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伊拉開車門坐進去，“旺達回紐約去了所以她那份冰——”

        她猛地收聲，贊賞的目光在提姆一襲裁剪得體的西裝褲和白襯衫上轉了一圈，當然也沒錯過對方脖子上掛著的相機，“哇哦，帥小伙，要合影嗎，早知道我該換件衣服的。”

        “你現在這樣已經足夠漂亮……”提姆俯身去給克洛伊系安全帶，“再換衣服我一定會被你比下去，上鏡就不和諧了。”

        “誰說的？”克洛伊憤憤地屈指把提姆本就微翹的額發繼續往上彈，“我已經比不過了，我都沒給你系過安全帶！”

        提姆任由克洛伊糟蹋自己的頭發，就著這個姿勢把相機肩帶掛到她脖頸上，“我的錯，是我沒給您留機會，尊敬的勇者，還請您不計前嫌，守護這臺精密的儀器。”

        “不，”克洛伊拒絕了勇者和寶藏的劇本，調了調相機肩帶，人往座位上一仰，“這里是古靈閣，單筆金額不超過一千金加隆免談，并且存期五十年以上才請得動我。”

        提姆笑著看了她一眼，繼續專心駕駛，“那就先存個……直到宇宙熱寂的吧。”

        也許是因為死光消失了，德里鎮今天的天氣格外地好(這也讓提姆忍不住懷疑哥譚地下是不是同樣有個什么外星生物影響了天氣)，路上行人和車輛都多了起來，甚至造成了幾次堵車。

        克洛伊懶洋洋地從便攜式冷藏箱里拿出一支雙球冰激凌啃著，順便對著《德里鎮旅游指南》指點江山：“我們可以去一去植物園，據說那兒有很多緬因州特色植物——說不定能洗刷一下哥譚植物園給我們留下的刻板印象呢。”

        想了想毒藤女和她夢魘般的植物寶寶們，提姆覺得夠嗆，估計洗刷不了。

        “洗刷不了，我想也是。哎呀，反正去看看嘛！”

        ……

        她們在德里鎮立植物園里拍了很多有意思的照片，比如，一棵高達六米的流蘇樹，在近大遠小的視覺原理下，成為了克洛伊舉起的甜筒上一朵怪模怪樣的西藍花。

        又比如，一種毛莨開的小黃花夾在提姆頭發里，跟了他不知道多久，克洛伊和扮成仙人掌的工作人員合完影跑來找提姆的時候發現了這一點，卻壞心眼地什么都沒說，只是追著他不停拍照，提姆的疑惑持續了幾秒鐘，然后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后背，又摸了摸頭發——捻下來一朵蔫了吧唧的小黃花。

        “黃花大閨女！”克洛伊用字正腔圓的中文說著，笑彎了腰。

        提姆對中文只是略懂，但他運用了科技手段，很快知道了那是什么意思。

        接著，他用魔法打敗魔法，把那朵花別在了鬢邊，見四下無人，迅速對克洛伊捧讀日語臺詞：“美少女戰士變身，我的心，unlock！”還比劃了一個愛心的手勢。

        克洛伊笑得幾乎要撅過去，但她堅強地糾正道：“串…哈哈哈哈哈哈……你串詞了，解鎖那個是守護甜心哈哈哈哈……”

        ……

        緬因州盛產的美洲螯龍蝦是全球公認的優質海鮮美味，有別于其他種類的龍蝦，緬因龍蝦有兩個碩大、肉質豐厚的前螯……就算您蒞臨的日子與國際龍蝦節錯開，仍可以在德里鎮品嘗到精心烹飪的螯龍蝦——反正德里鎮旅游指南里是這么寫的。

        提姆據此在一家主打螯龍蝦菜品的餐廳里預訂了位置，他覺得克洛伊會喜歡這個。

        但是，即便她后來吃得津津有味，他也忘不了一開始，侍應生掀開蓋子露出一只形狀色澤完美得像假的的龍蝦時，克洛伊臉上那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奇怪表情。

        ……

        在克洛伊的感官里，這頓午餐格外煎熬，不知為何，她整個過程中都好像能聽到樂高小丑那“咔嚓咔嚓”的咀嚼積木聲。

        不過好在提姆確實是居家(劃掉)旅行必備良品，他選的餐廳很不錯，飯后甜點里的黃桃舒芙蕾非常合她心意，她打包了一些準備下午吃，以及，給弗萊帶回去嘗嘗——要是弗萊嘗過之后能復刻出來就更好了。

        ……

        整個下午的時間都被他們消磨在了藍莓上。

        個中原因比較復雜，首先，你得知道，藍莓其實也是一類刺客。

        果園里的藍莓刺客們前赴后繼，犧牲得壯烈，酸甜可口的汁水在提姆白凈的襯衫上暈染出大大小小的紫藍色“血跡”，克洛伊倒是憑著她本來就穿了條克萊因藍的裙子，什么事都，至少乍一看很像什么事都沒有——這可給了她調笑提姆的資本：“來看看這兒啊，有只提米小花貓，還是笨手笨腳的那種。”

        提姆沒有反駁，默默地觀察著熟練的摘采工是怎么做的。

        很快，提姆徹底掌握了采摘技巧，摘得又快又好，反觀克洛伊，雖然摘下來的藍莓質量很好，但是數量上明顯敵不過他的。

        提姆假模假樣地咳了一聲，克洛伊循聲看看地面，又看看他。

        好樣的啊你。她的眼神似乎在這么說。

        風和日麗的天色下，風平浪靜的藍莓果園里，風雨欲來。

        克洛伊似笑非笑，提姆泰然自若。

        緊接著，兩人莫名較起勁來，她們又都是一旦開始動真格了就不會輕易認輸的性子，這樣下去……一直這樣下去……

        ……周圍的藍莓樹叢全部被薅禿，一眼望去通通是綠色的葉子，即使有個眼力絕佳的人拿著放大鏡看，也完全看不到一顆藍色果實——他們甚至把品相不佳的藍莓也摘了下來，單獨放成一堆。

        “五十磅…你們各自摘了五十磅。”

        果農報著秤盤上的數字，心里翻起驚濤駭浪：耶穌的個基督啊，她這兒的員工都是手腳麻利的壯小伙，八小時下來也才能摘五十五磅左右，這對并不壯實的愛情鳥用了多久來著？有四個小時嗎？

        最終，提姆和克洛伊只帶走了三磅的藍莓，她們多付了一些錢，并提出了把余下的藍莓捐贈給本地一所特殊教育學校的請求，果農拍著胸脯答應了，也沒有多收錢，還熱情地邀請他們常來玩，說下次在她這兒買藍莓可以打折。

        ……

        “嗷…摘過頭了…嗷…”克洛伊鉆進車里放下藍莓就開始呻-吟，提姆也沒好到哪兒去，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顫抖個不停，只好改讓雙手自然垂落，試圖以此來緩解一下酸痛。

        “你怎么樣，能開車嗎？”克洛伊有點齜牙咧嘴地問，問完立刻又笑了起來，提姆也開始笑，兩人看著彼此樂了半天。

        忽的，從松懈堆里支出來的一根神經點醒了提姆：這車好像是克洛伊從她家車庫里開出來的？

        提姆四下打量，終于在極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考克斯科技的低調標識。

        “……克洛伊。”他沉沉地喊。

        完了，我犯了什么事了。克洛伊偷偷看了一眼提姆的臉色，等待著他的宣判。

        提姆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蹦：“為，什，么，你，不，告，訴，我，有，自，動，駕，駛？”

        “啊哈，啊哈哈哈，這個啊……”克洛伊尬笑著，絞盡腦汁地編著理由。

        提姆有些幽怨：“我就說你個十五歲的沒法拿駕照的姑娘怎么敢自己開車–”克洛伊嘴硬：“還有幾天就十六了。”

        “嗯我知道，”提姆別有深意地緩緩說：“我也知道你知道我知道。”

        “好嘛，”克洛伊承認道：“我就是想過過癮，自己開一輛足夠炫酷的車——”這會兒提姆還在笑。

        “——車上載一位足夠絕色的美人。”現在他的臉熟透了。

        克洛伊像發現了新大陸，霎時間手都沒那么酸了，她傾身而上，伸出雙手捧住提姆的臉頰，“熱乎乎的哎。”

        提姆的眼神像是在請求她松手，又好像在說多捂一會兒。克洛伊鬧不清楚，干脆越湊越近。

        救命！提姆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怎么呼吸也快忘了。救命，這種感覺，非要說的話，他就像一條魚，馬上要溺死在克洛伊的掌紋森林里。

        多虧了這個想法，他現在有個思路能轉移注意力了，繼續想下去，沒錯，魚在森林里溺死，就是這么無厘頭——

        ——克洛伊的額頭輕輕撞了撞他的。

        兩人顏色相近的額發微微糾纏，又迅速分開，除了溫度和動量，似乎還有什么在暖黃色的車燈下完成了交換。

        克洛伊松開了手，若有若無的清甜香味也一同離他而去。

        “我不會再這樣了，”克洛伊把自動駕駛調好，“我保證拿到駕照之前不開車了，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什么？我沒生氣，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提姆的思緒遲緩地回著籠，這讓他的回答同他的神情一樣，在克洛伊眼里顯得呆呆的。

        這時車輛發動了，提姆一個不察，被帶得前傾。

        克洛伊瞬間扭過頭去裝作什么都沒發生，但她顫動的肩膀泄露了她在偷笑的事實。

        更呆了，克洛伊想，不過提姆的耳垂好紅，怎么就那么可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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