的目光只增沒有減。

        陸妍對魔兵露出的驚艷習以為常。憤怒和愧疚的情緒她就不懂了。但見魔兵沒有動手只握緊長劍警惕戒備。

        她想起剛剛兩名弟子被攔住，看向離得最近的魔兵。

        “要檢查？”

        魔兵猛然回神，恭敬的行了一禮。“您請。”

        陸妍：？？？

        她和身旁的莊也對視一眼，壓著心底的疑惑繼續上山。

        廣場上，幾名弟子折騰著往石柱和大門掛上紅綢花，紅綢是喜錦，只有成親時才會用到。

        一個月前去秘境的時候她沒有聽說宗門里哪一對情侶要成親。

        陸妍抓住一位路過的小師弟，詢問之下才知道成親的是陸嫣。幾日后魔君霍朝到神宗親迎。

        小師弟憤憤不平蹂、躪手中的紅綢花。“魔君霍朝嗜血無情哪里懂得憐惜。陸嫣師姐一個嬌滴滴的弱女子，嫁到魔域不是推她去死嗎？可恨師傅和少宗主勒令不能亂來。否則我們早就帶著陸嫣師姐跑了。”

        陸妍思索這兩人怎么會搭在一起。

        魔君霍朝的大名仙域之人熟的不能在熟了。就是個戰斗狂人，常年深居戰場第一線，魔族打到哪里，他的身影就會出現在哪里。前段時間仙魔兩域臨時停戰。霍朝坐鎮邊境第一線。

        而陸嫣……母親怕她被招進戰場，早在一個月前就讓林霄帶著人去了秘境。明著探寶歷練，實則是躲避上戰場。

        兩人一個在東一個在西，怎么會湊到一塊？

        小師弟似乎察覺陸妍的疑惑，立刻解釋。“陸嫣師姐去邊境探寶，后來被魔君的手下送了回來。捏著救命之恩強娶師姐。”

        原來如此。

        陸嫣自從成為仙域男仙們的女神后，桃花一直很旺。每次出門都會惹一身桃花，必要的時候還需要宗門出面解決那些爛桃花。

        這次怎么就招惹了霍朝，這朵爛桃花可不好解決。

        霍朝此人喜怒無常，殺人如麻，特別喜歡在尸體上搞二次創作。

        十幾年前桃花谷谷主生辰，霍朝送了兩車肢體，一車裝的頭，一車裝的是缺胳膊斷腿的身體。恰巧她當時也在，回來做了一個月的噩夢。

        從此霍朝就成了她心中第一危險的男人。看見了要繞道的那種。

        陸嫣要嫁給這么危險的男人，她心底忍不住擔憂。

        “師兄我先去看看阿姐。”

        莊也也知道她擔憂，揉揉她的頭。“去吧，我去長老堂交東西。”

        神宗弟子入秘境歷來有規矩。所得的寶物交一半給宗門支配，留一半自己用。

        兩人從前殿分開。

        陸妍前往第一峰的月閣看陸嫣。走到半道頓住腳步。幾年前因為那件事她們鬧得有些不愉快，這幾年相處少了，關系有點冷淡。這樁婚不是什么好婚，她突然前去，按照陸嫣那敏感性子還以為她是去看笑話。想了想覺得不妥。

        問了路過的侍女知道母親沒有在陸嫣的月閣。腳尖一轉，陸妍前往琦華居住的院子。

        一個月不見，豐盈的母親臉頰凹陷，人也比從前憔悴。她一向疼愛陸嫣這幾日心里怕是很煎熬。

        陸妍擔心她的身體，疾步走進臥室。

        “阿娘。”

        琦華本在軟榻上小憩，聽到聲音猛地睜開眼。坐起身拉過陸妍坐在軟榻上，眼波里流轉著急切。

        “靈犀草拿到沒？”

        “拿到了。”

        琦華松了口氣，眼底放光，拍手站起身來回走了兩圈。“嫣兒急需突破，剛好需要靈犀草。”

        陸妍心頭發堵，眼中的光暗下來。垂下眼眸沉默的盯著自己的腳尖。

        這次秘境不太順利，為了一株靈犀草她和莊也師兄都受了傷。以為母親起碼會像以前一樣，例行公事的問一問，沒成想一句話都沒有。

        陸嫣出生時虛弱不堪，父母親將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從小吃的用的都先緊著對方。偶爾想起來才會想起她。

        幾千年來她以為早已習慣，可每當這個時候心底還是會難過失望。

        琦華伸手急切索要。“快拿出來我給嫣兒送過去。”

        陸妍眸中的失望蔓延成一片汪洋。可她也知道輕重緩急。陸嫣的身體虛弱在魔域邊境晃一晃還行，一旦深入魔氣濃郁的地方身體無法抵抗會喪命。

        雖然這幾年關系淡了，到底也做了幾千年的姐妹。她不忍看到陸嫣就此丟了命。毫不猶豫取出裝著靈犀草的冰盒。

        琦華打開盒子，看了一眼又欣喜合上。裙角飛出一個半圓弧度，她走到門口忽然又頓住，回頭看向陸妍認真又嚴肅。

        “嫣兒的婚事你該知道了，這幾日她正在專心破階。你別去打擾。”

        陸妍擠出個還算平靜的笑容。“我知道了。”

        琦華轉身消失在門口。房間里只剩下陸妍孤零零的坐著。

        她習慣了這種待遇，心底的起伏早已平復。神色平靜地起身回了自己的小院星閣。

        合上門解下外衣，露出左肩三道深可見骨的傷痕。靈犀草的守護獸兩米高的身體，身體粗壯，身手卻很靈活，力氣無窮大，一拳下去直徑一米寬的樹干都能打斷。她和守護獸打了上百個回合終于摘得靈犀草，但她身上也掛了彩。

        守護獸的利爪帶了毒，會延緩傷勢愈合，全身如針扎一樣痛苦。吸收靈犀草本能解了這毒，現在給了陸嫣。

        好在這毒只是會影響修為要不了命，她能忍過去。上了藥換上衣服，腕間如手鐲一樣的玉簡閃著淺綠色的光。

        莊也站在枝繁葉茂的大樹前。陸妍卻被他身后不遠處原地徘徊的魔兵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師兄你怎么又下山了？”

        莊也蹙眉，眉宇間是掩飾不住的擔憂。“小師弟跟著第七峰的弟子去秘境，途中出了點事情我去接應。”

        陸妍也正色起來。“我也去。”

        “不是什么大事，我一個人足以。”莊也側頭看向旁邊，似乎有人在和他說話。片刻他回頭臉上帶著急切。“你乖乖留在宗門養傷，等我回來帶你去平谷秘境。”

        陸妍清楚自己的情況，不能輕易運功否則會加速毒素蔓延，遂也沒堅持。“我知道了師兄，注意安全。”

        “我知道。”

        兩人說完，淺綠色的光暗了下去。

        陸妍盤膝坐在塌上，運功逼毒。

        當晚深夜，三道渡劫天雷在神宗上空炸響。陸嫣沖階成功修為到達金仙初階。

        這是個好消息。成為金仙的陸嫣去了魔域起碼有了自保的能力。陸妍真心為她高興。

        喜悅之情還沒褪去壞消息接著傳來，陸嫣沖階后不知出了什么問題，天雷后重傷昏迷。

        這事可大可小，弄不好從此就是個廢人。陸妍擔憂不已，急匆匆前往陸嫣的月閣。

        大門口擠滿了人，站在最前面靠近大門口的是父母，后面站著七十二峰的各位長老，各個急的團團轉。

        陸妍根本擠不進去，只能徘徊在外圍焦急的等著。

        緊閉的房門嘎吱一聲打開，侍女走出來。

        “薛長老正在救治大小姐需要安靜，還請各位長老先回去等候消息。”

        “陸嫣侄女怎么樣了？”其中一位白發白胡須的長老問道。

        侍女搖搖頭。“還不清楚。”

        “到底是有事沒事一句話的事情，怎么就說不清？”

        “就是，陸嫣侄女要是真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七天后的大婚可怎么辦？”

        各大長老也七嘴八舌，院子里一時間就像菜市場吵鬧不堪。

        陸遠被眾人的言語氣的身體顫抖，心底的怒火蹭蹭的燃燒。他家嫣兒都昏迷了，這些人還只想著七日后的婚禮。簡直沒有一點良心。

        他黑了臉。“都給我走，有什么事情等薛長老出來再說。”

        他爆發強勢的威壓，壓的眾人喘不過氣。喧鬧聲戛然而止。各大長老你看我我看你，知道問題的嚴重性，沉默有序的離開小院。

        陸妍是被強行推出來的，走到半路忽然頓住腳步。想起儲物袋里有一株在秘境所得的珍稀藥材。也許對救陸嫣有用。

        她轉身往回走。靠近門口不期然聽到陸嫣的聲音。

        終于醒了！

        她高興準備往里走，里面傳來的話讓她頓住腳步。

        “大小姐趁著薛長老離開你趕緊把藥吃了，再晚一點體內的藥性過了，讓人知道您內傷是裝的那可了不得。”

        陸嫣坐起身，接過丹藥吞了。“他們什么動靜？”

        “少宗主和夫人自然是擔心你的身體。”侍女憤憤不平。“各峰的長老倒是也擔心您的身體，不過更擔心幾日后的婚禮該怎么辦。”

        “都是些貪生怕死之輩，不過也挺好。”

        侍女沒敢接話，殷勤的送上水。

        陸嫣重新躺回床上，從儲物袋里摸出個藍色的丹瓶。

        侍女一見，擔憂的蹙起眉。“大小姐您身體本就不好，這丹藥有幾分毒性在還是少吃些。”

        “我心里有數，你做好我交代的事情。”

        “奴婢明白。”

        陸妍知道陸嫣沒事，心里松口氣。侍女的心思都在長姐身上沒有注意到她。進門現身陸嫣怕是不一定想看到她，如今也沒什么需要她的地方，索性悄悄離開。

        從小院離開回了房，坐在桌子邊，陸妍想起先前偷聽到的話，心里不大平靜。

        她纖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低垂著眸，心底猜測姐姐此番故意裝病怕是想借此拖延婚期，亦或是直接退婚。

        昨天她看到九重天前來參加婚禮客人，姐姐的這個計謀怕是難以實施。想她往日素來聰慧，無論惹上多少桃花，好的爛的都能輕易擺脫。可這次招惹的是魔君霍朝。即便沒有見過那人，心底卻隱隱有種預感，就算新娘成了尸體，對方可能也會要。

        雖然和陸嫣之間的關系不同往日。如今對方對她頗有些敵意。可到底是做了幾千年的姐妹。她不忍陸嫣進入嗜血的魔窟。

        這一瞬陸妍希望有方法可以退婚成功，畢竟魔域那個地方不是他們仙族人能夠待得了的。

        陸嫣姐姐生病這事，她暫時不打算告訴其他人。白天就不出門了，現在整個宗門的目光都盯著陸嫣身上，她就不上前找不痛快了。尤其是阿娘哪里，看到她活蹦亂跳而陸嫣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心里鐵定不好受少不了給她臉色看。

        待到傍晚，陸妍如常前往姐姐的小院探望。

        剛出門，遇到了攜手前來的父母。

        陸妍只覺心頭詫異，陸嫣以往便是擦破一點傷，都能讓父母為她擔憂不已，何況是眼下這般嚴重時刻，父母卻不在月閣守候。而是在此刻來找她，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陸妍按下驚訝，將父母請進房內，各自倒了一杯靈茶。

        “阿爹阿娘找女兒何事？”

        陸遠端起靈茶淺抿了一口，抬起眼，眉宇間可見深深的疲憊和憂心。

        陸妍安靜站在旁邊，看到父親的疲憊心疼不已。若是可以她愿意為父母分去一分憂愁。

        “你姐姐和霍朝的婚事你已經知道了？”

        “是。”陸妍微微點頭。

        陸嫣的婚事如今不止神宗人盡皆知，怕是整個仙界都無人不曉。

        琦華沒有喝陸妍倒的茶，她先是伸手握住了陸妍的手，看著陸妍的目光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她嘴唇微微張開，似是要說什么又突然停下。

        眼眸間隱約可見的一點掙扎，陸妍只看著母親，漸漸察覺到父母此番要說的事，怕是和陸嫣脫不了關系。

        是想讓她做什么？

        陸嫣是她親姐姐，若是有她可以做的一定會竭盡所能。

        好歹血濃于水。

        陸妍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等待著母親開口。結果當母親真的說出來后，她整個人身體劇烈一震，完全無法相信，這是她的親生父母會對她說的話。

        “研兒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從小你身體就比嫣兒好，修煉也比她悟性高，雖然你是妹妹，可從小到大你確實最懂事的孩子。”

        陸妍只覺困惑，母親從來不會和她說這樣的話。

        她的心頭升起不好的預感。

        “阿娘想讓你替嫣兒嫁給霍朝。”

        這句話一句，猶如驚雷在陸妍耳邊炸開，炸得整顆心都好像一同要裂開一樣。

        陸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親居然讓她替嫁。

        霍朝是什么人？喜怒無常，暴虐成性的魔頭。

        陸嫣去不得，她就能去了？

        陸妍身體微微一晃，竟是突然間渾身失力仿佛站立不穩，她抓著旁邊的桌角穩住微顫的身體。

        憑什么！

        那一刻濃烈的悲傷和憤怒一同涌了上來，兇狠沖擊著陸妍的心口。心臟一陣陣被揪著疼，她眼眶瞬間就紅了，淚水在里面緩緩聚集。

        淚光閃爍間，陸妍抬頭望著她的父母，她的兩個至親，血緣至親，此時居然用著同一種眼神看著她。

        是在請求她，哀求她替嫁！

        可同時陸妍看得非常清楚，那種請求里，分明有著冷漠和絕情。

        難道她陸妍就不是他們的女兒了？

        陸妍咬著嘴唇，拳頭攥緊。那一刻居然覺得是不是自己產生了幻聽，或者幻覺，導致她居然聽到父母要舍棄她，讓她去吃人的魔窟。

        因為太過用力，陸妍把嘴唇要破了，一滴血跌落在她蒼白的手背上。無限的委屈涌上心頭。她微微笑了，目光在那一刻卻極其堅定。

        “我不同意，阿姐重傷不能嫁那就退婚，為什么不退婚？”

        “退婚？就算是九重天的公主也不敢和魔君退婚，我們神宗陸家又算什么？”

        “……這是我和你母親的決定，由不得你！”

        陸遠嘴里說的冷酷決絕。桌子下，他的手指已經將手心掐出了血。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現在沒有辦法，二者選其一，他們只能舍棄其中一個。無法兩個都保全下來。

        陸遠看向陸妍。因為大女兒身體不好，他們沒法照顧小女兒。她就被送到父親那兒，后來又被第二峰師弟帶過去養。算下來他們父女相處的時間反而少，感情也不算深厚。

        大女兒陸嫣一直養在他們身邊，從小小心翼翼呵護，捧在手心里疼愛。如果非得從自己心間割一塊肉下來，陸遠別無方法只能割走小女兒。

        陸妍從父親的神情中看出決絕。她知道這件事無論如何拒絕都改變不了結果。

        腦海里想起昨晚在月閣偷聽到的對話。心里突然明白了。陸嫣知道無法退婚，裝重傷不是為了逼迫父母，而是想讓她替嫁。

        果然還是原來那個陸嫣，好算計。

        琦華眉眼間透著失望，看向陸妍到底沒有說出傷人之語。只是眼中的溫情薄了幾寸。

        “妍兒，母親希望你和從前一樣懂事。”

        和從前一樣懂事？這句話聽在耳里異常的諷刺

        從前她愛自己的父母，盡量懂事不給他們造成煩惱。可如今那層紗終于被捅破。她的父母根本不愛她。

        “在你們心里永遠只有姐姐對嗎？“

        “胡說什么，你和嫣兒都是我的女兒。”琦華心里還惦記著躺在床上的陸嫣，早不耐煩繼續哄小女兒。輕拍陸妍的左肩。“好好休息養一養。魔君來迎親時阿娘希望你有個好氣色。”

        陸妍知道父母共同決定的事情，除了陸嫣沒人勸得動。她也懶得說，坐回凳子沉默低頭盯著手中的空茶杯。

        琦華和陸遠對視一眼，只當她答應了。并未多言，攜手離開前往陸嫣的小院。

        嫣兒嬌氣，沒有他們看著怕是又不肯喝藥了。

        等人走遠。陸妍蹭的起身關上房門，忙上忙下將自己需要的東西全部放到儲物珠里。她才不要留下來替嫁，先出去和莊也師兄匯合，鉆進秘境里百八十年，等祖父出關再回來。到時候父母總不能讓她去魔族換人吧？

        就算他們愿意，祖父和師傅也不能同意。

        陸妍計劃的很完美。然而剛踏出房門，虛空浮現金色的結界符文攔住了她的去路。

        是高級困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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