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窗外新發的嫩芽在陽光下閃著光，難得自然醒的墨洇躺在床上，懶洋洋地抻了抻腰：“真舒服。”

        “姑娘起了，今兒天氣可真好，正適合踏青。”蘭時見她昨日懨懨，連飯都沒吃多少，挑了個話頭想讓她開心些。

        “是啊，今日是個好天氣，”她攏了攏褻衣，下床走到門邊，深吸了口氣，“真是無事一身輕啊。”

        “寒酥，幫我選套應景的衣服，要方便行走的，阿鳶就快到了。”墨洇回身坐在圓木凳上，不緊不慢地洗著臉，竟是沒有一絲興奮勁。

        “是。”

        很快，寒酥就配好了一套出游裝遞來：“姑娘，這是今年新做的春衣，袖口不大，裙擺也夠長，正適合這幾日外出穿呢。”

        她摸著手里滑滑的布料，暗暗感嘆：“真好看。”

        “姑娘穿上它更好看。”寒酥幫她把新衣一件件穿好，推著她到梳妝臺前，“姑娘想要什么發式？”

        “我沒什么想法，還得靠寒酥你幫幫忙。”她望著鏡子里的人，身披水色外衫，配著鵝黃色上襦和月白色下裙，哪怕就這么披著頭發，也是嬌俏的，就是那眸子里的光暗了些。

        沒一會兒，她的頭上就多了兩個結鬟自然垂下，肩上是理好的余發，固定在發絲間的玉釵半隱半現，貴而不驕。

        墨洇不由得看呆了，真是人靠衣裝啊，她轉身揚起嘴角，眼里閃著光：“寒酥，你的手真巧。”

        “多謝姑娘，這是寒酥應做之事。”她又挑了個香囊掛在墨洇腰間，“姑娘，近幾日外面蚊蟲也多了起來，有了這驅蟲香囊，就再不怕被咬了。”

        蘭時端著早飯進來，瞧見她的模樣，也跟著彎起眉眼：“姑娘終于笑了，想起姑娘做日的模樣，竟比之前落水還讓我害怕。”

        墨洇憶起昨日的自己，好像是頹喪過頭了，這會兒看著滿桌的飯菜，胃口也跟著起來了，她拉起二人的手道：“我沒事。快坐下一起吃吧，過會兒我們還得踏青呢！”

        “多謝姑娘。”

        飽餐一頓的墨洇心情大好，她摸著鼓鼓的肚子，喃喃自語：“果然，沒有什么是美食和新衣服解決不了的。去他的游學考核，我要享受當下！”

        “姑娘，林小姐正在府外的馬車上等候。”管家東黎站在小院里通報。

        “黎叔，你讓阿鳶稍等片刻。”墨洇站在門廊下，望了眼漸盛的日頭，對著寒酥道，“幫我拿頂幃帽來吧，你和蘭時也記得帶上。”

        “是，姑娘。”寒酥從包袱內將準備好的幃帽拿出，避開發髻，小心地戴在她頭上。

        “走吧，阿鳶該等急了。”她坐上林菁苒的馬車，吩咐二人在自家馬車里跟著。

        “蓁蓁，你再不出來，我就又要去里面逮你了。”林菁苒笑著打趣。

        “我這不是趕來了嘛。”她抬頭看著眼前人，杏粉色長衫內搭桃紅色上襦，下身著水色蘭花暗紋長裙，本就明艷的人兒更顯嬌俏。

        看呆了的墨洇愣愣出聲：“阿鳶，你好美。”

        “蓁蓁今日的裝扮也很有春日氣息，”林菁苒喝著茶水，余光瞥到她直勾勾的眼神，不咸不淡道，“你這樣看著我也沒用，今日我不吃這套，待會兒你可得遵守承諾，陪我玩個夠。”

        她聞言，揉揉笑酸的顴骨：“只要不是逛街，我定陪你。”

        林菁苒沒有搭話，只用余光不時地打量著她，與印象中的那人做著對比。

        馬車很快到了夏府，早早等在門口的夏融踮起腳，半個身子探進馬車里：“阿洇，林小姐，路途遙遠，我已備好茶點，不如去我的馬車吧。”

        二人欣然同意，跟著他上了前面馬車，留下丫鬟在車內跟著。

        看著寬敞一倍的車內擺好的各類茶點，墨洇問道：“耀靈，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阿洇莫急，先嘗嘗這桌上的糕點吧，都是我特意去尋來的。”夏融并未回答，將一盤桃花酥推到她面前。

        她輕輕捧起一塊，左右細瞧著：“這和真的桃花一模一樣，我都有些舍不得吃了。”

        “阿洇若是喜歡，過幾日我再尋來送你。”夏融隨意地拿起一塊放進嘴里，對著旁邊的林菁苒道，“林小姐也快嘗嘗吧。”

        林菁苒微笑點頭：“多謝夏公子。”她盛了一塊放在小瓷盤里，拇指輕捏下一瓣，遮住半邊臉慢慢品嘗著。

        “好吃，謝謝耀靈。”墨洇咬了一小口，摸摸還未消化完早飯的肚子，掀起簾子問，“我們還有多久才到啊？”

        夏融跟著往外望了眼：“就快了。這地方我可是早就瞧好了，保證不會讓你們失望。”

        一刻后，馬車緩緩停下，西陸在車外道：“公子，到了。”

        三人從馬車上下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青蔥翠綠的田野，麥苗正隨風飄動，農家的大人挑著擔在田埂上走著，后面跟著幾個幼童，光著腳丫肆意奔跑。

        “這里是城外一處人少的村莊，周圍都是原野，民風淳樸。我知道阿洇你不喜歡人多，加上之前的意外，我可是費了些功夫才找到這里。”夏融站在一旁，言語中帶了些期盼。

        墨洇環顧四周，確實是個清凈的好地方，笑意不自覺地漫上臉頰：“多謝耀靈，這似桃花源般的秘境，確實讓人放松許多。”

        “是啊，夏公子費心了，為蓁蓁和我尋得此處。”林菁苒行禮附和。

        夏融回首，露出尖尖的虎牙，笑得像是得了糖果的孩童：“你們喜歡就好。”

        “年輕人，買紙鳶嗎？”一位頭發花白、微微駝背的老人舉著手里的兩只風箏，站在她們面前道。

        墨洇探頭瞧著：是最普通的樣式，做工也有些粗糙。

        看了眼左邊的林菁苒，她似乎并不想理這老人家，拉起自己的手就要往前去。

        老人見她們要走，往前伸手攔住墨洇：“孩子，我就剩了這兩只風箏，你若是要，我只收你一只的錢，五文。”

        日頭正盛，看著老人黝黑的臉龐和滿是豁口的手，墨洇心軟了：“老爺爺，我照原價買。”

        吩咐身后的寒酥掏錢，又叫蘭時拿來治傷的敷料，她將瓶子和錢一起給他：“這錢和藥您收好，記得每日一涂。”

        “姑娘真是好心人，”老人看著手里的小瓶，只取了五文錢，將剩下的東西還給她，“不過，老頭子我只要這些就夠啦。”

        說完，他快步離去。

        接過風箏的墨洇愣愣地望著他。

        看不下去的林菁苒在她耳邊叨叨：“蓁蓁，這樣的風箏怕是飛起來都難，你竟想給他十文錢，還要送藥膏給他？幸好他也不貪心，不然你可是花了冤枉錢，也不知你之前的機靈勁兒去哪了。”

        不是她不機靈，是她從來就不會拒絕這種請求，墨洇在心里回答。

        “阿鳶，我不過是看他年紀大了，又是孤單一人，才想著幫幫他。”她紅著臉訕笑，試探著舉起手里的風箏道，“要不要試著放一放？”

        “阿洇，這風箏能給我試試嗎？”一直在不遠處觀察的夏融走近，指著其中一個像燕子的風箏。

        “當然，就是不知能不能飛上去。”她抽出那只風箏遞給他，臉上帶著歉意。

        夏融快速跑了幾步，借著風力將風箏飛起，高高束起的長發和紅色束帶隨之起舞，他大喊：“阿洇，能飛的，你看！”

        她抬頭望去，粗糙得只能看出輪廓的燕子正上下翻動，不穩地掙扎著，一陣大風吹來，它就脫離了束縛，消失在遠處。

        “阿鳶，你是對的。”墨洇低頭，摸著手里剩下的風箏，不甚細密的邊角周圍，布滿了毛毛的竹刺，一不小心就會被扎到，就像學不會拒絕的自己，總是被人輕易傷害。

        林菁苒看她落寞的模樣，猜想這是抓住了她的痛楚，在心里默默記下，又抓起她的手道：“蓁蓁，對不起，是我說得過了，你別生氣。”

        “阿洇，是我技術不佳，你別難過。”手里拿著斷線回來的夏融也跟著勸解，“我們去前面蕩秋千吧，每次有什么煩惱，我都會在上面晃一晃，可舒服了。”

        墨洇望著遠處幾株大樹下傳來的歡笑聲，輕輕搖頭：“孩子們玩得那么開心，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了。”

        “姑娘，可是累了？”蘭時看她懨懨的神情，揭開食盒道，“里面是寒酥昨日試著做的炸土豆片，姑娘要不要嘗嘗？”

        墨洇看著盒子里的東西，和自己做的沒差多少，心道寒酥真是厲害，便應了她的請求：“阿鳶，耀靈，我們找個地方歇腳可好？”

        “嗯，都聽阿洇的。”夏融吩咐西陸將車上的吃食拿出來，一旁的林菁苒微笑點頭。

        三人走到前面的大樹下，席地而坐。墨洇嘗著片炸好的土豆片，驚喜地轉身：“真好吃，比我做得都好！寒酥，你真厲害。”

        “姑娘喜歡，寒酥就開心。”

        “有這么好吃？我也試試。”夏融聽到她的評價，直接上手塞了幾片進嘴，碎屑落得到處都是，“確實不錯。阿洇，之前你受傷了，如今這做法能告訴我了吧？我可是記掛了好久。”

        她放下手里的東西，拍拍手不好意思道：“對不起。我這就告訴你和阿鳶，省得又忘記了。”

        林菁苒的視線在二人身上逡巡，提醒她：“蓁蓁，別忘了給景明一份，那日他也在。說起來，之前每次出游都有景明，今日他若不是去祭拜雙親，應該也能嘗到這美味。”

        此時，一直守在周圍的西陸附耳道：“公子，北陸發現郁公子的侍衛澤深一直在暗處盯梢，應該是為了墨小姐。”

        夏融咀嚼的動作微頓，隨即輕輕擺手讓他離去，繼續大口吃著糕點，似乎毫不在意。

        墨洇想起郁離的過往，雖說自己苦惱于他的深情，但也很同情他的遭遇，若不是這設定關系，興許他們還能成為知己。

        林菁苒見夏融并未上鉤，也不著急，嘗著手邊的糕點，思考著新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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