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名聲的麻煩
第672章 名聲的麻煩
一周后,李諭再次和盧瑟福來到卡文迪許實驗室。
“螺線管容易燒毀的問題我已經解決了!”卡皮察洋洋得意道。
盧瑟福驚訝道:“真的?”
“今天已經開機做過好幾次測試!笨ㄆげ煺f。
“有點厲害!”盧瑟福端詳了一會兒,不禁問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卡皮察說:“很簡單,既然無法快速對螺線管降溫,那就想辦法快速斷電唄,在螺線管未被燒毀時斷電不就行了?”
“果然是個實驗天才!”盧瑟福徹底折服,這種變通的腦子最適合做實驗,于是果斷道,“我正式通知你,你被卡文迪許實驗室錄取了!”
卡皮察兩眼放光,興奮道:“謝謝主任!謝謝院士先生!”
卡文迪許實驗室是卡皮察人生的轉折點,盧瑟福絕對是他的貴人。
短短兩三年中,卡皮察就表現出非常強的物理天賦,盧瑟福申請資金專門給他建了一座“蒙德實驗室”搞低溫研究,卡皮察本人是實驗室的主任。
網上一直流傳一個段子,也源自卡皮察:卡皮察對機械方面很有見解,一個廠長請他去檢修一臺貴重的機器,報酬是1000英鎊?ㄆげ炜戳丝矗S手撿起一個榔頭,在主軸上敲了一下,結果機器就好了。
廠長立馬后悔,一榔頭怎么值1000英鎊?
卡皮察說:“敲一下付1英鎊就夠,但知道敲在哪,價值999英鎊。”
他當上實驗室主任后,在劍橋越發春風得意,甚至結識了一位美女老鄉,還是他在蘇聯時期一位同事的閨女,兩人立刻墜入情網,很快結了婚。
劍橋也聘請他成為講師,不過卡皮察講課挺奇怪,動不動前后矛盾,學生要是問他為什么,卡皮察就說:“我是故意的,否則你們拿什么思考?”
而且他講課過程中有時艱深晦澀,有時又像大白話。
對此他有一句非常經典且有內涵的解釋:“我一直試圖讓95%的人聽懂5%的內容,讓5%的人聽懂95%的內容!
不過這老哥在1934年返回蘇聯看望母親時,突然被斯大林扣下,不準再前往英國。
盧瑟福通過私人關系向蘇聯駐英國大使求援,結果對方的回答是:“你們英國希望有個卡皮察,我們蘇聯也希望有個盧瑟福。”
人肯定回不來了,為了他的科學前程,盧瑟福果斷把蒙德實驗室的設備全部寄往莫斯科,而且此后一直保持通信,直到臨終前十天,盧瑟福還給卡皮察寄去了最后一封信。
萬幸的是,卡皮察沒有辜負“幼兒園園長”的期望,在莫斯科成功搞出了液氮的超流動現象,也是他今后獲得諾獎的成就。
蘇聯方面當然也很重視卡皮察,給他的地位很高,在蘇聯科學界是領頭的幾個人之一。
大清洗時期,另一個著名的物理學家朗道被抓,還是卡皮察托人保舉出來的。
到了二戰后期,慈父斯大林同志要求卡皮察造原子彈,卡皮察拒絕了,他不愿意制造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結果被撤了職。直到斯大林過世,才恢復原職。
不過總體看,卡皮察的人生軌跡還是很不錯的。
——
在科學界同樣打響名聲的愛因斯坦,也受邀來到英國,他在劍橋大學見到了李諭、盧瑟福、湯姆遜幾人。
盧瑟福問道:“愛因斯坦教授,你不是昨天就到了,先四處欣賞了欣賞英國美景嗎?”
“我是有這個想法,”愛因斯坦說,“不過剛到碼頭,魏茨曼就攔下我。我已經夠低調了,坐的是二等艙,他竟然還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我!
李諭說:“可能是你的發型太特殊!
“我應該戴上帽子的!”愛因斯坦惋惜道。
湯姆遜問:“魏茨曼?那個猶太復國主義者?”
“是的,”愛因斯坦說,“自從歐洲大戰結束后,德國的反猶形勢非常嚴峻,應該說整個歐洲都是如此,我在其中甚至發現了相對性原理的另一個應用——在德國我被說成‘德國科學家’,但在英國我又被說成‘瑞士的猶太人’。倘若我命中注定就該扮演一個惹人嫌的角色,我就該被德國人稱為‘瑞士的猶太人’,而在英國人看來,我又成了‘德國科學家’!”
湯姆遜扶了扶眼鏡:“這并不能代表科學界的看法!
“我知道,”愛因斯坦說,“但令人感到不祥的是,在德國也有一小群人,而且力量正不斷擴大,他們開始有意無意中把我說成是猶太人,而不是德國人。”
這是一個不太友好的信號。
湯姆遜說:“包括萊納德先生?”
愛因斯坦嘆了口氣:“還有維恩教授、斯塔克教授。”
這幾個都是院士級別,而且很多還有諾獎在身,勢力很大。
愛因斯坦繼續說:“我又不像哈伯那樣,試圖竭力抹去自己猶太人的身份,甚至皈依基督教,以求徹徹底底同化成一個德國人。他曾勸我這么做,但我做不到。”
李諭問道:“那么你準備加入魏茨曼的復國組織?”
愛因斯坦說:“暫時勉強答應吧,但從做人的角度上講,我反對民族主義。”
他和呂碧城一樣,是個世界主義者。
二十世紀初各種思潮太多,站在哪個角度的都有。
湯姆遜繞開這個有些涉嫌政治的話題,對他說:“還是講講相對論吧,現在全英國都在討論相對論,反對的人也有很多,提出了很多問題想讓你回答!
他拿出一份小報,上面寫著一個問題:“既然光速不變,那么如果他前后相隔幾秒鐘,朝對面的墻射出兩道光,前部分光相對于后半部分光的光速仍為C,那么前部分光豈不是越跑越遠?”
愛因斯坦說:“提出問題的人明顯不懂數學,應該……”
李諭打斷他:“你真想回復?”
“不應該回復嗎?”愛因斯坦問。
李諭說:“這種問題回答了也沒有用,提出這樣問題的人就不要指望他能看懂解釋了!
愛因斯坦說:“那不就任由他們詆毀我的理論了?”
李諭笑道:“你正眼看他們一眼,你就輸了!
這句話還是李諭當年聽德云社相聲時,郭德綱說的:“比如我和火箭專家說,你那火箭不行,燃料不好,得燒柴,我認為得燒柴,最好是燒煤,煤還得是精選煤,水洗煤不行。如果那科學家拿正眼看我一眼,那他就輸了。”
愛因斯坦也琢磨過來味兒了:“說得沒錯,我哪有這種精力!以后還要和德國科學院的幾個反對相對論的大院士辯論!
湯姆遜說:“這些胡言亂語的人你可以不管,但聽說你來后,坎特伯雷大主教希望當面問問你關于相對論的一個問題!
坎特伯雷大主教就是全英國教會的主教長。
“大主教?”愛因斯坦訝道,“我能不能拒絕?”
“恐怕不行,”湯姆遜說,“大主教今天下午就會抵達劍橋。”
愛因斯坦無語道:“他懂不懂相對論?”
<div class="contentadv"> 盧瑟福說:“好像惡補了幾天,但總體看,大主教完全不懂,他抱怨說,那些簡介和相關的報紙文章讓他更加糊涂了。”
愛因斯坦腦殼疼,問李諭:“你曾見過教宗,與他們接觸有沒有什么訣竅?”
“沒有!崩钪I攤了攤手。
愛因斯坦無奈道:“只有隨機應變了!
幾個小時后,大主教果然乘坐馬車抵達劍橋,親自來,也算相當給面子了。
禮堂中,湯姆遜特意安排大主教與愛因斯坦坐在一起,以便直接發問。
大主教先禮貌問詢了愛因斯坦近況,然后鄭重問出他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愛因斯坦先生,相對論對宗教會產生什么影響?”
這個問題有點棘手,愛因斯坦仔細想了想,突然發現幾個小時前李諭說的最后兩個字非常妙,于是說道:“沒有影響。”
“沒有影響?”大主教似乎有點失望。
“是的,沒有影響!”愛因斯坦強調了一遍。
他感覺這個回答妙極了。
大主教問:“為什么沒有影響?”
愛因斯坦說:“很簡單,因為相對論是純科學的東西,它與宗教無關!
他的回答完全把自己撇開,省了不知道多少不必要的麻煩。
李諭也心中暗笑,雖然這個時代的科學教育不可能與一百年后的二十一世紀相提并論,但這時候的人至少是真的尊重科學,也沒有互聯網,不會出現那么多無腦噴。不過此時信宗教的人很多,沒有必要把自己陷入無休止又無意義的爭論中。
大主教問:“你的意思是,我們宗教勢力根本無需在乎相對論!
“沒錯!”愛因斯坦說,“我認為宗教更應關注精神領域,不要繼續試圖解釋客觀世界!
“我明白了!贝笾鹘陶f。他對愛因斯坦的回答還是比較滿意的。
因為愛因斯坦的潛臺詞很明顯,試圖用宗教解釋世界,只會越來越糟,暴露自己的弱點。
次日,愛因斯坦在劍橋大學進行了一場演講。
和李諭的講座一樣,人滿為患。
這兩個同齡人在科學領域的號召力都極強。
演講結束,三一學院院長湯姆遜高興地對愛因斯坦說:“短時間內學校請到兩位分別演講,效果太令人滿意了!”
盧瑟福問道:“愛因斯坦先生,你似乎一直沒有離開過歐洲,有沒有興趣去美洲進行演講?美國的大學往往能給出非常高的出場費,因為他們并不缺錢,只缺優秀的思想。”
“美國……”愛因斯坦想了想,“這個想法很誘人,因為我需要一些價值堅挺的貨幣支撐日常生活!
李諭笑道:“堂堂愛因斯坦先生,也會為錢發愁!
愛因斯坦苦澀道:“太愁了!現在德國馬克跌得不成樣子,大戰剛結束時,1馬克的價值還相當于12美分,能買一條面包;現在只值2美分,要用六倍的錢才能換取一條面包!”
李諭說:“我與德國的工業界多有接觸,對經濟間接有點了解,按照目前的趨勢,馬克下跌的速度恐怕會越來越快。”
最多兩年,一條面包就需要700馬克,然后再過一年,就要10億馬克!是的,沒看錯,就是10億!
屬實是早了半個多世紀的津巴布韋幣。
愛因斯坦無語道:“這些政客,只知道瘋狂印刷貨幣!”
李諭說:“確實有點失。∪绻∷⒇泿啪涂梢韵毟F,那多發大學文憑豈不是可以消除愚蠢?”
愛因斯坦也笑了:“他們的愚蠢可能需要數不清的大學文憑!
笑肯定是苦笑,他又說:“我現在只能多在國外賺點錢,而且不能直接寄回德國,因為他們會用舊的匯率兌換成馬克,那樣我的錢就全被他們吞掉了,只剩一堆無用的馬克廢紙。”
盧瑟福問:“這樣不就違反了德國的貨幣政策,你要怎么做?”
愛因斯坦神秘道:“我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辦法,先寄到荷蘭,德國的稅務部門就沒有辦法了!
盧瑟福說:“愛因斯坦教授竟然被逼到隱藏收入的地步!
“哎,當個科學家本來就不夠賺錢!”愛因斯坦說,“所以我對自己兒子的選擇可以理解了。一開始我非常反對他成為一個工程師,但現在我會告訴他,科學是一門困難的職業,選擇工程這樣的實踐領域不失為一個明智的選擇,在那里不必尋找一株長有四個葉瓣的三葉草!
“沒有那么絕對,”盧瑟福說,“你看李諭院士,簡直像個超級有錢的大財閥!”
愛因斯坦說:“因為他在工程領域同樣出色,而我早年嘗試過,制作了一些小東西,但市場反饋并不好。”
李諭笑道:“如果可以利用好你無與倫比的名聲,巡回演講一圈,同樣能夠賺很多錢!
“好吧!”愛因斯坦本來就有這種打算,“只要美國人能給出15000美元的報酬,我就可以去一趟美國!
他對錢這么斤斤計較屬實沒辦法,一半收入要寄給前妻;按照協定,諾貝爾獎獎金那筆巨款的大部分也要分給前妻。
再加上德國瘋狂的通貨膨脹,能把人逼瘋。
李諭說:“我想美國人出得起,而先生要是繼續前往日本和中國,能收到更多的收入,我可以給你保證。”
愛因斯坦說:“真能這樣,我肯定去!希望這是我最討厭的名聲給我帶來的唯一好處。”
盧瑟福說:“名聲還是有好處的。”
“自從日食觀測以來,雖然我獲得了很多名聲,可總感覺盛名之下我變得越來越愚蠢了,這種現象當然很普遍,”愛因斯坦頓了頓,“不對,李諭先生是個例外,他早早獲得盛名,還能不斷有新突破!
盧瑟福笑道:“不管怎么說,你都成了相對論方面的權威。”
愛因斯坦說:“以前最討厭權威,現在我卻成了權威,真夠諷刺。”
“只能說是甜蜜的煩惱。”李諭道。
湯姆遜說:“有了名聲,最少會引起公眾對物理學的關注,有積極作用!
李諭說:“而且發行知識總比發行貨幣好得多,最少能讓人變得不愚蠢!
盧瑟福說:“我認可李諭先生的說法,最近書店經?吹揭槐窘凶觥断鄬φ摰慕y治》的書籍,——只要帶上‘相對論’幾個字,就很容易成為暢銷書——,作者就在用相對論的理論來支持他自己的政治觀點,即需要避免教條主義才能使社會生氣勃勃!
“還好他說的尚且在正道上,”愛因斯坦說,“不過名聲還會帶來一個問題,就是會招致怨恨,不久之后,我就要面對萊納德他們的一場科學‘審判’!
湯姆遜安慰說:“已經不是燒死布魯諾的時候了!
李諭則說:“正好我也會去德國,到時我做個二辯。”
愛因斯坦欣慰道:“那真是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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