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融讓車夫駛去夏府，麻溜地鉆進馬車，向她低頭解釋：“阿洇，實在是那蘇小姐太麻煩，我才想了這法子，你別生氣。”

        “唉——”墨洇嘆口氣，真不知他倆到底是誰欠了誰的。想到剛剛被他晾在寒風中的蘇小姐，還有砸來的紙團，明日怕是不好過了。

        兩人各懷心事，誰都沒再出聲。

        待馬車停在夏府，夏融飛快奔進房內，抱著東西出來主動示好：“阿洇，花燈給你，還有這些獎品，看你那日很是在意，我都收著呢。”

        墨洇看他笨拙又小心的模樣，想起以前的自己，一時恍惚：“耀靈，謝謝你。只是今日，你實在太過張揚，以后別再這般，日后恐被有心人拿來大做文章。”

        夏融眼中的光暗了又亮，瞬間恢復活力：“只要阿洇你不生氣就好，你說得對，明日起我不會再這樣了。”

        他本不想牽扯墨洇，可那時候只有這方法最為簡單有效，若是任由她離去，自己不知得費多大力氣才能順利脫身。

        “阿洇，明日學堂見。”夏融奮力揮舞雙臂，對著遠去的馬車大喊，待車拐彎消失，他轉頭對著暗處：“北陸，蘇小姐可有異常？”

        “回公子，并無。”夏融這才放心地轉身進府。

        一路上，墨洇拿著花燈發愁，不知該如何處理。

        馬車很快駛進墨府，她將花燈掛在房內，拿出小牛面具，剩下的玩意兒讓蘭時她們分了，自己則照例去飯廳，等墨老爺回來一起吃晚飯。

        “蓁蓁，今日在書院感覺如何？可適應了？”墨老爺撣去身上的寒氣，進屋詢問。

        墨洇起身拉開主座椅子，站在一旁抱怨：“都還好，就是上午考核費了些心神，下午又聽那院長啰嗦一通，著實無趣。”

        “哈哈——那院長除了啰嗦些，學問可是一等，明日正式學習，可得專心些。”

        墨夫人知道他說起這些沒個盡頭，用警告的眼神止住話題，招呼二人趕緊吃飯。

        飯后，墨老爺給墨洇講了書院先生的許多趣事，又叮囑她學習上萬不可掉以輕心，這才回房。

        墨洇躺在床上，回想從前的遭遇，心有戚戚，不知明日蘇小姐會如何，輾轉許久，淺淺睡去。

        早晨，睡得不踏實的墨洇被鳥兒吵醒，她迷糊地揉揉眼，打算瞇一會兒，可大腦卻很是清醒，干脆起身叫來寒酥梳妝，想著早些去學院，興許能避開人群，落個清靜。

        書院門口，林菁苒剛下馬車，就瞧見墨洇也來了，驚訝地快步走近：“蓁蓁，今日怎么這么早？以往你可都是最后幾個才到。”

        墨洇呵欠連連，捂著嘴含糊道：“還不是昨日鬧劇，弄得我都沒睡好，只得這時候來了。”

        “說起昨日，你何時與那世子相識，關系還如此之好？”林菁苒拉著她跨進書院，“還有那蘇小姐，我知你是無心，但對方不一定這么想。”

        “與世子的事說來話長，簡單說就是恰巧幫了他兩個忙，又拗不過他的請求，便成了你昨日看到的樣子。只是——”

        她環顧左右，確定附近沒人后，壓低了聲音問：“阿鳶，你可知那蘇小姐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昨日那些人說的可是真的？”

        林菁苒領著她走到角落，附耳說道：“我只知她家是陵城第一瓷商，也是皇商。作為正牌夫人嫡出，雖培養得才藝出眾，但在蘇夫人的放縱下很是驕蠻，連蘇老爺都拿她沒辦法。她也確實推了好幾門親事，都說她想攀附世子呢！別的我就不清楚了。”

        墨洇想起昨日蘇綰的言行，倒是和傳言沒差，希望不要像眾人說的那般，帶頭孤立自己。

        看著眼前人擔憂的神情，她握住林菁苒的手安慰：“阿鳶，我沒事。若是她真要責問，我跟她道歉就是，畢竟昨日的事，我也有些責任。”

        其他院生陸陸續續趕來，二人也從角落走出，跟在后面進了學堂。

        夏融看見她進來，張嘴正要喊出聲，想到昨日情形，趕忙閉上嘴，摸著鼻子掩飾尷尬。

        耐著性子等墨洇坐下，他這才開口：“阿洇，早上好！看你今日很是疲倦，是因為蘇小姐？”

        墨洇淺笑，想著如何回答，卻見一把戒尺落在了夏融的頭上，嚴肅道：“還不坐好！”

        “是，先生。”夏融捂頭，灰溜溜地轉身，正襟危坐。

        那人背影清瘦挺拔，步履輕緩，待走到臺前，不緊不慢地抖開一張紙，輕捋幾下胡須，雙眼微瞇，徐徐開口：“昨日考核排名，是資格考的第一名——盧藝，不愧是被院長贊譽的人。”

        盧藝淡然一笑，起身行禮：“先生過獎了，藝不過是運氣好，愧對院長謬贊。”

        大家聽她這般，紛紛投去艷羨的目光：只見她身著院服，全身并未有其他配飾，看著極為普通，甚至過于素凈。若非陵城內盧姓僅此一戶，且布商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倒真容易讓人誤會她是靠才學進院的寒門弟子。

        墨洇聽她這番話，內心充滿敬佩：這人真是低調，連院長都夸贊了，還托詞是運氣，自己是沒那個本事與她相較，能不丟人就行。

        “你也不必自謙。排在二三位的林菁苒和蘇綰，她們也很有實力，你能在節后打敗她們穩拿第一，正說明了你的過人之處。”

        盧藝臉上沒有絲毫變化，只鞠躬答道：“多謝先生夸贊。”

        坐在前排的蘇綰很是不甘，明明以前都是自己第一，這回卻敗給了背景和名氣都不如她的兩人，一張臉是越沉越黑，完全忽視了先生的肯定。

        墨洇卻很是開心，沒想到自己身邊就有個大腿可以抱，以后的課業不用愁了！她對著身旁的林菁苒比了個大拇指：“阿鳶，你真厲害！”

        林菁苒笑笑，示意她認真聽課。

        “夏融，你這排名和資格考核比，下降了許多啊。”言語中隱隱透著股威脅。

        聽先生這么說，他知道中午免不了一頓訓斥，連忙低頭行禮，小心翼翼道：“多謝先生教誨，融定牢記于心，發奮學習。”

        坐在臺前的先生并未理他，只拿起戒尺，重重拍在桌上：“不管你們有什么身份，記住，在弘靈書院，只論才學，不論出身。”

        “謹遵先生教誨。”

        挨過了死氣沉沉的上午，墨洇走到排名表前查看：嗯，正好在中間，達成目標！

        她滿意地點點頭，看來自己的考前突擊能力還不錯。

        蘇綰看她很是高興的樣子，有意靠近，擠在墨洇身邊看了眼排名，轉頭笑意盈盈：“不知墨小姐排名第幾？”

        “我比不上蘇小姐聰慧，自是排在極后。”墨洇客氣回答。

        “墨小姐不必妄自菲薄，分明與我只差了十來名，倒也不至于像你說的那么不堪。”蘇綰聲音不大，卻讓周圍人聽得清清楚楚。

        就這程度的諷刺，與之前相比差遠了，你又算哪根蔥？墨洇不想與她多言，點頭致意。

        蘇綰見她要走，對著旁人說：“也是，昨日與夏公子那般親密，這排名不好也算不得是什么丟人的事。”

        不就是昨日讓你吃了癟，想出口氣嘛？行，那她就好好賠個不是。

        墨洇收回步子，優雅轉身，言辭極其懇切：“蘇小姐，昨日之事我有一半責任，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九十度鞠躬起身后，她一臉無辜道：“害你難堪實非我愿，本想早些離開，不打擾你們敘舊，誰知夏公子竟擠在車外，拉起韁繩就走。要不，我把他叫來，給你賠個不是？”

        既然你亂說話，就別怪她陰陽內涵。以前是她還小，不懂也不敢，現在經歷了社會毒打，不懟回去就白吃這么多苦了。

        “那倒也不用，”蘇綰故作輕松，轉頭看向林菁苒，“排第二的林小姐如此有才學，不知怎地會和墨小姐如此要好，你可得小心，別像夏公子一樣著了道，掉出這前三。”

        想挖她的墻角？那可不行，以后的課業還指望林菁苒帶自己飛呢。

        墨洇不再忍耐，快步走到林菁苒身旁，攬緊了她的胳膊，親密地靠上去：“阿鳶才學好，那是阿鳶本就聰穎，就算和我要好，也能穩拿前三。至于夏公子，我與他見面不過五次，自然不是因為我害他降了排名。”

        被先生留在最后挨訓的夏融剛出學堂，見告示欄前圍了許多人，也好奇地湊上前去。

        眼尖的好事者發現他，咋咋呼呼：“誒，讓一讓，夏公子來了。”

        夏融順利走近，聽到說得是自己，又看看三人，心中明了，站在墨洇身旁解圍：“阿洇說得對。蘇小姐，我與阿洇相識不過一月，這排名自是不會受她影響。昨日之事，是我欠思量，怠慢了蘇小姐，還請見諒。”

        蘇綰再不甘愿，顧及身份和形象，只得軟軟道：“夏公子言重了，是綰兒昨日唐突，攪了夏公子計劃。”

        “無妨無妨，你并非有意。”夏融擺手，對著周圍人道，“天氣太冷，大家還是快些進屋吧，免得著涼。”

        世子發話，哪有不聽的道理，眾人應言散去。

        待只剩他們四人，夏融背對著蘇綰，低頭一副委屈的模樣，巴結道：“阿洇，對不起，又是因為我，害得你這般。一會兒午餐，我把食盒里好吃的都給你賠罪，你別因此扔下我好不好？”

        “好啊！”墨洇燦爛一笑。

        她瞟眼還沒離去的蘇綰，故意大聲朝她喊：“這次我可不會客氣。誰叫你昨日就那么丟下蘇小姐，她氣不過也是正常。”

        身旁的林菁苒偷笑：“那個肆意妄為的阿洇又回來了，真好。”

        蘇綰見挑撥未果，自知無趣，抓著衣袖默默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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