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到了。
平時很清風霽月, 很意氣風發(fā)的男孩子，第一次用這種卑微的語氣說話。
凌漾說實話，很震驚, 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
這陌生的臥室里, 男孩兒身上衣服淡淡的煙草味道交織著女人身上的淺薄奶香味，纏繞互相，融入彼此, 直至誰也分不開誰的身上是什么氣息。
凌漾不知什么時候才找回了一絲思緒, 恍惚著說：“不好吧, 感覺像在欺負小孩兒。”
她笑一笑, 搖搖頭：“不合適。”
他收緊了下箍住她的手臂, 讓凌漾第一次體會到、意識到他的力氣和“偏執(zhí)”。
“合適, 我愿意就行。”他沒有說那句, 他遲早會陪她陪到她自己承認愛他的, 怕她抗拒，他是理解她的心態(tài)的。
也沒說，他的主任說, 喜歡一輩子也和愛一樣的，沒什么不好的。
“周頌，你……”
“我們在一起, 求你了, 姐姐。”他啞著聲低喃。
凌漾梗住了喉嚨中的話, 猶豫起來。
這一幕, 實在是今晚的意料之外。
她原本計劃好的是, 他今晚九點左右回來, 她和他說明天別給她叫外賣了, 她這幾天就搬走, 不想總在這打擾他。
以后各走各的，當個熟悉的，嗯，陌生人。
沒想到他很晚才回來，還給了她一袋糖炒栗子。
胃被撐得那么飽，身心都暖暖的，忽然這一刻，也不是很能強硬冰冷的拒絕他了，好像說不出口，對一個那么好的人說不出口，無法對一個讓自己這么舒服的人拒之門外。
“姐姐……我認真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說。”他蹭了蹭她的臉頰，“好不好？我認真的，我喜歡就行了，你喜歡就行了，不用你愛了，我愛你就行了。”
凌漾咬了咬唇，蹙著眉，猶豫不決。
身子微微一動，周頌就深深箍住她不讓她走，力氣無比大，抱得尤其深：“姐姐……”
凌漾覺得心都被喊得發(fā)癢了，小奶狗可可憐憐地像在撒嬌求人。
她沒忍住，悄悄側(cè)了下臉，眨眼間就猝不及防撞入男孩兒深邃的瞳孔中，里面布滿憂郁，含著深深的難受。
凌漾看著看著，不舍得了，開口調(diào)侃說：“小可憐樣，那你以后別說我欺負你，我反正只喜歡你，不愛誰，我沒那個能力，我也……不想主動去招惹這些麻煩事。”
他埋下臉在她肩頭，蹭了蹭。
哎喲，凌漾被他蹭得心都化了，奶死了，小奶狗名不虛傳。
她不由得轉(zhuǎn)過身來，把手穿過他的腰，深摟上，仰起頭朝他眨眨眼：“還是被姐姐撩到了。”
“……”他終于笑了笑。
凌漾也止不住笑，弟弟笑起來太好看啦，好像深夜里星空閃閃，今晨那鉆出黑夜的旭日。
她讓他去休息了：“忙完睡覺吧，你明天還上班呢。”
周頌：“明天給你點外賣。”
“……”凌漾搖頭。
周頌：“必須吃。”
“我不吃，小孩兒別管我，不給你管。”她戳著他的胸膛，一字一句地逗他，“早就說了跟我在一起你也不可以作威作福的。”
“……”
凌漾逗完又松開摟著的那抹腰，“走了。”
周頌拉著她的手，欲言又止，明顯舍不得，還什么都沒說呢。
凌漾彎著眼睛哄他：“明天再聊明天再聊，都幾點了，大醫(yī)生明早還去醫(yī)院呢。”
周頌蹙眉。
凌漾逗他：“看你搞的這工作，戀愛沒時間談就算了，遲早也要和我一樣三四點回來。乖啦，晚安。”說著就拉開了門。
周頌站在門口定定看著她拐出去。
凌漾進對面的屋后回頭，笑一笑，闔上門：“晚安，我家男朋友。”
周頌待門關(guān)上了，低低笑了下，兀自低語了句：“晚安。”
…
凌漾難得那么早睡，最近作息是真的被那小子生拉回了一些。
不過第二天她中午醒來時，屋子里外還是只有她自己的氣息，他還是已經(jīng)早就無影無蹤。
其實一起住跟自己住沒區(qū)別。
大概最大的區(qū)別就是，才洗漱好外賣的電話就響了。
凌漾無奈又止不住笑地下樓去拿。
外賣員都認識她了，說她男朋友今天又點了。
凌漾但笑不語。
回去后給他發(fā)消息：“你吃了沒？”
他沒有馬上回消息，凌漾不知道，周頌今天難得被主任訓斥了一天。
一大早看了他交上去的報告，說前面寫得非常好，后面不知道是什么鬼東西，修飾一下都沒有的，跟大清早在地鐵上胡亂趕出來似的。
要不是說報告的內(nèi)容大致還是很可以的，只是寫的潦草不仔細，主任一定把他痛批一頓。
中午吃飯時，年過半百的中年人邊用餐邊問他昨晚是寫到后面犯困嗎？
周頌笑了下。
主任覷他一眼，被罵了還笑：“你這小子今天是怎么回事？”
周頌吃了口飯，心情一點沒有影響的開口：“也沒困，就是有點事，趕時間，所以……我下回寫好就行了。”
“病人等你下回救啊？”
“……”
主任冷冷掃他，“凈胡扯。”
周頌道歉。
主任也只是故意嚇嚇他，只是一份小小的日常總結(jié)報告，所以嚇完就問：“你說你，我一直認為是個比較嚴謹?shù)娜说模瑢W習向來好，從來不出這些完全沒必要的小差錯。”
本來還想拿他的報告當模板來講課呢，他是篤定他能寫得很好的，結(jié)果搞得亂七八糟。
別人寫得不好正常，他寫得不好主任是難以理解與釋懷的。
周頌說：“就是……昨晚真有點事。”
主任睨他一下，但也沒問。
周頌想了想，自己開了口：“前幾天說的，女朋友，今天有了。”
主任：“……”
他頓了頓，隨即哦了一聲笑開，“在一起了？我說你這小子，今天一邊挨罵一邊笑。”
周頌又愉快地扯了扯嘴角。
主任嘆著氣，搖搖頭說到底是年輕小孩兒，追不到的時候不開心，追到了把笑容全天掛在臉上了。
又說能讓他喜歡的，想必是個很優(yōu)秀的女孩子。
周頌肯定地點頭，他家姐姐可優(yōu)秀了，長得把人漂亮暈了，獨立又自主，張揚又溫柔，還是個厲害的珠寶設計師。
非常優(yōu)秀，他非常喜歡。
得知這事主任下午倒是一改早上的橫眉豎眼，一如往常地挺溫和友好，在他看來，人生中這些都是常事，要理解。
…
晚上九點，凌漾和公司同事聚餐了一頓火鍋，離開時坐在車里翻微信看那些約她出去玩的姐妹都在什么場子。
翻著翻著，看到了自己那新鮮的男朋友的號。
哎，第一天有男朋友都不習慣，今天他給她叫外賣，他直到下午三點才回復她，簡單聊了兩句就說有事，晚上聊。
這男朋友不知道吃晚餐了沒，回家了沒。
他要是回家，凌漾決定今晚就不去浪了，也回家去培養(yǎng)一下感情。
凌漾發(fā)消息給他：“你下班了沒？”
過了幾分鐘，他回復：“沒，還在醫(yī)院。”
凌漾瞇眼，心里明顯非常地一扯：又加班，醫(yī)生果然辛苦。
她按了屏幕幾下，發(fā)過去一句：“吃飯了嗎？”
那邊很快顯示在輸入，但是等了會兒，又沒有了，再過一會兒，進來了兩個字：“吃了。”
凌漾尋思了下，這小子指定沒吃，又怕告訴她。
她笑瞇瞇地把車子熄了火，人重新出去，到火鍋店隔壁的餐廳打包了一餐，再拎著優(yōu)哉游哉回了車，去了附一。
也不知道他在哪個科室，凌漾到后先隨便停好車，再發(fā)微信問他：“你在哪個科室啊？”
那頭剛隨主任從病房出來的周頌感覺到大褂口袋里的手機振動，拿起來瞧了一眼，不解地回了自己的科室過去后，問：“怎么了？”
凌漾說：“來看看男朋友。”
周頌：“……”
他愣了愣。
前面的主任和幾個實習生邊說話邊回去，走著走著見身邊的周頌不見了，前者就回身去看。
那小子停在幾米后，低著頭握著手機噼里啪啦地按著。
主任喊：“小頌。”
男孩兒抬頭，遂走過去跟主任說：“我請個假。”
主任挑起眉峰：“做什么？”
“女朋友來找我。”
眾人一頓，隨即同學們都笑鬧起來。
主任也徐徐失笑，搖搖頭揮手示意他走吧走吧，本來也沒什么事了，就準備邊吃晚餐邊聽他們做個今日份的總結(jié)。
周頌馬上轉(zhuǎn)身下樓去，飛去門診。
凌漾在門口立著。
春夜里氣溫不高不低，女人披著一件精致的白色毛絨短外套，下面搭著一條貼身的灰色長裙，踩著一雙短靴，優(yōu)雅矜貴的模樣快跟月色融為一體了。
要不是晚風吹過，撩起來的裙擺與長發(fā)，起起伏伏的像水波一樣撩在周頌心里，他都覺得是幻覺。
周頌第一次覺得二樓到一樓門口的距離那么遠，晚上的附一人那么多，怎么避讓都有避不開的人。
很羨慕那些不斷進出門診與她擦肩而過的人，羨慕得很。
凌漾正隨意看著附一的環(huán)境，一會兒目光從外落到大廳里一側(cè)的那架白色鋼琴上。
附一也有鋼琴，只是這個點已經(jīng)沒有志愿者演奏了，顯得那鋼琴在熱鬧大廳里透著縷孤寂。
忽然，眼角余光隱約晃動過一抹略顯熟悉的人影。凌漾微微移動了下眼神，接著，散漫的目光逐漸聚攏明亮起來。
男孩兒穿著一身無暇的白大褂，筆挺的身姿被這全世界最溫柔的顏色襯得愈顯利落挺拔。
夜色憧憧間，衣服的雪白反襯到臉上，棱角分明的五官像被一層月色籠罩，虛虛晃晃的，溫柔得沒話說。
真好看哦~她家男朋友這身衣服。
周頌出了門，三兩步走到她面前去，“姐姐。”
凌漾牽起唇角：“晚上好啊。真是夠忙的。”
周頌微笑：“你怎么這么早？”
“嗯，剛吃完，沒想回去工作了。”話落舉起手上的東西，“你的晚餐。”
“……”
周頌沒想過她給他帶晚餐來了，一頓怔忪后，回過神，馬上攬著她往醫(yī)院食堂去。
這個點食堂人不多，沒什么病人與家屬，大多是醫(yī)院的職工，且都孤身一人。
驀然見兩年輕人進來，一男一女，年歲相當，不由都多看了一眼。
周頌一個實習生也和別人不認識，沒去跟誰打招呼，兀自找了個邊角的位置帶凌漾坐下，問她：“你真吃了嗎？”
“吃啦，和同事一起在外面吃火鍋。”凌漾把盒子遞給他自己打開，“我本來吃完想去玩呢，忽然想起來我這不是有男朋友了嗎，都晚上了，得找找他了。”
“……”
周頌拆開外賣盒的動作微頓，撩起眼皮落在對面的女人臉上，嚅嚅唇瓣，聲音低沉地說：“對不起，我今天忘了找你了。”
凌漾一瞬粲然失笑，眼睛都彎起來了，她可沒有這個意思啊：“這有什么，白天我忙，我下午才出門工作，沒功夫瞎聊。”
只是說完，她又把身子微微朝前面傾了傾，玩味地問他：“不過，你今天，應該是除了訂外賣的時候，其他時間完全沒想起我吧？”
“……”
“是不是忘記自己有個女朋友？”
“……”
周頌抿抿唇，倒是搖頭：“不是。”
“嗯？”
“一直有……想起你。”一整天都在想，但是昨晚兩人只是簡單說了兩句，今天隔著手機找她，又感覺，好像過于親密了。
“那你……”凌漾困惑的歪頭瞧他。
眼珠子盯著他猶豫的臉色轉(zhuǎn)了轉(zhuǎn)，一會兒不小心與他的視線撞在一起，他默默闔下了眸拆飯盒，凌漾忽然就明白了。
她笑說：“哦，你覺得，剛在一起，不知道怎么找我？”
周頌終于扯了下嘴角，沒出聲。
不知道怎么找，就漸漸忘記找了。
凌漾見猜中了，很樂呵，又表示：“不知道怎么找我，那也還是沒習慣吧？為什么沒習慣呢，昨晚我說的還不夠明白嗎？”
周頌看著桌上的幾份菜，驀然道：“你怎么點了這么多？”
凌漾托著腮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他，不答反問：“昨晚不是求著我和你在一起嗎？姐姐不是也答應了嗎？”
“嗯。”
她揶揄：“那怎么了？還沒真實感呀？”
“嗯。”
“……”她失笑，弟弟可太乖了，有問必答，而且還真沒真實感呀，昨晚確實應該和他多說兩句的，悄悄這還患得患失呢。
她忽然撐起身子，微微靠近他那邊一下，伸手去抓他的衣領(lǐng)子。
她不敢弄皺他那格外好看還挺神圣的白大褂，只輕輕一扯示意他過來，他也真的往前傾身過來了。
凌漾湊近親了口他的臉頰。
周頌怔愣住，手中剛握住的筷子一松開，掉在桌上。
凌漾望進他眼底，含笑眨了眨眼：“有真實感了嗎，阿頌？”
“……”
“要是不夠，你可以吻姐姐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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