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上一代的永安四絕與王家六老爺
趙家院門外，停著一架馬爬犁。
趙軍眼睛尖，看到那爬犁坐著一個熟人，正是那石寶峰。
“哎呦！”趙軍心里咯噔一下，感覺有些不好。
石寶峰腳受傷休獵，趙軍帶人去那山頭打大皮，這事一點(diǎn)兒毛病不犯，也不犯山規(guī)。
而石寶峰下的夾子，夾住了大皮，碰巧讓趙軍撿回來了。
但趙軍從來沒想過占人家東西，他最近事情也多，就想著等臘月二十五早晨抽空，把大皮給石寶峰送回去。到時候，再跟石寶峰談他收那白大皮的事。
這么做呢，也不犯毛病。
可要是讓石寶峰先找過來，那這事兒就不好說了，很容易就說不清了。
趙軍心里有些犯難，但事到臨頭，趙軍沒有慫，而是快步向院門口迎去。
這時候，從爬犁上下來一老一少，而石寶峰腿有傷，他坐在爬犁上沒動地方。
趙軍走到院門口時，見那一老一少看著自己。雖然不認(rèn)識，但出于禮貌，趙軍笑著向他們點(diǎn)了點(diǎn)頭。
“四叔。”然后，趙軍向坐在爬犁上的石寶峰打招呼，道：“你腿不得勁兒，我扶你下來。”
“我不下去。”石寶峰聞言，擺手道：“我上我二大爺家去。”
“啊？”趙軍一愣，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原來這石寶峰是要上老徐炮家。
見趙軍一臉詫異，石寶峰繼續(xù)說道：“這不要過年了嗎？我咋也得來看看我二叔啊。”
說著，石寶峰回手，招呼那趕爬犁的人，道：“來，國良啊，來認(rèn)識、認(rèn)識，這是你趙軍兄弟。”
趕爬犁的忙過來跟趙軍打招呼，并自報(bào)家門說他叫徐國良，是石寶峰大哥家的孩子。
石寶峰身上三個哥哥，全都雙目失明。這三個哥哥家的孩子，都是石寶峰一個人拉幫起來的，徐國良拿這個老叔也當(dāng)父親一樣對待。
趙軍跟徐國良客套兩句，然后看向石寶峰，試探著問：“四叔，這都到家門口了，你進(jìn)屋坐會兒唄。”
“不坐。”石寶峰拒絕，道：“我這就走啦，那頭兒我二大爺跟我二娘還等我吃飯呢。”
聽石寶峰這話，趙軍更懵了。你不進(jìn)屋，你上我家門口干啥來呀？要說是來興師問罪的，那你直說就完了唄。
“那四叔你……”趙軍剛張嘴要問，就見石寶峰抬手一指旁邊站著那一老一少，道：“趙軍吶，這是你家親戚，我給你捎來啦！”
“啊！”趙軍聞言，恍然大悟，忙轉(zhuǎn)頭看向那一老一少。
說是一老一少，那少不過是相對老的而言。那老的，瞅著得六十大多、將近七十了。而少的，也有四十多歲。
這二人都生的濃眉大眼，趙軍一看就在心里猜，他倆應(yīng)該姓王。
自己老娘娘家那頭的親戚，哪能怠慢？
趙軍上前，微微低頭，很是客氣地問那老頭兒，道：“老爺子，你老是……”
“我叫王長海。”這老頭兒一下爬犁，趙軍就出來了，他沒說話卻在旁邊觀察了趙軍半天，看趙軍那濃眉大眼的，王長海語氣很是肯定地對趙軍說：“你是蘭子家小子吧？”
“啊！是，是。”趙軍一聽，臉上露出笑容，隨即重重地一點(diǎn)頭。
“那啥……你們嘮著啊。”外頭死冷寒天的，石寶峰不可能在這兒看他們套親戚，往東邊一甩手道：“我倆先走了啊！”
“走了啊，兄弟。”徐國良也跟趙軍打了個招呼，而這時趙軍緊忙問石寶峰道：“四叔，你們今天擱我徐爺家住一宿啊？”
“住什么住啊？家過年還一堆事兒呢！”石寶峰道：“我來就看看老兩口子，完了三點(diǎn)來鐘，我就回去了。”
這輩的人說話就這樣兒，語氣很重還都是降調(diào)，言語也不客氣，外地人聽了都得以為是打仗呢。
“啊，那行，四叔。”趙軍道：“那三點(diǎn)之前，我上我徐爺家，我找你有點(diǎn)事兒。”
“好嘞。”石寶峰應(yīng)了一聲，而這時那徐國良揚(yáng)鞭打馬，趕著爬犁就走了。
“姥爺。”趙軍回頭喊了王長海一聲，道：“咱快進(jìn)屋吧。”
他媽的叔，他叫聲老爺沒毛病。等知道這老頭兒在他們叔伯兄弟中間行幾，再叫他一聲幾姥爺就行了。
“走吧。”王長海點(diǎn)了下頭，一邊跟著趙軍往里走，一邊說道：“我們叔伯兄弟，你大姥是老大，我是老六，你得管我叫六姥爺！”
“哎，六姥爺，我叫趙軍。”趙軍緊忙改口，并自報(bào)姓名。而這時，就見王長海指著那中年人，對趙軍說道：“這是我們家你四舅。”
“四舅。”趙軍急忙回身，跟王彥雙打招呼。
“哎，哎。”王彥雙笑呵地應(yīng)了兩聲。
趙軍正要說話，卻見王彥雙臉色忽然沉了下去。
“爸！”王彥雙喊王長海，道：“給蘭子拿那東西呢？”
王長海被他兒子問得一愣，隨即破口大罵：“俏麗哇的，你特么問我呀？”
趙軍被這爺倆整懵了，不光是他，就連西墻下一大二小，三條紅狗也都愣愣地看著他們。
王彥雙一拍大腿，轉(zhuǎn)身就往院外跑。
“我俏麗哇的！”王長海脾氣看樣挺暴躁，他追著王彥雙往院外走，嘴里還罵罵咧咧：“你特么咋不把腦瓜子丟了呢？”
“沒事兒的，六姥爺。”趙軍追著勸道：“東西丟不了啊。”
趙軍、王長海走出院子時，就見王彥雙一手拎著一個三角兜往這邊跑。而徐國良趕著爬犁，就停在不遠(yuǎn)處。
“爹呀，找回來了。”王彥雙說話時，臉上都見汗了，而王長海嘴里仍罵罵咧咧的。
“你給我拿來吧。”王長海伸雙手，兩把奪過兩個三角兜，并狠狠地瞪了王彥雙一眼。
“六姥爺、四舅，咱趕緊上屋吧。”趙軍招呼二人進(jìn)屋，也算是給王彥雙解圍了。
三人又走進(jìn)趙家大院，王長海忽然抬起左手，用拎著的三角兜指向西院，問趙軍道：“那是李大明白他家吧？”
“啊？”趙軍一愣，算上重生前，他得有二三十年沒聽人提過這外號了。
四十年前的永安林區(qū)，還沒有永安這個名字呢，當(dāng)年這里被人稱為十八道崗子。
而四十年前的十八道崗子有四大名人，堪比趙軍前世的永安四絕。
這四大名人分別是王大巴掌、趙大柱子、李大明白和張大腦袋。
這四位說起來還都不是外人，其中王大巴掌、趙大柱子和張大腦袋，拿都不用說了。
而李大明白不是別人，正是李大勇的父親。此人自詡十八道崗子第一讀書人，號稱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雞鴨鵝狗。
三人說話就走到了屋前，趙軍拽開房門讓王家父子先進(jìn)，并喊了一聲：“媽，家來客（qiě）啦！”
“哎！”王美蘭應(yīng)了一聲，她拿著刷過的茶缸，到靠墻的桌子前，準(zhǔn)備給來客倒水。
可就在這時，她聽身后有人道：“蘭子。”
王美蘭只要不傻，就知道這是招喚她的。而在王美蘭的印象里，自從她媽去世，就再沒有人這么叫過她。
王美蘭回身，只看一眼那走進(jìn)屋來的老頭兒，王美蘭瞬間愣在了原地。
“蘭子。”王長海又喚王美蘭一聲，然后問道：“還認(rèn)不認(rèn)識我啦？”
“六叔！”王美蘭瞪大眼睛，驚喜地躥到王長海身前，雙手抓住王長海手臂，激動地再喊：“六叔！”
“哎！”王長海樂呵地應(yīng)了一聲，能看出來老頭子是真的很高興，樂得滿臉都是褶子了。
“蘭子。”這時，跟進(jìn)來的王彥雙也喊了王美蘭一聲，而王美蘭看他一眼，依舊驚喜地道：“四哥！”
跟王彥雙說話的時候，王美蘭仍抓著王長海的胳膊，然后招呼二人道：“六叔、四哥，趕緊上炕！”
剛才王美蘭一喊六叔，張?jiān)瘛⒗钊绾＞蛷目簧掀饋砹耍瑥堅(jiān)衽踔贺埌簦褪窍裉O(jiān)捧拂塵似的。
而李如海懷抱小猞猁站在一旁，二人一獸八卦地看著人家認(rèn)親的場面。
王長海并沒上炕，而是把炕桌裝煙葉子的小筐推到一邊，然后將自己拎來的兩個三角兜放在了炕桌上。
三角兜兜口兩側(cè)各有一帶子，裝上東西以后，這兩個帶子系個十字花的扣，然后就能提著、拎著了。
王長海解這個扣的時候，王美蘭已經(jīng)給他們爺倆倒上了水。
王美蘭一回頭，看到王長海、王彥雙都沒上炕，他連忙招呼道：“六叔、四哥，你倆趕緊上炕啊，完了給外頭那棉襖脫下來暖和、暖和。”
這爺倆坐爬犁來的，這一路都凍透了，棉襖上全是涼氣。
“蘭子。”這時，王長海已將一個三角兜解開，從里面拿出一個很大黃油紙包。
老頭子手托著黃油紙包，沖王美蘭笑道：“你看六叔給你拿啥了。”
說著，王長海把那紙包放在炕桌上，動手將其打開。
王美蘭湊過來看，趙軍、張?jiān)瘛⒗钊绾Ｒ捕嫁又弊樱肟茨抢项^兒給王美蘭拿的是什么好東西。
等王長海把黃油紙包打開，眾人看到里面是一根根麻花。
王長海拿來的麻花，和外面賣的炸麻花比，它要細(xì)得多，也要小得多，一看就是自己家炸的。
看到這麻花，趙軍三人有些失望，而王美蘭猛地抬頭看著王長海，很肯定地道：“這是我六嬸兒炸的！”
這時，王彥雙已將另一個三角兜打開，同樣拿出個很大的黃油紙包放在炕桌上。
王長海沒把這個黃油紙包打開，而是輕輕拍了它一下，道：“蘭子，六叔來，啥也沒給你買，就給你拿兩包麻花。”
“蘭子。”王彥雙在旁邊道：“我媽說了，你就愿意吃她炸的麻花。”
聽王彥雙這話，王美蘭低頭看看麻花，又抬頭看看王長海。看著王長海的面容，王美蘭記憶里略微模糊的父親面容，此刻變得清晰起來。
王美蘭眼睛一熱、鼻子一酸，抬手一捂嘴和鼻子，緊接著便低下了頭。
“媽！”趙軍嚇了一跳，緊忙從兜里掏出兩張衛(wèi)生紙，上去遞給王美蘭。
“蘭子，這干啥呢？”王長海見狀，用手背輕輕碰了碰王美蘭肩膀，道：“你要這樣兒，六叔可走了啊。”
王美蘭聞言，使衛(wèi)生紙擦了下流在臉上的淚水，然后勁抽了下鼻子，抬頭看向王長海時，王美蘭伸手拉住老頭子胳膊，道：“六叔，你快上炕暖和、暖和。”
說完，王美蘭起身，對李如海道：“如海呀！”
一看王美蘭起范兒了，李如海連忙上前一步，應(yīng)道：“大娘！”
“蘭子！”王彥雙是個能打岔的，他一指李如海，向王美蘭問道：“這不是你家孩子？”
“這是西院大勇家的如海。”王美蘭分心應(yīng)付一句，卻見王長海看向李如海問道：“李大明白是你爺呀？”
“啊！”李如海點(diǎn)頭，應(yīng)了一聲。而此刻，趙軍忍不住在心里接話，道：“他叫李大白話。”
這時，王長海又看了張?jiān)褚谎郏缓髥柾趺捞m說：“那這是誰呀？”
“這是援民……”王美蘭開了口，但想起王長海離開永安的時間比較早，于是便補(bǔ)充道：“他爹是張大（dài）王。”
張大王便是張?jiān)袼拿M，傳說張?jiān)袼麪斈X袋也與眾不同，非要著給自己兒子起個霸氣的名，于是才有了張大王。
聽王美蘭道出張?jiān)窀_，王長海、王彥雙齊刷刷地看向張?jiān)瘢凵裰袔е@訝。
而張?jiān)竦恍Γ窒蛲蹰L海抱拳，道：“老爺子，你老身體好啊。”
王長海沒說話，王美蘭見狀，沖張?jiān)駭[手，道：“援民吶，你辛苦一趟，回家逮個大鵝。”
“哎，好嘞，老嬸兒。”張?jiān)翊饝?yīng)一聲，然后對王長海道：“老爺子，你坐著喝水、抽煙啊，我給你抓大鵝去。”
“不用，不用。”王長海聞言，連忙阻攔道：“可不整那么麻煩，有啥吃一口就行啊。”
雖然王長海這么說，但見王美蘭沖自己揮手，張?jiān)衩D(zhuǎn)身向外面走去。
“如海。”這時，王美蘭又吩咐李如海道：“上西院，讓你媽他們趕緊做飯。窖里有罐頭、火腿腸啥的，你都給我夠上來！”
“得令啊……”李如海怪叫一聲，搗騰著小碎步就往外去。
“嘖！”看到這一幕，王長海吧嗒下嘴，嘆口氣對王美蘭說：“看你這一出啊，我就像看著我大哥了！”
王美蘭看王長海，就像看到了她爹。而王長海看王美蘭，就像看到了他大哥。
一時間，叔侄倆齊齊嘆了口氣。
加更得稍晚一點(diǎn)，六點(diǎn)半左右能發(fā)出來。兄弟們先睡，明早起來再看。
王家六姥爺來，不是簡單地走親戚，他們父子來，是因?yàn)橥醮蟀驼飘?dāng)年的發(fā)家事業(yè)而來。
試想一個山里人，咋能富甲一方的，咱們下一章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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