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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陽波老怪


殷梳心尖發顫,但仍頭也未回隨著陽波老怪一路回到了淵臺,也就是湮春樓西堂如今長駐之地。

        武林皆知湮春樓分設東西兩堂,但鮮少知道兩堂一直各自行事。

        這些年來湮春樓東堂與主樓緊密相依、同進共退,東堂主赫連碧早已是祁宥手上最信任得力的心腹,唯祁宥之命是從。相比而言,西堂除執行任務外并不主動在教中活動,兩年前甚至已經退出蜀南腹地駐守在淵臺。

        淵臺地處蜀南翼側,時近深秋,迎面吹拂在臉上的風還帶有一絲濕熱的溫度。

        殷梳極目望去,群英枯萎,但滿山蒼松勁柏與從前一般無二。藍色的花瓣堆積在她腳邊,她閉上眼仍可以順著氤氳的水汽找到她曾走過千百遍的回去的路。

        但許多事情都已經不同了,與她當時接到前去臨安的任務離開蜀南時想比,她此時已經是完全變了另一番心境。

        連日奔波,殷梳幾乎沒有時間能好好處理身上傷勢。縱使那日眾門派亂戰她不放在心上,但祁宥的劍氣震傷深入肺腑,即使是她也一時間有些難以吃消。

        鼻端前縈繞的草葉枯澀氣味沖淡了郁結在胸口的血腥氣,而自她踏入蜀南的這一刻起,這個裹挾著她令她費盡力氣掙脫不得、原本理應是她一生深恨之所在,竟在她身心俱疲后最終給了她深晦難言的慰藉。

        殷梳愈加沉默無語地步入了淵臺西堂正廳,她抬頭看著陽波老怪,至此他們仍一前一后保持著一段距離,趕路的這些日子也甚少交流。

        她偷偷打量著陽波老怪,她沒有想到在危急關頭為她解圍的是這個一直與她算不上太親近的師父。

        湮春樓人情淡漠,陽波也授業嚴苛。她感念陽波的養育之恩,卻一直以為在陽波心中他們只是徒掛師徒虛名,觀其聲色陽波應當談不上對她有什么真心喜愛。

        在她的印象中陽波已經近兩年幾乎都沒有踏出過淵臺,她有時也已經記不太清上一次見到師父是什么時候。

        陽波向來是教中第一流的高手,此刻她在他身后細細地盯著他看才看出他行走時腰背微微有些佝僂,整個人似乎也沒了從前她印象里意氣風發的樣子。

        殷梳心里一個咯噔,難不成師父為了護她接下祁宥那一擊也受了傷?而陽波不可能不知道她這段日子一直在暗中調度西堂弟子,卻還一路護著她回到了淵臺。

        這么一想她羞愧難當,立即一掀衣擺伏地拜在陽波面前,顫聲開口:“師父,是徒兒辜負了您……”

        陽波眸光微閃,面色似有動容。他伸手攔住了殷梳,拉她在面前坐下。

        殷梳順手搭住了陽波的脈,靜聽片刻大驚失色開口:“師父,你也受傷了?”

        陽波面色不改,只是說:“陳年舊傷,不必在意。”

        殷梳幾乎無法直視陽波平靜的雙目,陽波已經不問教中之事多年,如今卻為了她這個叛教之人與祁宥正面沖突。此刻她寧愿陽波對自己這個逆徒欲殺之而后快,也不愿意是如今這種情形。

        她深吸了幾口氣,才又開口:“師父,此次我任務失敗,違逆教主之命,都是板上釘釘之事我無從辯駁。可我心意已決,斷不會回頭。待事成之后我一定會到您面前,接受您的一切責罰。”

        陽波未回應她,反倒說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教主之言,你聽之即可,不必入心。”

        殷梳似懂非懂,她一時不能確定陽波指的究竟是祁宥的哪一句話。

        陽波也無意解釋,他長嘆一聲,凝視著殷梳問她:“這條路會很辛苦,很艱難,你當真已經決定好了嗎?”

        殷梳鄭重回答:“決定好了。”

        陽波沉默片刻,望著她似有幾分釋然,方又開口:“江湖紛擾師父已經無力再管,你去吧,師父不會阻你。”

        他的話語里似有殘霞夕照之濃愁,聽得殷梳莫名心驚。她忍不住問:“師父,你不怨我嗎?”

        陽波欲言又止,最終只說出半句:“我老了,你是我唯一的徒弟,做師父的……”

        他的話戛然而止,但不言自明。殷梳眼眶一熱,她既意外,又覺得陽波今日透著十分古怪,但說不上來。

        陽波又說到:“你有什么疑問現在便問吧,我若知道的盡量都告訴你。”

        殷梳想了想,將在洛丘發生的事情大略同陽波說了,將縈繞在她心頭最關鍵的問題問了出來:“師父,萬大小姐說的是真的嗎?當年師父是在鄲江峽谷救了我嗎?我當真是絳都春的那個遺孤嗎?”

        “當然不是,我的確是在平陵山一戰中救了你,但你不是那個孩子。”陽波答得干脆,他蹙著眉似乎覺得這個猜想根本不值得問。但在殷梳苦思時,他快速看了殷梳一眼,撞上她焦灼的目光后又立即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眼。

        殷梳聽了這個答案只是略松了一口氣,她相信陽波不會騙她。但那日萬鈺彤言之鑿鑿猶在耳邊,她心頭的陰云始終難以揮散。

        陽波一聲低咳嗽喚回了她的神思,她望著陽波的面色滿眼憂心地開口:“師父,讓我為您運功療傷!”

        陽波避開她伸過來的手,反倒從懷中掏出一瓶養神丹遞給殷梳,淡聲開口:“我的身體我自己有數,你顧好自己便可。”

        殷梳一愣,還欲再勸。但陽波擺了擺手,不容她再質疑:“你下去吧,去做你的事情,時間恐怕不多了。”

        殷梳心念觸動,思緒立即被陽波這話轉移。她原不想給陽波添太多麻煩,但陽波似有暗示,她便順著試探問道:“師父,當年丹譜傳聞攪得江湖風云大變,分明是有心之人操縱,為何事態會失控至此?平陵山藥谷為四大家族之首,為何是那樣的結局?”

        陽波沉默片刻,他明白殷梳問這個的目的何在,開口回答她:“平陵山是世家之首,但每個世家都想成為世家之首。當年平陵山力排眾議要成立武林盟,眾世家擔心武林盟一旦成立平陵山的勢頭將更不可擋,而這時傳出的丹譜傳聞,不過是給了他們一個由頭罷了。今日的洛丘也一樣,那些正道中人雖成日標榜著黑白善惡,但逆眾人心意才是最可怕的。”

        殷梳面色麻木,咬緊牙關道:“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再發生。”

        她猶豫再三,又問道:“那當年絳都春是否和殷氏一樣是被人所冤?所以……有了今日的湮春樓?”

        陽波反問:“我若說是,你可會改變心意?”

        殷梳想了想,斷然回答:“不會。”

        陽波了然一笑,道:“既如此那不必問,各人走各人的路,去償各自的因果。”

        殷梳似懂非懂,她站起身,恭謹行禮:“師父,那我下去了。”

        陽波點頭,目送她離開。

        自那日一戰后,眾門派盤踞在洛丘附近不曾離去。

        殷梳心急如焚地籌措人手,但她不斷發信都未能聯系上殷莫辭。而就在此時,更壞的消息傳來了——

        萬堡主重傷,丘山宗主失蹤了。

        眾人皆知丘山宗主前往萬家堡同萬鉞萬堡主商議邪典現世一事,眾門派也一直等著丘山宗主和萬堡主能商議出一個結果。

        如此變數,人心動蕩,江湖中議論紛紛。

        眾門派按捺不住,又一次逼到常樂宗山門前,逼著須縱酒給出一個說法。

        殷梳再也等不下去,她清點人手就準備動身回洛丘。

        臨行前,陽波前來送別:“此去萬事小心。”

        “多謝師父。”殷梳心神惶惶,莫名地有一種難以心安之感。

        她下意識摸了摸胸口掛著的平安鎖,斂懷說它可以保佑自己,那老天可不可以也保佑斂懷安然渡過此次難關?

        她心神煩亂間,竟摸到平安鎖上似有異樣。她連忙將其掏了出來細細看去,竟看到銀鎖的紋路中有一道隱隱的裂痕。她一驚,難道是那日對戰不慎,被刀劍之氣損傷到了平安鎖?

        平安鎖受損實為不吉之兆,殷梳惴惴不安地反復摩挲著這道裂痕,卻越看越覺得也不像是被外力損傷,這裂痕和平安鎖上繁復精致的紋樣又有些契合,反倒像是本身就有的。

        她憂心之時,陽波已經面色大變,他抓著殷梳的手急問:“此物你從何得來?”

        殷梳被陽波的反應嚇了一跳,如實相告:“這是斂懷贈我的。”

        陽波聞言面無血色,他倒退兩步,吶吶:“怎會如此,難道……”

        殷梳見狀一顆心也提了上來,連忙追問:“師父,有什么不妥嗎?”

        陽波雙目死死地所在殷梳脖子上掛著的平安鎖上,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像是見到了什么駭人之物。

        殷梳有些不知所措地捧著平安鎖,心幾乎快要跳出胸腔。

        “孩子……”陽波過了許久才恢復平靜,他用一種悲憫的眼神看著她,“這是絳都春獨有的平安鎖。”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殷梳被釘在當場,在心中反復咀嚼思考他的意思。

        陽波說得艱難,可也不得不將真相告知殷梳,他說:“當年絳都春會為族中每一個新生兒佩戴銀鎖以寓平安,你手中的這個鎖看花紋應該是族中某位小姐的,贈你鎖的這個人……”

        殷梳腦中一片空白,耳邊盤旋著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只是師父的養子。

        她求助似地看著陽波,對他說:“他說這是他自小就帶著的、他母親留給他的平安鎖……”

        陽波不敢置信:“須少俠竟然是我們祁氏的人……”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他和殷梳四目相對,從對方震驚的眼神中讀出了另一個令人始料不及的答案。

        殷梳驟然間想通了許多事。

        為什么在大峪港林大哥見到她和須縱酒掀簾進屋的時候反應那么激烈?

        當時他看到的并不是殷梳,而是她身后的須縱酒。

        為什么清玉宮圍攻藥廬的時候,那個楊長老反復用須縱酒親生父母的死來刺激他,卻高深莫測地不肯明說他的身世。

        “原來,斂懷才是那個護衛鄲江峽谷而死的俠士留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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