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太子
第十八章太子
“前方可是蕭策哥哥?”
蕭策正欲出宮,忽聞身后有人叫他。
只是——蕭策哥哥?
皇宮里這么叫他的,恐怕只有那位了。
蕭策腳步未停,可轉眼身后那人已追上來攔住去路,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身著華服,頭戴金冠。
看到蕭策的臉后,確認是他沒錯,少年鼻挺唇朱的俊臉登時綻開笑容,露出兩顆潔白的虎牙。
蕭策上下微一打量眼前人,果見是當今南齊太子,蕭桓。
此時兩人面對面站著,蕭桓端詳著身前十年不見的兄長,忽然不知該說些什么。尤其是蕭策只淡淡掃了他一眼,好像已完全記不得他是誰。
“蕭策哥哥不認識我了?”
“……”蕭策面無表情。
蕭桓不免失落:“我是蕭桓,是你桓弟啊!”
過了良久,蕭策沉靜地眼珠才轉了轉,目光落在蕭桓因一陣急追而有些發紅的臉上,“太子殿下。”
蕭桓八歲那年便被立為儲君,如今入主東宮已有十年。內侍宮女乃至文武大臣,誰人見他都要敬稱他為太子殿下。十年來這個稱謂已然如他緊密捆綁,有時他都因此忘卻自己本名蕭桓。
但與旁人不一樣,太子殿下這四個字從蕭策嘴里說出來,竟讓蕭桓對這個熟得不能再熟的稱謂,生出陌生的感覺,好像叫得不是他一樣。
不過轉眼,蕭桓便把這異樣的感覺拋之腦后,熟絡地勾上蕭策的肩膀“叫什么太子殿下,你是我兄長,直呼我名便可。”
蕭策微一斜目,掃了眼搭在他肩上的手,“你找我有事?”
蕭桓道:“其實也無甚大事,只是昨晚聽聞蕭策哥哥今日還朝,你我一別已是十載,故而想請蕭策哥哥到我宮中一聚,好為哥哥接風洗塵。”
蕭策未曾答應,也沒有拒絕,過了良久,才開口:“不要叫我蕭策哥哥。”
蕭桓攬著他的胳膊一僵,桃花眼無辜地眨了眨,認真地問:“為什么?”
“肉麻。”
“……”
眼見蕭策拂開他的手臂,絲毫沒有與他兄弟團圓、抱頭痛哭的意思,蕭桓緊忙追上。
“蕭策哥……兄長,兄長且勿如此急切出宮,東宮已擺下盛宴,小弟還備下諸多禮物,正要送于兄長。”
蕭策腳步一頓,蕭桓以為是說動他了,湊近時聽到蕭策輕聲說了兩字:“盛晏……”
“對對對,盛宴。”
蕭桓連忙點頭,“宮里所備俱是南齊國菜,兄長離朝多年,想來一定萬分想念故國滋味。”
蕭策轉身,朝宣政殿方向看了眼。
“此盛宴,可非彼盛晏。”
打量了眼云里霧里的蕭桓,蕭策忽然笑了笑,又問:“你有何禮物要送我?”
聽到這個,蕭桓可算來了興致,只道自己從三個月前,便搜集奇珍異寶,準備送給蕭策。
“有東海的明珠,西域的瑪瑙,北魏的方鼎,還有咱們南齊畫圣顧操之的《漉雪千山》,還有還有……”
蕭桓正掰著指頭興高采烈地如數家珍,忽見蕭策意味深長地看過來,頓時愣住,“還有好多……”
“你所說的這些東西,十年前我便已視如塵沙土礫。”
青鸞殿囊盡天下異寶,有何東西是蕭策沒見過的?
蕭桓也后知后覺想到這一點,激動的目光黯淡下來。
反觀蕭策,此時好像也不著急出宮了一樣,興味盎然地教起弟弟如何送禮。
“知道嗎?送東西要投其所好,不是什么金貴,就以為旁人喜歡什么。”
蕭桓似懂非懂,蕭策又道:“不過,你為何要送我禮物?”
蕭桓聞言,眼中再度亮起神采,誠懇道:“十年前兄長為息兩國干戈,只身前往北魏為質十年,可謂勞苦功高,是我南齊功臣。此番兄長回返國都,朝野上下勢必厚待兄長。我乃兄長的至親手足,自然更要盡心盡力敬奉兄長。”
蕭策本身慣會逢場作戲,可謂個中高手。尋常人的偽裝,在那雙沉靜洞察的眼睛下,瞬時便會原形必露。
可眼前蕭桓說這話時,一雙桃花眼清澈透亮,竟讓他看不出一絲一毫虛情假意的痕跡。
不知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是蕭桓偽裝的太好,還是……他傻吧。
還不知自己被視定為傻的蕭桓目露期待,看著蕭策,“所以投其所好,兄長喜歡什么?”
“我喜歡什么,你就送我什么?”
“那是當然!”蕭桓挺了挺胸膛,信誓旦旦:“兄長喜歡什么,我立馬給你找來。說吧,兄長,你想要什么?”
蕭策略一沉吟,似是在慎重考慮,片刻后似笑非笑,“唔,我想要的,只怕你給不了。”
一國太子何時聽過這等話,他貴為儲君,在南齊可謂呼風喚雨,要星星月亮都有人替他去摘。
蕭桓不信,說:“這怎么可能?就算我給不起,那我去向父皇說說,讓父皇給你。”
一抹冷鷙從蕭策臉上劃過,轉瞬即逝,快到連眼前的蕭桓都沒察覺。
蕭策低斂了眉目,清越的嘴角翹著,牽著一絲冷笑,“他就更給不起了。”
不待萬分好奇的蕭桓問是何物,竟連一國之君都給不起,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蕭策道:“你的一片心意我收下了,來日我若遇到喜歡的,你可要銘記今日此言,投我所好,送給我。”
蕭策輕輕拍了拍他肩膀,便頭也不回地出了宮門。
蕭桓眉頭緊擰,怎么感覺自己好像被人坑了?
此時被皇帝單獨召見的關盛晏,正從宣政殿里腳步匆匆出來。
蕭桓一轉身看到她,立時正正衣襟,迎上前去,“郡主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眼見躲不過去,人已到跟前,關盛晏無奈駐足,“見過太子殿下。”
蕭桓擺手,示意她不必多禮:“郡主,你不在的這三個月,我又讓人給你雕了一尊羊脂玉等身大玉雕。這次是你彎弓射箭,郡主一定喜歡。”
想起之前她方回鄴城不過月余,眼前這人便送了她十數尊玉雕。她騎馬,她握刀,甚至他想象中的她醉臥花間,她舉樽望月,各式動作千姿百態,各等玉料應有盡有。
此次又來個羊脂玉等身大玉雕,加上運到她府中那些,都可以湊個四五桌打馬吊。
……麻了。
如此下去也不是辦法,關盛晏今日決定給蕭桓來個釜底抽薪。
“太子殿下為何一直送我東西?”
顯然蕭桓沒想到關盛晏也有此一問,尋常他賞賜別人什么,別人都是千恩萬謝,還從來沒人像蕭策和關盛晏,竟然還要問為什么送。
想了想,蕭桓道:“因為我在追求郡主,想打動郡主啊。”
強忍著沒翻白眼,關盛晏說:“且不說追求女子是不是如太子這么個追法,我且問太子,殿下喜歡我嗎?”
這話卻是把蕭桓問住了。
眼前女子雖美,甚至比鄴城王公貴族中的大家閨秀都要美得別具一格,然她手里的彎刀,卻比她的美貌更具野性,也更加危險。
駕馭不好,定會為其所傷。
蕭桓努了努嘴,道:“說實話,我喜歡的還真不是郡主這樣的。”
他自小生在鄴城,長于江南風流之地,所愛的女子亦是朦朧煙雨滋養的柔嫩嬌花,并非關盛晏這種生于燕塞的帶刺荊棘。
蕭桓還記得,關盛晏冊封那日,他父皇道她是“璞玉不需磨,自有天琢之”,可封天琢郡主。
然關盛晏卻道:“我并非心如璞玉不需琢,只是性野如狼難以馴。皇上既有意賜我封號,不若改為天狼。”
南齊還從未有女子有如此粗獷野蠻的封號,當時關盛晏此言一出,眾人無不震驚當場。
那時蕭桓看著身姿筆挺,站在殿中的關盛晏,那一雙顧盼生輝,張揚帶笑的眼,當真如燕塞的狼一樣,桀驁,不馴。
他承認,當時他確實被這種充滿張力與野性的美所震撼,所吸引。可是回過頭來,他還是喜歡那種低眉淺笑,俱是溫柔的風情萬種。
其實蕭桓不親口承認,關盛晏也知道她這種只知打打殺殺,舞刀弄棒的,極少有男子喜歡。
“那你為什么還要追我?”
“因為……你是關盛晏,是天狼郡主,是鎮北將軍關朔之女。”蕭桓道:“我父皇,我母后,我舅舅趙丞相,都欲讓我和你喜結連理。”
適才關盛晏是明知故問,卻沒想到蕭桓竟連掩飾都不掩飾,“你倒實誠。”
蕭桓笑了笑,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不過郡主,你要是嫁給我,我一定不讓你受委屈,你永遠是我的正妃。”
正妃?
關盛晏也笑,笑里藏著幾分冷意:“可我也不喜歡太子殿下這樣的。”
蕭桓一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這樣的?我這樣的是哪樣的?”
關盛晏未曾直言,而是問了蕭桓一個聽起來毫不相關的問題:“殿下狩獵之時,若是在林中同時看到麋鹿和老虎,一次只能射一箭,若此箭不中,二者皆會受驚逃跑。那試問殿下,你會選擇獵哪一個?”
蕭桓支著下巴思忖片刻,忽然打個響指,“麋鹿。”
“為何。”
“因為麋鹿性格溫順,老虎兇猛難獵,我當然是選擇更有把握的。”蕭桓心道,只要不傻,都會這么選吧。
關盛晏卻道:“這就是人與人的不同之處,若是換做我,我會選老虎。雖然老虎兇狠強悍,但我卻越發想馴服它。獵得一頭老虎,所帶來的快感,是十只麋鹿都比不得的。”
蕭桓覺得不可思議:“可若是失敗了,你可能會葬身虎口。”
“可就是有人天生反骨。”關盛晏道:“其實比之老虎,我更喜歡披著羊皮的狼,表面上溫順無辜,背地里卻無時無刻都在琢磨著,要怎樣才能吃了你呢。”
說完這句,關盛晏轉身便走。
蕭桓琢磨了一會,自言自語:“她這是什么意思啊?喜歡老虎不喜歡麋鹿,難道是覺得我溫順,感覺沒挑戰性?”
又想了想關盛晏說的話,忽然覺得她說的好像有點道理。馴服麋鹿,哪有馴服老虎刺激?
“唉——”蕭桓抬腳,去追關盛晏,“我突然覺得,我好像有點喜歡你了哎!”
關盛晏頭也沒回,揮了揮手:“別了,我可是要當你嫂子的人。”
蕭桓一個踉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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