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逼仄的小巷,略顯昏暗。
幾個游手好閑的混混,有所預謀地攔住了個落單的學生。
收人錢財,自然要替人解氣。
“……好學生啊,拿獎啊?”為首的混混吹了聲口哨,將搶來的書包翻了個遍。
什么都沒找到,只翻出張獎狀。
于是不屑地抱怨起來:“怎么身上連點錢都沒有?”
他漫不經心地將那獎狀撕掉,對面那女孩卻并無什么反應。
似乎是,已經習慣了。
于是那混混又“嘖”了聲:如果不按雇主的要求先激怒對方,再進行羞辱,這筆買賣就算不得真正完成。
……可還都錄著呢,做不得假。
說來,這女生所在的也算是個挺有名氣的中學,里面的學生非富即貴的……
唯獨她這么另類,這么窮酸。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郝磊的心思轉了轉,手上也開始不干不凈起來:“看你這校服還挺干凈的嘛,不如脫下來借哥穿上幾天?”
在即將碰到對方前,被猝不及防地給了一拳。
郝磊只覺得眼前浮現出幾顆金星,鼻孔處也立即有液體留下。
隨意地摸了摸,滿手的紅。
他周圍的那些小混混們都被嚇了一跳,忙關切地喊了聲:“……大哥?”
“媽的!給我往死里打!”郝磊向來跋扈慣了,還是第一次受這樣的傷,不禁暴怒起來。
接單之前,有關這人的背景自己早就有所了解……
沒權沒勢的,就算被他們給打死了,都沒有人能出個頭多說幾句什么。
連柒的眼中并無絲毫畏懼,只迅速地拾起塊地上散落的磚頭防衛。
她敢下手,敢下死手,進攻防守之間并無什么章法。
靠著那股狠勁,也打退了好幾個湊上前來的人。
但終究是對方勝在人多,最終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連柒倒在了地上,只盡力地將身子蜷縮起來,努力護住頭部。
在一眾混混們的拳腳相加下,甚至還有心思胡亂地想著:會不會就此死去?
可她不想死,也不能死。
“都讓開!讓我來!”
郝磊將砸了自己的那塊磚頭給找到,拾了起來。
之后便喊退眾人,想要狠狠地報復回去。
嘴里還罵罵咧咧:“沒娘養的,敢砸老子。”
連柒知曉對方的意圖,于是勉強地站了起來。
與此同時,暗里伸了伸手,想取出自己一直隨身藏著的小巧匕首。
今夜那塊磚……
無論如何也不能落在她的頭上。
郝磊將手高高地抬了起來,不待落下,就被突如其來的光亮刺住了眼睛。
車笛長鳴,自車里走出了三個身強體壯的黑衣保鏢。
先是厲聲呵斥,隨即三兩拳便就近放倒了幾個還欲叫囂的小混混。
不過一會兒,就將連柒身前的所有混混全部嚇退。
他們在無人注意的情況下做這些事情時,心無壓力,但卻絕對不想被抓。
那樣也會給雇主造成麻煩。
連柒收回望向那個混混頭目背影的目光,略垂下眸。
郝磊大概永遠不知道……
剛才,其實是他最接近死亡的一刻。
車窗被搖下,竟然會是張有些熟悉的臉。
連柒恰巧認識對方。
雖然與自己是同校同班,兩人彼此間卻并無交際,擁有著截然不同的人生。
……本不該有所交集。
可眼下,她的的確確救了自己。
連柒有些難受地咳了兩聲,只覺全身都痛的厲害。
但她若無其事,只是硬撐著想要去撿起地上的書包,以及那些散落的書本。
身旁的一個保鏢見她如此,自然看不過去,捎帶著就幫了忙,收拾好后遞給對方。
大小姐既然出手幫了人,自然也就會想著幫到底。
雖然他也摸不清為什么姜若曦會那么做——
自己受命保護的這位,可從來都不是個愿意多管閑事的人。
身價不菲的姜家大小姐,自始至終都沒有下過車。
似乎只是路過于此,偶遇骯臟,之后就隨隨便便地出手幫了一下。
其中一名黑衣保鏢回到車前復命,等待著大小姐的下一步指示。
“報警吧。”姜若曦冷淡道,目光移至滿身血污的連柒,“帶她上來。”
十多分鐘之后,眾人離開了那處骯臟之地。
車速平穩,放著舒緩的音樂。
姜若曦看著車窗外,眼中冷淡不改。
連柒靠緊車門,看起來隨時方便跳車:她不明白為什么這位大小姐會突然出現并救下自己。
難免懷疑對方的目的。
甚至開始陰謀論地想:也許就是對方派來的那伙人呢?
假裝摧毀,再以救世主的形式出現,借此滿足自己的惡趣味……
連柒不由自主地以最大的惡意揣度起來。
可惜除了示意司機將車開往私人醫院后,姜若曦自始至終都未發一言。
途中也并未發生什么特別的事,車子安靜平穩地抵達了一家醫院。
隨后眾人下了車,掛號,尋醫。
連柒的傷口首次得到了很好的處理。
她偶然抬頭,向身份高貴的少女那邊望了一眼,彼時姜若曦正劃動著手機在看些什么。
骨節分明的手指,白得近乎透明,映出青色的血管。
許是察覺了自己的目光,那人轉過頭來,淡聲問道:“……家在哪里?”
連柒并未作答。
姜若曦也沒什么額外的特別反應,只是重新將頭低下,發了段文字出去。
不出兩三分鐘,手機上關于連柒的資料就已經迅速傳來。
非常簡潔的概括。
卻不難看出,這人過得很苦。
無父無母,隨姑父一家生活,但偏偏姑母又極為不愿,每天都恨不得能將其攆出家門。
總之,并不如意。
姜若曦想了一想,看著包扎妥當的女孩:“愿意和我走嗎?”
有些突兀。
但連柒看著那人冷淡的眸,卻鬼使神差地點了下頭。
反正她也一無所有,還有什么好貪圖的呢。
只要能逃離那個地方……
哪里都會好過地獄。
–
一時的莫名其妙念頭,換連柒直接站在了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與想象中不同,姜若曦的家中并未極盡奢華,除了大些外,與尋常家庭并無不同。
當然,這例子中并不包括連柒所住的那個像狗窩一樣的地方。
姜若曦想著事情,回過神來時發現連柒仍然呆站在原地:“……你不睡覺了嗎?”
姜若曦的家中只是她自己居住,沒有什么額外的床能分給連柒。
本來連柒覺得自己今晚能到這里來都有些荒謬,隨便一處可以休息一晚就行了。
但姜若曦只是示意她先去擦擦身子,然后睡覺。
與她同床共眠。
浴室中,少女打量著那些干干凈凈的洗浴用品,甚至于不肯輕易動手去碰。
良久,水聲響起。
畢竟,今晚怕是無論如何都得與那位矜貴的大小姐睡在一起……
對方太過干凈,總不能讓她覺得自己臟。
沉默,又無言。
她忍著身上隱隱傳來的疼痛感,將身子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干凈。
隨后略猶豫了會兒,還是換上了對方為自己準備的睡衣睡褲。
連柒靜靜地看著鏡中的自己,良久,掩去眸底藏著的暗沉走了出去。
姜若曦正端坐在餐桌前,見她出來便輕聲詢問道:“……要不要吃些東西?”
食物的熱吻。
是碗速凍餛飩。
連柒難免為之意動:自己已經有好久沒能好好地吃上頓熱乎的飯菜。
她的那位“好”姑母……
可從來不肯讓其順順利利地吃完一頓飯。
挨餓,吃冷飯,才是常有的狀態。
咬開后,里面裝有飽滿的蝦仁。
姜若曦本是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東西,發覺對面女孩的肩頭在微微地顫抖,而后便是壓抑的哽咽。
仿若蘊有極大的痛苦。
一向冷淡的姜若曦似乎也為之慌了神:“你,你別哭啊……”
她見不得女生流淚。
姜若曦無法止住連柒濃重的悲傷,只能略顯無措道:“你別哭,我給你吃塊糖好不好?”像是在哄孩子。
一塊牛奶糖出現在手心。
她甚至虛虛地抱了抱對方,并未受到排斥。
甚至還得到了回應。
姜若曦明顯對他人的親密接觸感到不適,卻也并未推拒開。
她只微垂著眸,隨意地想著:就當是在安慰對方。
連柒吃下了那顆牛奶糖,接下來又安安靜靜坐下去,繼續吃那碗尚存熱氣的餛飩。
對方什么都沒有問,又像是什么都知道了。
兩人分外默契地并無交談。
姜若曦吃的很少,似乎在桌前只不過是陪著對面的人坐一坐。
之后便起了身,端著杯熱牛奶去了露臺那邊,向下俯瞰而去。
遠遠地望著萬家的燈火,露出了個淺淡的笑容,意味不明。
有微風拂過,并不涼,但卻還是惹得她輕咳了兩聲。
姜若曦并不是不愛惜身體的人。
于是她將杯中剩余的牛奶飲盡,走了回去。
餐桌那邊的女孩剛好將那份稍顯簡單的晚飯吃完。
之后自然該進房睡覺。
入睡之前,姜若曦只淡聲地向床邊多出的那個人問了一句:
“……想改變嗎?”
–
黑暗中,連柒靜默地看向身邊的少女。
口中似乎還存著淡淡的奶香氣。
微甜。
漆黑一片中,只能通過輕淺的呼吸聲判斷出對方的存在。
靠視覺只是徒勞。
于是連柒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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