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燒餅
“還是這般著急,小心摔著。”男子聲音如山澗溪流般柔和清冽、沁人心脾,混合著他身上那淡淡的秋日桂花香氣,仿佛被雨后微暖的陽光包裹,讓人忍不住靠近。
“咳,那個,還請公子自重。”愣了一瞬的墨洇飛快地收回被扶著的左臂,側身跨出門外,乘車離去。
對于墨洇的拒絕,男子有些意外,望著她逐漸遠去的身影直至消失,他那似有星辰的眸子失了光彩,轉身疾步跨進悠然居。
廳內認識他的女子迅速整理儀容,端正坐姿,雙眼一眨不眨地瞧著他,好奇他接下來會做什么。
男子傾身,骨節分明的手指拿起桌上銀子不停摩挲,命人打包了桌上小食,繼續用那好聽的聲音說:“這位小姐莫要胡說,我與蓁蓁乃是世交,并非你想得那般不堪。”
他將剩下的事丟給侍衛澤深,提上裝好的糕點,策馬離去。
剛剛還羞澀又端莊的各家女子炸開了鍋——
“郁公子還是那么溫柔,讓人恨不得把心都掏給他。”
“哪有,郁公子分明是在生氣,不過是顧及蘇小姐身份,沒有明說罷了。”
“要說啊,他是心疼墨小姐呢,雖然我不是墨小姐,可這樣的郁公子更讓人喜歡呢。”
……
恢復了喧鬧的悠然居無人在意蘇綰,她再不服氣,也只能灰溜溜地坐下。
同桌的姐妹們雖沒幫腔,卻也明白其中含義,收回戀戀不舍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探查她的臉色。
“不過是仰人鼻息的家伙,哪里及得上世子。”氣不過的蘇綰抿了抿嘴,梗著脖子想找回些顏面。
一直坐在里間的夏融聽見這句話,右手食指在杯口劃了個圈:“西陸,今日多虧了你。”
“卑職不敢。”站在他身后的侍衛低頭抱拳,語氣平穩。
他不過是奉大公子的命令,將主子帶到這兒而已,本以為簡單處置說書人就能交差,誰知竟遇上這種事。
夏融將茶倒進花盆,起身徑直來到廳前,抓起醒木敲下:“諸位,那日人命關天,我不過做了件尋常事,本想掙個好名聲,讓我那哥哥少訓斥幾句,誰知竟因這身份,讓有心人編排到此種地步。”
原本侃侃而談的說書人,嚇得跪倒在地,顫抖著不停磕頭道:“世子饒命,世子饒命,小人也是照著話本念出來,絕無污蔑之意啊!”
“我也沒想到,自己的行為會平白讓人受苦。”夏融并未理睬他,繼續朗聲對著眾人道,“看來日后我得多做些好事,改變大家對我的看法。”
廳內眾人噤若寒蟬,膽大的蘇綰倒是一直望著他,希望能搭上話。
夏融自是注意到了那道灼熱的目光,微笑著回望:“西陸,將別處的話本處理干凈,莫再讓人胡言亂語。”
語畢,當眾燒了擺在桌上的話本,毫不留戀地大步邁出悠然居。
處理完公事的夏縝在回府路上,聽見眾人的議論,知道自家弟弟又干了蠢事,趕忙回府,黑著臉把人提溜進書房,一言不發。
“大哥,我只是不想別人誤會,何況那蘇綰還說景明哥壞話。”夏融跪在書桌前撒嬌,“我這不是沒法子了嘛,蘇家我又動不了,只能拿話本撒撒氣。”
夏縝毫不動容,嚴肅道:“你這樣做只會讓那些人變本加厲!還嫌自己的名聲不夠臭嗎?爹娘若是在家,非揍你一頓不可。”
“他們才舍不得呢,再說了,大哥你不也一樣。”夏融偏頭嘀咕著。
被他說中的人繃住臉道:“從今日起,你給我在房間內思過,哪都不許去!”
“哦。”夏融低頭瞟了他一眼,乖乖回房。
“還是老規矩,等這事過了,再放他出來。”夏縝對著暗處的北陸吩咐。
“是。”
墨府,回到安全區的墨洇前腳才踏進門,后腳就聽見有人叫她。
“蓁蓁,看你走得急,我帶了你愛吃的小食。”男子繼續道,“今日之事你別當真,不過是閑言碎語罷了,過幾日便沒了。”
看著俊朗飄逸的男子滿眼盡是溫柔,墨洇感覺自己心跳過速,茫然地接過盒子。
身旁的蘭時小聲提醒:“姑娘,這是郁公子。”
“多謝郁公子。”她在腦內快速搜索著有關這人的信息,好像他的人設是原主的深情竹馬?
一時間,墨洇打了個寒顫,她最不會應付這類關系。
“蓁蓁,你往日都喚我景明哥哥,今日這是生氣了?”
“啊,不是,”她裝笑解釋,“前兩日出了意外,大夫說我可能會忘事。”
郁離聞言,吃驚道:“可有找大夫再看看?”
墨洇搖頭:“最近爹娘請遍了大夫,都說是這樣。不過我現在沒事啦,郁公子不必擔心。”
她實在應付不來這深情,心想還是走為上計,對著他行禮道:“出來許久,我該回去了。”
郁離沒再堅持,目送她進府后,騎馬去了南山堂。
回到房間的墨洇將郁離送來的盒子放在一旁,詢問蘭時那日中毒后的事,可她也不知是誰救了自己,回想這幾日的遭遇,墨洇決定還是宅在家里穩妥。
恢復平靜的日子讓她感覺身心舒暢,許是見她近期毫無動作,久未出現的書童在她腦內怒吼:“你要想活命就麻溜地出門!再悶在這里,劇情不動,你我都得死!”
墨洇被這突如其來的吼叫嚇了一跳,翻了個白眼:“知道了,催命鬼。”
她找了件深藍色暗紋大襖套在身上,叫上蘭時步行出府,準備就在附近轉轉應付一下,她可不想再和上次一樣,成為話題人物。
雪后的街道有些滑,墨洇緩步而行,欣賞著美輪美奐的街景。
一陣香氣飄來,尋味望去,前面居然有個燒餅攤,很久沒吃重油食物的她,趕忙踩著小碎步走到空無一客的攤前,要了兩個燒餅坐下,招呼蘭時一起吃。
“嗯,還是路邊攤最香啊!”
墨洇十分滿足地閉眼咬下一大口,嘴巴鼓得像只藏糧的小海獺,連帶著臉頰都沾上些許油脂。
“是呢,我覺得比同春樓的好吃。”蘭時附和著,掏出帕子遞給她,“姑娘,快擦擦,讓人瞧見了不好。”
墨洇不甚在意地用手抹了抹,反正周圍又沒別人,怕什么。
今日剛被允許出府的夏融,隨手套了件黑色大氅,迫不及待地在街上晃悠。
剛路過燒餅攤,就看見這個在悠然居落荒而逃的姑娘,正不顧滿臉的油脂,大口吃著燒餅。
他有些驚詫亦有些好奇,順勢坐在對面問道:“真有這么好吃?”
“嗯唔!”墨洇沉浸在美食中,頭搗如蒜,嘴里還包著肉餡。
夏融看得心癢,抬頭大喊:“老板,給我也來一個這姑娘手中的燒餅。”
“好嘞,您的燒餅——拿好。”
墨洇被這喊聲嚇得哆嗦,這才睜開眼看到面前坐了個陌生男子:十六七歲,身著錦衣狐裘,高高束起的長發和紅色緞帶隨風而起,英氣的劍眉下一雙好看的瑞鳳眼,直勾勾地盯著手中的燒餅,似是將這燒餅當成了深愛之人。
“嗯,你說的沒錯,這燒餅果然好吃!”漂亮的瑞鳳眼因為驚喜多了幾分色彩,一連幾日的煩悶也消失無蹤。
墨洇扯扯嘴角,這種穿著不俗的公子哥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正要起身離去,腦內聲音偏在此時出現:“你不能走,他是關鍵人物,可得好生對待。”
她一陣腹誹:這種場面讓她應付好了那才是難,誰留下來就是傻子。
墨洇沒理提示,撐著桌子起身,卻忽地天旋地轉,趕忙抓著蘭時肩膀才堪堪站穩。
待她扶著蘭時緩緩坐下,徹底打消逃離的念頭時,暈眩才停了下來,不由得在心中怒罵:行,你厲害!
男子吃著餅,未覺異常,見她還坐著,裝作初見般熱情道:“難得在這雪天遇見,不如交個朋友?我叫夏融,你呢?”
她敷衍地吐出兩個字:“墨洇。”
夏融見她搭理自己,忙接下話茬:“墨姑娘,你是如何知曉這兒有如此美味的燒餅?”
墨洇想了想,既然不能走,那就和他閑聊會兒打發時間吧。
她抱緊手爐,舔唇回味:“雪天路滑,走得餓了,聞到香味就坐下嘗嘗,沒想到這燒餅這么好吃。”
“你并未乘車,也是才從家里跑出來的嗎?”夏融嘴里塞滿了餅,囫圇出聲,“我就是才消了禁閉出來的,雖然大哥平日對我很好,但每次都要生好久的氣,哼!”
瞧著他鼻子呼呼地往外噴氣,墨洇覺得此刻他像只小牛。
回想起現實那個冰冷的家,根本沒人理會自己,更別說像他一樣生氣得像個幼童,還是早早請他回家,也算是好生對待,完成任務。
墨洇笑著勸他:“大雪天的你獨自出來,家里人該擔心了。夏小公子,吃完燒餅就早些回去吧。”
夏融聽到這句,放下燒餅賭氣:“大哥才不會擔心我呢。”
“他不擔心你,為何會有護衛跟著你?我看啊,不過是他被你氣急,又舍不得打罵,只能派人暗中護你。”
夏融挑眉,塞了口燒餅掩飾尷尬,以前遇到的人要么知曉他身份拼命恭維,要么順著話題一同憤慨,沒想到這姑娘尚未及笄,倒是看得明白。
想到這兒,他心中起了捉弄的心思:不如借她之手早點回去,省得在外吹冷風,畢竟禁足之事因她而起,也算是讓她給自己賠罪了。
快速咽下口中燒餅,夏融逗弄她道:“那不過是大哥怕我給他丟臉,派來監視我的人罷了,誰知道回去他在大哥面前會怎么說我。要不,墨姑娘送我回去,再幫我說說好話?”
沒想到這小公子還真不見外,墨洇扯了扯嘴角,希望他就此打住。
夏融見她沉默拒絕,撐起下巴很是真誠:“其實,每次大哥生氣都要好幾天,我挺怕他的。可家里只有大哥在,他不和我說話,我就覺得很孤單,只得又惹他生氣,這才……”
說到后面,他眼角泛紅,鼻子也跟著吸氣,活像只被拋棄的小奶貓。
看他如此難過,墨洇想起以前的自己,難免共情:“夏小公子別難過。”
墨洇拿出手帕遞給他,“我幫你便是,你別哭了,讓外人看了去還以為是我欺負你。”
夏融吹著鼻涕泡朝她咧嘴:“真的?謝謝你,墨姑娘。可是——”
他沉默了一會兒,臉憋得通紅,聲如蚊蚋:“可是,我沒帶銀子,你能不能也幫我……”
“噗——”墨洇沒忍住,笑出聲來,“行,我幫你付,還是快些帶路吧,一會兒雪下大就不好走了。”
轉頭吩咐蘭時打包幾個燒餅,墨洇起身與他同行,沒一會兒就到了夏府。
她站在門口,遞給夏融兩袋燒餅,并不打算進去:“喏,拿著這燒餅見你大哥,說不定他就消氣了。”
夏融接過燒餅,拽著她就往府里去:“墨姑娘,你幫人幫到底,一會兒要是大哥還生氣,我還得靠你解圍呢。”
剛想拒絕,又是一陣暈眩襲來,墨洇很是無語:非要這么搞我嗎?我不幫會怎樣!
“會在今天就沒命。剛剛兩次暈眩就是警告,我可沒那本事為難你。”腦內傳來冷冷的聲音,“我的能量是你活著的基石,沒了我,你也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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