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陸佑明怔愣地盯著許聽白看，目光也不經意間移到了對方腹部，可沒過幾秒他就不可置信地收回手，眼底也全是不確定：“你是不是又在騙我？醫生說過你的身體……”

        “很難受孕。”許聽白很輕地接話，良久后才又望著陸佑明開口：“我還以為，那天你沒有等到聽醫生說話就走了。”

        他想起自己被終身標記的那天早上，他被送到醫院檢查，姍姍來遲的，還有被揪過來的陸佑明，不過對方只是一直站在門外，一次也沒有進來。

        陸佑明沒有回答，可對上許聽白望向自己的視線，還是有一瞬間地難以呼吸，他伸手想將omega摟進懷里，可手指卻先一步碰到了溫熱的液體。

        是不知不覺中涌出的鮮血，一點點從眼前人身體里往外流，逐漸匯聚成晃眼的紅，沾濕了身下的淺色被單，讓人克制不住地感到慌亂。

        陸佑明察覺到指尖的濕潤，目光也在眨眼間緊張起來。

        “你怎么了？”他慌忙從床頭柜上扯過紙巾，不停去擦對方身上的血，但卻好像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令那片紅色逐漸擴大。

        許聽白感受到對方的動作，很快去拽陸佑明，他緊緊拉住眼前人的手，淚水也再度滾落，可他卻并沒有在意，只是吸了口氣，哽咽著輕聲開口：“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你，你可不可以如實回答我。”

        “別說話，我馬上送你去醫院。”陸佑明看著對方蒼白的臉，腦子里亂成一團，只能機械地穿上衣服，就拿過旁邊的毯子將人裹緊往外走。

        許聽白卻好似察覺不到自己的狀況，仍舊乖順地靠在對方懷里：“我想問的是……那天晚上你終身標記我的時候，有沒有一秒的清醒，想起過我是誰？”

        他邊說著，淚水也大滴大滴地滑落，好似這幾年的時光又重新倒回到那個晚上，他用一個omega的全部退路，換了守在對方身邊的機會，而假如能重來一次，他大概不會再有那種勇氣了。

        陸佑明抱著許聽白匆匆往樓下跑，因為走得太快，以至于他并沒有聽到懷里人問出的問題，直到將omega送進醫院急救室，他也沒能從剛才的情況中回過神。

        “陸先生，你要不先去洗個手。”一旁的護士好心提醒，與此同時不少走廊外經過的人也紛紛投來視線。

        陸佑明慢半拍地低頭，才發現自己滿手都是血，他緩慢地往衛生間走，直到冷水不停在指尖沖刷，原本干凈的水池逐漸泛紅，他才抬頭去看鏡子。

        里面的人看上去有些狼狽，衣服袖口和胸前都沾了血跡，有的已經凝固，留下斑駁的印記。

        他用手洗了把臉，又重新回到走廊外等，記不清過去多久，急救室才被打開。

        陸佑明匆忙上前，護士卻又快速將門關上，并遞給了他一張知情同意書：“病人已經懷孕十二周了，你這個當alpha的難道不知道嗎？現在孩子大概率是保不住了，麻煩你簽個字。”

        陸佑明站在原地，耳邊卻只剩下懷孕兩個字，他接過筆，手指忽然就開始發抖，到最后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簽的字，可閉上眼，腦海里卻全是omega躺在他身下，不停流出鮮血的樣子。

        ……

        “混賬東西！看看你干的好事，那可是你自己的孩子！”醫院走廊外，陸建業抬手就狠狠給了陸佑明一巴掌，他喘著氣，說話的同時又要再次動手。

        “老陸你冷靜點兒，光打他有什么用？現在主要是看小許怎么樣了。”陸母嘆了口氣，慌忙將陸建業拉開，又示意陸佑明繼續等，就帶著人往醫院門口走。

        伴著說話聲的遠去，走廊外也恢復了寂靜，好似將許聽白送來時，那些驚呼與慌亂不過是場夢，但陸佑明清楚地知道，那全都是真實的。

        他請了假沒有去公司，而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直到天色逐漸暗下來，許聽白才被轉移到普通病房。

        陸佑明坐在病床前，靜靜地盯著床上的人看，omega臉色依舊蒼白，手背上還打著吊水，瞧上去格外脆弱，可就是眼前人，肚子里卻還懷了一個孩子。

        甚至于如果不是因為今天的事，對方的肚子或許會一天天大起來，到時候就算他們吵架，懷著孕的omega也應該會有所變化，不會再像往常那樣面無表情。

        陸佑明想到這里，又覺得不可思議，畢竟許聽白在他的記憶里，幾乎鮮少有肯低頭服軟的日子，就像他當初在醫院門口聽到的那樣。

        “雖然終身標記的受孕率高，但我觀察到你的體質有些特殊，晚分化加上過早標記，所以大概率不吃避孕藥也不會有的，畢竟吃藥對你現在的身體損害比較大，不過這個主要還是靠你自己做決定。”醫生看著許聽白，輕聲詢問。

        “沒關系的，而且……我現在還不想懷孕，就麻煩您給我開藥了。”許聽白捏緊手指，卻在話音落下時聽到了門外離去的腳步聲。

        “他怎么就走了，現在的年輕人這么不負責任，對自己的omega也不知道關心一下。”醫生不悅地指責。

        “他可能是去廁所了。”許聽白緩慢地起身，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卻還是沒看到熟悉的人影，可在這時，眼前卻忽然出現了另外一張臉。

        “可算找到你了！是不是很感動？我專門請了半天假才過來的。”駱君浩笑著晃動手里的早餐袋子，隨后將其遞到了眼前人面前。

        許聽白見狀，眼神黯淡幾分，瞧見墻壁上的掛鐘后才又開口：“請假來做什么？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準備考試。”

        “嗯，那個……”駱君浩撓頭，看了醫生一眼，才緩緩補充：“我是想告訴你，我找我媽要了錢，你可以先去做洗標記的手術，到時候大家就會知道你才是受害者，而不是像那些人瞎說的那樣。”

        “君浩，我……”許聽白看著眼前人，卻沒辦法再多說出任何一個字。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冷風呼嘯，雨水打在窗戶上，帶出幾分驚擾的意味。

        許聽白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是無數凌亂的畫面，可隨著耳邊逐漸響起的雨聲，他還是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驟然看到眼前的場景時，他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瞧見自己床邊的吊水瓶，才后知后覺意識到這是在醫院。

        而因著他這細微的動作，趴在病床邊另一側的人也跟著醒了過來。

        陸佑明忽然對上許聽白的視線，神情也有一瞬的凝固，他幾乎是立刻便想起醫生說過的話，猶豫幾秒才輕聲開口：“你現在感覺怎么樣？身體有沒有……”

        “孩子呢？”許聽白一眨不眨地盯著陸佑明看，聲音還有些啞，唇色更是近乎蒼白，而看到眼前人沉默著不說話，他也立刻敏銳地察覺出了真相。

        “已經流掉了，是嗎？”他捏緊拳，胸腔里也溢出難言的痛楚，盡管已經做了那樣的決定，可真的得知這個消息時，還是讓他沒辦法不難過。

        “是意外流產，醫生說我們還會……”陸佑明想要去牽許聽白的手，卻被對方避開。

        “你知道那不是意外……我也不可能再懷孕了。”許聽白哽咽著開口，鼻腔里也涌上酸澀，他緩慢地去摸腹部，淚水就順著臉頰往枕頭上滑。

        陸佑明對上許聽白望向自己的視線，難以輕易描述那是種怎樣的眼神，可讓omega這樣看著，卻宛如正在提醒著他，誰才是殺死孩子的真正兇手。

        他心頭發堵，忍不住點頭答：“是我的錯，可你既然知道自己懷了孕，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否則的話我就算再混賬，也不可能碰你。”

        許聽白聞言，心里卻再度涌上悲傷，他不愿和對方面對面，只蜷縮著轉過身，哭著反問：“那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時候檢查出懷孕的？”

        陸佑明回答不出，他從前想過許聽白可能會懷上孩子，尤其在大學時期，他幾乎每回都不做安全措施，可omega的肚子就好像跟他當初聽見醫生說的那樣難以受孕，半點動靜也沒有。

        許聽白沒有聽到對方說話，心里也有了答案，他閉上眼睛再度開口：“就在一個月前，我想求你抱我下樓的那天晚上。”

        “可是你不肯，你說你第二天要開會……所以我只能自己去醫院，那個時候我就差點流產，但醫生說寶寶很頑強，還沒有離開我。”

        許聽白記起剛檢查出懷孕時的喜悅，眼淚也越流越多，盡管他每天都在認真地吃那些安胎藥，可好像還是沒有辦法保住這個孩子。

        歸根結底在于他的alpha不愛他，所以不在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也不記得他是個omega，更沒有承諾過如果懷上了要怎么辦。

        “我們還會有孩子的，我會找最好的醫生過來。”陸佑明看著許聽白顫抖的背影，心臟也好像被什么東西攥住，有些無法呼吸。

        “我恨你……你害死了我的寶寶……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你走啊，我不想再看見你！我現在什么都沒有了……我沒有媽媽……我沒有家……我也不會再有孩子了。”

        許聽白聽到對方的話，只能更清晰地記起當初醫生說了什么。

        他原本打算偷偷生下孩子，可實際上不管是忍受對方的欲望，還是按對方說的從腺體里提取信息素，他都不可能保護好肚子里的寶寶。

        他愛錯了人，所以注定連一個omega最基本的權利都無法擁有。

        陸佑明下意識將許聽白抱緊，害怕對方因為亂動而傷到自己，可懷里人悲痛到極點的哭聲還是令他身體僵硬，連帶著話也說不出來。

        病房內鬧出的動靜太大，護士也聞聲趕來，等瞧見哭成淚人的omega，還是連忙去拉陸佑明：“病人現在的情緒不穩定，你還是先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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