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十分鐘,  凌漾整整十分鐘才成功把他哄下去，躺倒睡覺。

        他是真的累了，凌漾歪頭去看的時候,  他努力睜著眼看她,  桃花眼里似乎下了一場雨，疲倦中蕩漾著一層濡濕。

        好看死了，但是還是心疼,  她馬上伸手拍怕他的身子,  哄：“快睡哦~晚安,  我們家阿頌。”

        他很乖地闔上了眼。

        一會兒她微微換了個姿勢摟他,  他身子好像僵了僵,  呼吸有一瞬沒了聲音,  再然后他也換了個姿勢,  摟著她沒有摟那么緊了。

        凌漾悄聲問：“怎么了？”

        他含糊了句“熱,  姐姐別蹭”，然后就繼續睡了。

        凌漾無聲在笑。這是第一次和女人睡，不習慣呢。

        她沒再動了,  保持著一點點小距離。沒多久就感覺風雨聲中聽不見男孩兒淺淡的呼吸了。

        她一直在看著他。男孩兒臉微側向她這邊，長睫蓋住下眼瞼，淡淡的剪影落在臥蠶上。睡著時比清醒時分還要奶氣,  毫無瑕疵的皮膚上落著淡橘色的光,  朦朧溫柔,  越看越奶。

        凌漾沒忍住,  低頭,  唇瓣輕輕碰上他的臉頰。

        他睡得深了,  沒有感覺。

        凌漾輕悄悄地躺下,  腦袋枕著他的臂彎,  把臉埋入那抹寬大的懷里。

        許是風雨聲太大，睡著了耳邊也不安靜，很少在這種喧囂的環境中睡覺；或者，是人生中第一次和一個男人同床共枕，第一次在周頌的懷里睡一整個長夜，所以凌漾睡得也不太安穩。

        她做了個夢，夢見他們分手。

        那天好像也同樣下著大雨，她毫無征兆地跟周頌說，要不，分開吧。

        他那會兒，好像已經結束實習回去讀書了。

        他們還在外面一起住，那天下課回來，身子淋濕了一半，她一邊給他擦身子，一邊說出那話。

        說完男孩兒整個臉色如同外面黑沉沉的天，晦澀難明，他問她，為什么忽然這么說。

        她說，感覺兩人真的沒有未來，她本來就沒想結婚，即使想，他還要讀書，讀好多年，他們好像不在一條平行線上。

        那小子甚至說他不是要讀完才結婚的，他大學都畢業了，研究生結婚很正常。

        可悲傷的是，她說，可是她不想結婚呀。

        就是……無論結不結婚，他都留不住她。

        男孩兒的眼底好像一下子灌滿了咸濕的海水，望著她啞然無聲，像一輛在暴風雨中熄了火的車子，無能為力。

        ……可能是前一月他隨口說的關于那個女同學想加他微信吧，凌漾夢里還有他后來的生活。

        他好像沉寂了一段時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再見面他和別人在一起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曾經口中的那個人。

        …

        第二日風消雨停。早上七點周頌醒來，一動，發現一只胳膊壓著什么，動不了。

        他低頭一看，接著惺忪的睡眼漸漸清醒過來。

        女人側身枕著他的胳膊，手環抱在他腰間，摟得緊緊的，整個身子的溫度貼滿他的半面身子，讓他全身上上下下都是滾燙的……還有點，發麻。

        周頌不知道昨晚自己是怎么睡著的，困到什么程度才能和她這樣睡著還睡得著，眼下感覺半身都沒知覺了，鼻息間還都是淺淡奶香味，聞著都覺得心軟，想把姐姐吃了。

        他嘴角不自知地朝一側噙起弧度，又小心翼翼拿下腰間的手，動作很輕地放回她自己身上，再扶著她的腦袋，輕輕抽出被枕著的手。

        周頌這輩子都沒這么小心過，屏住了呼吸，大氣不敢喘，直到把她放在枕頭上睡著，她沒醒。

        他松了口大氣，再輕手輕腳地下了床，轉身給她掖好被子。

        他都不敢在這個房子里洗漱，直接回了自己臥室。

        梳洗完換了身衣服，再回來。

        凌漾翻了個身面向自己那邊躺著，大抵是陪著的人不在了，她就習慣性按往常的姿勢睡。

        周頌走到她身邊，邊給她拉被子邊彎下腰，低頭湊近女孩子粉白細膩的臉龐，親了口，再起身離開。

        凌漾睡到九點，手機嗡的一聲，把她吵醒。

        她稍稍半睜開眼，望著拉緊的窗簾下透進來的淡淡光線，人慵懶得一動都不想動，很疲憊。

        不知道是昨晚被雨聲吵得沒睡好，還是，她昨晚好像一夜都在做夢。

        這夢不太好，有些難過，導致她也沒休息夠。

        凌漾仔仔細細地回味了下昨夜夢里的前前后后，最后竟然覺得，那個結局其實也不錯。

        只是，胸腔里好像淤積著一夜的烏云沒法消散，感覺有滿腔的遺憾充斥在胸口，頻頻回想起去年深秋在老城區的那面初識。

        總覺得這樣的結局對不起老天爺精心安排的初見，嗯，應該是說，她對不起這前前后后的安排。

        深深吁了口氣后，凌漾伸手去摸床頭柜的手機。

        周頌的消息彈在屏幕上，說：“姐姐，別睡太晚，我給你煮了粥，這會兒可以吃了。”

        凌漾才想起來昨晚，兩人好像一起睡了。

        她回頭看身邊的位置，手摸上去，自然是沒溫度了，但是沒來由就感覺有他的氣息。

        她翻身躺過去，趴在他枕頭上抱著手機回復。

        聊了兩句，他說他剛開完會。

        凌漾趁機和他說了下昨晚的夢。

        那頭收到后，好一會兒沒有消息過來，大約有一分鐘過去，凌漾手機進來一條：“你不想搬了，姐姐？”

        凌漾愣了下，哦……他以為她跟他說，是后悔了，是覺得兩人早晚也和這個夢一樣，分道揚鑣，所以她及時止損了。

        凌漾嘴角扯了扯，有些心疼他。

        這個年紀，風華正茂，青春恣意，應該談一場浪漫且富滿未來的戀愛才對，跟她倒好，整天患得患失。

        她真是造虐。

        凌漾給他發了句語音說：“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慵懶調侃，“我跟你說這事，是提醒你，任何女同學，你都要，避、遠、點，你家里有姐姐。”

        “……”

        他回過來的語音里強調說他可乖了。

        凌漾失笑，舒服地在床上翻滾，她感覺，她還是很喜歡這種生活，住一個房間不知為何感覺就是和不同房不一樣。

        又哄了弟弟兩句后，她起來洗漱完去吃他給她煮的粥。

        喝完很飽，就懶洋洋地沒馬上出門，她踱步去了周頌房間，把他的東西打包了下，帶到對面去。

        小小搬了個家。

        中午的午餐還是周頌給她點的，凌漾真不知道他哪來的經費，她忽然有點擔心他不會拿家里的錢養著她吧？

        那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姐姐自己有錢，還每天讓弟弟養著。

        她也習慣性在吃飯時給他回饋一下她乖巧無邊的進食時間。

        他中午也比較有時間，經常會陪她說話。

        聊天中，凌漾跟他說她把他東西帶回房了。

        周頌遲疑道：“姐姐……要嗎？”

        凌漾：“怎么了你都拐女朋友出去私自同居了，這會兒還純情呢。”

        “……”

        凌漾邊吃邊戳著手機打字：“你不要跟我說，我們換個地方還是一人一間房啊。”

        周頌：“……”

        凌漾：“那我不搬。”

        “……”

        周頌無奈地按著語音，道：“姐姐……你一個女孩子。”

        凌漾收到的時候，笑得差點吃不下，末了繼續給他發消息：“女孩子怎么了？還沒在一起的時候，你還騙我的時候，姐姐就差點把你上了。”

        “……”就吻一下而已。

        凌漾又戳著屏幕坑蒙拐騙，拐他上她那兒一起住，說上她那兒她就和他住，不然不去，她想養弟弟。

        周頌說：“姐姐，其實我有房子。”

        “……”

        凌漾呆了呆：“啊？？？”

        “嗯，市區有一個。”

        “什么？那你為什么來葦江花園住？”凌漾飯都不吃了，死死盯著手機。

        周頌：“不想讓我姐知道，所以先上葦江花園住住，其實我也不想上那兒住，一開始就想上自己房子，想跟她說我去和舍友住。”

        “那你為什么還來？”

        “不是你拐我去的？”

        “……”

        “我姐就找我，我沒辦法硬說要去和舍友住。”

        “……”所以，所以還是她的鍋了，“你為什么不讓你姐知道？”

        “怕她知道我要買房子，我父母知道了，回頭讓我啃老。”

        “……”

        哦吼，所以你房子還是自己買的，弟弟是去搶劫了嗎？！！

        “你搶銀行了吧你一個大學生哪來的錢買房？？？”

        “就首付而已，勉勉強強還是出得起的。”

        “所以你是想拐我去你那兒住著了？”

        “嗯。”

        “我不去，姐姐有錢有房，不想讓弟弟養，姐姐還是想當姐姐。”

        周頌沒有說什么，只給她發了個表情包。

        一個小人把另一個小人按在地上摩擦的表情包。

        凌漾：“……”

        弟弟真的是，骨氣還是很硬的，堅決不給姐姐占便宜。

        她笑得不行。

        …

        周頌其實無所謂住哪兒，他在意的是，能跟她一起生活。

        畢竟這段感情，他要不主動珍惜點，制造點東西，那到最終如她那個夢一樣要散場的時候，就啥也沒有。

        他那房子離葦江花園也不是很遠，換了一條街，去附一的距離差不多，去凌漾公司的距離近了幾分鐘，都挺好的。

        六月的第一個周末，凌漾給周同學的新房子添了點生活用品，而后就搬家了。

        周頌還要上班，她自己在研究臥室一面空白的墻上掛個什么畫好，手機就嗡了聲。

        她去摸床頭柜的手機看。

        施吟給她發消息：“周頌說葦江花園那邊他不住了，讓我需要的話自己可以過去。怎么回事啊？我給他發消息他可能還沒下班，也沒回我。”

        凌漾挑眉，那小子那么快就跟他姐說了？

        她想了想，含糊說：“嗯嗯，搬走了，你可以去住了姐妹。”

        很快又有新消息進來：“他真的搬走了？那小子為什么忽然搬走了？不是說要住到明年的嗎？”

        凌漾努力想理由……“他就是，可能覺得那是你的房子，不方便吧。”

        施吟皺眉：“什么鬼，我又不需要這房子。我在婚房住得好好的呢，”而且她已經臨近生產，此刻在家哪也去不了，“我現在養胎呢也不會換地方住，再說尹賀房子多得是，我不用去葦江花園。”

        “沒事，那就放著吧，那不是我們尹總送你的嗎。”

        施吟：“哎呀，那你呢？他搬走那你不是照樣住著嗎？”

        凌漾：“哦，我也沒在那兒了。”

        施吟對著手機滿臉疑惑，迅速問：“那你住哪兒啊姐妹？？？回家啊？”

        “……對。”男朋友的家。

        施吟也沒再說什么，只是問：“那你最近有空搬了嗎？那周頌去哪兒住？”

        凌漾咬咬唇，干笑著打字：“嗯我這周末有空搬了。周頌他，嗯，他和他舍友住吧。”

        “這小子是怎么回事……我服了，好端端的我的房子不住，跑去外面花錢。”

        施吟切了號就問周頌，“你搬走了那去哪里住了？”

        他大概率在忙，還是沒有回復。

        施吟想到她辦婚禮那會兒加了顧灼他們幾個的微信，就發消息問他：“小灼，在忙嗎？我聽說周頌搬去和你們住啦？”

        兩分鐘后，顧灼同學回復“沒有啊姐，他不是在你那兒住著嗎？”

        施吟瞇眼，正要打字，忽然周頌給她回復，說：“我和舍友住啊。”

        施吟：“……”

        她馬上把個顧灼的聊天記錄截圖給他。

        周頌：“……”

        施吟：“？？？你到底在干什么呢？跑去哪兒了你還騙我！”

        周頌：“和女朋友住。”

        施吟：“……”她不可思議，“你真的？？有女朋友，還跑去同居了？？？”

        周頌：“不行嗎？我都二十一了。”

        施吟：“……”

        她悠悠道：“那你女朋友，成年了嗎？”

        周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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