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人類之光
第665章 人類之光
在呂碧城的倡導下,居里號召了一次提升女子教育以及多辦女校或者多招收女學生的活動,各地女校校長、學生聚集過來,其中包括林長民及他的女兒林徽因。
林長民見到李諭后說:“任公回來時,本想一起與諸位赴宴,可我忙于徐世昌大總統委派的國聯任務,未能到場,深表遺憾。”
“國際聯盟?”李諭問道,“林次長要做代表?”
“大總統任命我為世界國際聯盟的首席代表,不日之后就會赴歐。”林長民說。
這次旅歐,他帶上了女兒林徽因,是次改變林徽因一生的旅途。
而林長民要去做代表的國際聯盟,則是個大坑。
本來國際聯盟是出于威爾遜的“十四點原則”而建立,威爾遜去年還獲得了諾貝爾和平獎。
但此前說過幾次,威爾遜是個理想主義者,他的主張不可能得到英法這些老牌列強的同意。
李諭說:“從美國發回來的消息看,威爾遜雖然在《凡爾賽合約》上簽了字,不過美國的國會卻進行了否決,也就是說美國的簽字無效。美國盛行孤立主義,基本不可能再加入國際聯盟。”
林長民沉默片刻:“我們別無選擇。”
國際聯盟先天不足,雖然在醫療教育方面做了一點建樹,但真的涉及和平問題時,連和稀泥的本事都沒有。
九一八事變時,民國政府曾經請求國際聯盟主持公道,結果國際聯盟的調查報告竟然認為是中國的不正當行為導致了中日沖突,而且要求東三省歸國際聯盟共管。
簡直讓人驚掉下巴!
居里夫人隨口問道:“我知道中國有位圣人孔子,他的家族繁衍了兩千多年,到現在還有至高爵位?”
貌似民國很多來中國的外國人尤其是文化界都會問這個問題,李諭回道:“孔家確實已傳到77代,不過現在的衍圣公是個還沒滿月的嬰兒。”
林長民笑道:“這位衍圣公出生的陣仗可大了去。”
上一代衍圣公孔令貽幾個月前剛剛去世,他自己是兩代單傳,娶了兩個夫人,結果又都生了個女兒。
孔令貽隨即將一位夫人的丫鬟收為側室,結果懷胎六個月時,孔令貽在北京突發疾病去世。臨終前孔令貽囑咐大總統徐世昌,如果丫鬟生出的是男嬰,就繼承衍圣公爵位。
林長民說:“上代衍圣公孔令貽留下了個遺腹子,還沒出娘胎就繼承了衍圣公爵位,但前提得是個男嬰,只有一半概率。
“這件事相當麻煩,六百年前,第五十代孔家家主也沒留下兒子。為了這事,他好幾個侄子甚至鬧到了元世祖忽必烈那兒。
“徐世昌總統生怕再出差錯,讓山東督軍派了軍隊過去守著,確保沒人能夠‘貍貓換太子’。最終順利生下一名男嬰,繼承了孔家第三十二代衍圣公。
“只是他的母親生產后半個月就因為產褥熱過世。”
居里夫人惋惜道:“真是太令人感到遺憾了,生下來就沒有父母。”
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人說:“沒什么遺憾的,衍圣公能受到的教育,不會比宮里的小皇帝差。”
然后他又自我介紹:“在下錢基博,來自吳江麗則女子中學,有幸認識居里女士、李諭先生。”
錢基博是錢鐘書的父親,雖然名氣遠不如錢鐘書,但好歹也是民國多所大學如清華、華東師范的教授。
“你好,”居里說,“你這一說,差點忘了貴國還有一位皇帝。”
李諭說:“忘了就忘了,無所謂。”
現在清帝的存在感迅速降低,實話說對他們來說是件好事。這些前清皇族,就應該低調行事。
錢基博對居里說:“為了鼓舞國人多送女孩上學,本人想要撰寫一部夫人的傳記,不知可否?”
居里夫人笑道:“傳記?那是寫給已經過世的人。”
錢基博說:“只寫截至您目前的人生,作為上部,已經足夠激勵國內女學。”
居里夫人說:“如果有用,當然可以。”
李諭說:“這件事簡單,歐洲有很多文章,直接翻譯就是。”
記得錢鐘書的《圍城》里,就提到過《居里夫人傳》,當然只是一筆略過,但也說明居里夫人在國內知名度之高了。三十年代時,還有人在孔廟里見到掛著居里夫人的照片。
隨后的一個月時間,居里又去了多所上海、北京的大學,本來還想去趟武漢和廣州,可惜她的身體狀況不好,未能成行。此前在美國也只待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雖然時間很短,中國還是給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臨走時,居里向李諭再次保證:“將來我會盡可能接納更多留法中國學生。”
“真是再好不過!”李諭感激道。
——
居里離開半個月后,匯豐銀行第四任買辦席鹿笙急匆匆造訪李諭的豫園。
席家與李諭已經有十來年的接觸,上海那棟別墅就是席家給李諭的地皮。
席鹿笙表情沉重,深吸一口氣道:“院士先生,小女不幸得上消渴癥,遍尋上海名醫,不管中醫西醫,全問了個遍,都說她只有一兩年的壽命。”
“消渴癥,糖尿病?”李諭問。
“洋人的醫生是這么說的,”席鹿笙說,“我問過仁濟醫院的談文卜院長還有哈佛中國醫學院的劉瑞恒教授(就是給梁啟超做手術,后來做到協和院長的那位),他們都認為現在的辦法只有盡可能少吃飯,僅僅維持生命體征,雖然會慢慢消瘦下去,但說不定多堅持兩年,就能撐到科學曙光照亮她生命的那一天。院士先生,您是最偉大的科學之圣,科學之神!真的有這一天嗎?”
席鹿笙救女心切,說話有些顫抖。
李諭嘆了口氣:“我不是醫生,不過從科學的角度,兩位名醫說得都沒有錯。”
席鹿笙眼中泛起光彩:“有救?”
李諭點了點頭:“但一定要堅持兩年,這兩年會很難熬。孩子多大了?”
“十四歲。”
“體重?”
“孩子貪吃,110多斤。”
“還好年輕人生命力強,這個體重能堅持兩年。”
<div class="contentadv"> 席鹿笙忍不住再次確認:“院士先生是說我的女兒只要堅持兩年,就能痊愈?”
李諭說:“能不能痊愈不好說,但總歸可以活下去,就是要多花點錢。”
席鹿笙說:“花多少錢都行!”
席家是上海豪門,根本不缺錢,未來還與宋家結了姻親。
這個病在民國時期,還真只有有錢人家才治得起。
李諭說:“你先回去等著吧,嚴格點按照兩位醫生的食譜執行,再餓也不能讓她多吃,明白嗎?”
席鹿笙說:“記住了!”
“千萬不要心疼,不然就是害了她。”李諭強調。
席鹿笙肅然道:“堅決不會!”
——
席鹿笙走后,李諭一紙電報把湯飛凡從長沙召了過來。
“你的博士還沒畢業吧?”李諭問。
“今年或者明年。”湯飛回道。
李諭說:“那我給你找個項目,不僅很快能拿到博士,說不定還能拿個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
湯飛凡震驚道:“您這么快就有點子了?從上次離開京城過去還沒多久。”
李諭說:“碰巧上海一個富家大戶找我,問有沒有治糖尿病的辦法。”
湯飛凡更加感覺不可思議:“院士先生,您連醫學都關注?”
李諭笑道:“怎么會!就是平時喜歡看點科學雜志,發現了一篇有意思的文章,感覺對治療糖尿病很有幫助。”
糖尿病在人類歷史上非常久遠,據說公元前1500年,古埃及就有過記載。我國的《黃帝內經》也提到了,并稱其為消渴病,就是說得了這個病的人會消瘦并且口渴。
糖尿病的覆蓋范圍挺廣,按照后世的統計,差不多十個人里就有一個有糖尿病,單單中國就有上億糖尿病患者。
在發明胰島素以前,得了糖尿病大多只能活一兩年。
發病率如此廣,可想而知人類對攻破這個病多么的期待。
湯飛凡說:“先生說的是關于胰腺的實驗?三十年前,德國的兩位科學家梅林與奧斯卡·閔可夫斯基就做過。”
他提到的奧斯卡·閔可夫斯基,就是大名鼎鼎的愛因斯坦的老師、搞出四維空間的大數學家閔可夫斯基的兄弟。
湯飛凡繼續說:“他們兩個早就知道糖尿病與胰腺有關,但這么多年下來,無數研究人員用胰腺提取物治療糖尿病,少說四五百次實驗,全都失敗。因為胰腺的提取物打到患者體內,只能引起膿腫、感染、發燒、敗血,這些在醫學文獻中提過很多回。總之,雖然知道胰腺可以控制血糖,但安全地用胰腺提取物降低血糖似乎根本不可能!”
李諭自然知道這些,隨即拿出一份論文,說:“這是我托美國的科學分社找來的,上面報道了1例胰腺外分泌腺萎縮,但并未出現糖尿病的患者,據此推斷,胰腺可能會在血液中分泌一種激素,這種激素能夠控制葡萄糖的代謝。”
湯飛凡腦子轉得很快,沉思片刻后說:“先生的意思是,分泌降血糖物質的可能只是胰腺當中的一部分特定細胞,而非整個胰腺?”
李諭笑道:“你果然聰明。過往是把整個胰腺搗碎提取,但提取物含有太多雜質,并非純的降血糖素(姑且這么叫,因為這時候的科學界還不知道什么東西起作用)。”
湯飛凡立馬接上:“如果可以想到一種辦法提純降血糖素,不就能夠治療糖尿病了!”
“沒錯!”李諭說,“我猜測,要是通過某種辦法,讓狗體內的胰腺負責分泌消化液的細胞萎縮,只留下降血糖的細胞,就能夠得到純的降血糖素。具體的過程肯定很復雜,你學過解剖,應該比我懂。”
李諭確實不懂醫學,但糖尿病在他穿越前太常見了,總歸有所耳聞。而這種事對頂尖科學家來說,一點就通,湯飛凡腦海中馬上有了很多想法,在屋子踱了一會兒步,興奮道:“可以!只要通過手術將狗的胰腺導管結扎,就可以做到!但實驗會用到很多狗,同時也要有先進的實驗室進行檢測。”
李諭說:“那真是太巧了,我的大同大學不缺任何設備,至于試驗狗,要多少有多少,而且還有很多學生可以當助手。”
說干就干。
用經費買了二十只狗后,湯飛凡借助自己醫學博士的身份,用手術對狗進行了胰腺導管結扎;同時也對一部分狗的胰腺進行切除,人為制造糖尿病狗。
由于第一次做這么多實驗和手術,實驗用狗損失挺多。好在最后剩下的幾只完成了實驗。
提取物在五天內五次讓糖尿病狗的血糖降低,明顯改善了糖尿病的癥狀,并在提取物的幫助下,存活了整整一個月。
——實驗取得了最關鍵的階段性成果。
李諭讓湯飛凡整理論文,然后對他說:“接下來的臨床試驗部分,國內條件就不夠了,因為國內尚且沒有研究人體內分泌的學者,下一階段只能去歐美的醫學院。”
湯飛凡當然明白,“我給湘雅的顏福慶校長發個電報。”
李諭說:“這件事我來做,你的博士跑不了,屆時歐美的大學也會給你發博士。”
湯飛凡又問:“我沒有出過國,要去哪所大學?”
李諭想了想說:“多倫多大學吧,那里有位生理學教授,他們估計也在研究糖尿病,如果得到內行幫助,試驗會更快。”
李諭提到的,自然是歷史上發現胰島素的班廷以及麥克勞德。
只不過李諭讓湯飛凡提前了半年多進行試驗。實話說試驗的難度一點都不大,主要得想到這個點子。歷史上的班廷有了想法后,僅僅一個暑假就完成。
但接下來的臨床部分,確實就要尋求他們的合作了。
如此一來,兩年后的諾貝爾生理學獎,不只發給班廷與麥克勞德,還要加上湯飛凡了。
當然了,以現在的條件,就算他們能夠攻克糖尿病,也只能治療少數有錢的病人。
因為從胰腺里提取的胰島素太稀少,一只豬的胰腺所提取的胰島素,僅僅夠一個人用七天。所以這個病才被叫做“富貴病”嘛,普通人根本治不起。
真要讓普通人治得起糖尿病,得靠半個多世紀以后的基因工程,就是通過植入大腸桿菌或者酵母菌內部的質粒一段人類胰島素基因,讓細菌大規模生產胰島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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