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婚旨
這樣的結局,實在出人預料。
高臺上闃寂無聲,過了良久,眾臣才紛紛去瞧皇帝的臉色。
此時皇帝的靜瑟的目光凝固在比武臺上,抬了抬龍袖,緩緩鼓了兩下掌。
文武眾臣面面相覷,實在不知這掌聲,是鼓給臺上三位皇子中的哪一個,只是跟著麻木地鼓掌。
這時郭琮已走上高臺,宣布最終結果:“啟奏皇上,蕭策殿下獲得最終的勝利。”
“嗯。”皇帝沉沉應了一聲,轉頭看向關盛晏,“天狼,這下你可滿意了么?”
關盛晏起身:“謝皇上成全。”
皇帝喉嚨里低啞地笑了一聲,高臺滿座文武霎時脊背一寒。
“這是今日你自己做的決定,來日無論是何結果,你可不要后悔。”
皇帝深沉的嗓音再度響起,關盛晏不知所謂的“來日結果”究竟是何結果,然如今她選擇和蕭策綁在一起,已經不單單礙于皇帝的旨意。
蕭策這家伙根本不允許她下他的賊船,她連后悔都來不及。
但至少,蕭策說不傷害關家。
關盛晏鳳眸黑白分明,望著皇帝的目光清亮篤定,“臣愿與蕭策殿下執手相守,此生,絕不言悔。”
為證決心,她本打算說得再深情一點,諸如戲文話本里的生同寢、死同穴,若生二心,定叫她郁郁而終諸般云云,反正她和蕭策之間也是假的。
可是話到嘴邊,眼角余光掃到正朝這邊走來的蕭策時,這些話又忽然囿于唇齒,說不出來了。
那一刻她腦子里竟然冒出個荒謬可笑的想法。
她說這些,萬一蕭策當了真呢?
她不想欠別人東西,尤其還是這種說不清道不明,剪不斷理還亂的東西。
偽裝的深情厚誼,還是適可而止吧。
皇帝突然龍顏大悅,眉開眼笑地大聲叫了一個好。
眾臣琢磨不透向來反復無常的帝王,反倒被弄得更加慌張。
這時皇帝一揮手,一指旁邊的淳德:“去,取朕的紅宣金墨來,朕要親自為天狼郡主題婚旨。”
眾臣齊齊愣住。
婚旨?還要親自題寫?
難道關盛晏真要指給蕭策了?一個有沒有罪還另說的廢太子?
關盛晏也沒想到,這件事就這樣順利敲定,似乎有些太過容易了。
趁這功夫,皇帝已與眾臣移駕龍帳。
片刻后,淳德取了筆墨來,皇帝興致盎然,鋪紙沾墨,筆走龍蛇。
不多時,淳德便將寫好的婚旨呈到她手上。
朱紅的宣紙上,流金的墨跡,一紙薄薄的婚書,關盛晏竟覺得重逾千鈞。
摸著炮烙一樣的手掌忽然一空,蕭策從她手里拿過婚旨,過目后,如虔誠地敬香一樣,將卷起的紅宣握在手中。
對著正上首的皇帝,他俯身一躬。
“謝皇上。”
把玩著玉扳指的皇帝兀然僵住,面上不顯,周身卻如遭雷殛一樣僵硬住。
滿堂大臣更是鴉雀無聲,目瞪口呆地盯著帳中的皇帝與蕭策。
他們都不知有多少年,沒見過蕭策如此周致恭敬地,向皇帝彎一下腰,行一個禮。
今天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
一時間龍帳里氣氛極度古怪壓抑,直到過了良久,皇帝才如釋重負一般,沉呼一口氣。
“平身吧。”
皇帝說著抬手一拋,拇指上濃翠欲滴的玉扳指落在關盛晏手里。
“這是朕送你的賀禮,等你成婚之時,朕另有厚禮相贈。”
忽然想到婚期還未定,皇帝又道:“至于何時成婚,待朕讓人挑個良辰吉日,再行下旨。”
看著手里的玉扳指,關盛晏眉頭輕蹙。
她直覺這不是她能接受的東西。
何況此時,丞相趙極、安仁公鄭明啟等一眾朝堂眾臣的目光,皆如鉤子一般釘在她身上,好像要把她看穿。
關盛晏托著玉扳指,目光投向身旁的蕭策。
她也不知道此時為什么要看向他,只是覺得這東西接與不接,他怎么也得表個態。
偏偏蕭策此時卻像察覺不到她的難處,竟然還忍俊不禁地彎了下唇角?
在關盛晏的瞪視下,蕭策抬手,覆上她托盛的掌心。玉扳指扣籠在二人十指相扣的手掌中。
“收下吧。”蕭策說。
感受到他的手指輕輕夾了下她的,關盛晏攥著玉扳指收回手,看向上首,“多謝皇上。”
皇帝甚是滿意地笑了笑,又吩咐重開酒宴,慶祝這件大喜之事。
時至下晌,日薄西山,奢華寬敞的馬車才踏著余暉出了宮門,朝鎮北將軍府駛去。
馬車里,關盛晏研究著皇帝的玉扳指猜度圣意。一旁的蕭策,則把婚旨看了一遍又一遍。
車里的桌案上燃著燈,燈火照在朱紅的宣紙上,上面的墨都能閃出星星點點的金光來,像是星子一樣鋪在蕭策眼底。
關盛晏不知道不過寥寥數行字的婚旨,看這么久背都能背過了,蕭策一直看難道不膩么?
“還能看出花兒來么?”關盛晏湊到他胳膊旁覷他。
蕭策淡淡笑著:“沒有,只是覺得像做夢一樣。”
的確是有些夢幻,關盛晏也沒想到,自己就要這樣成為有夫之婦了。
雖然是假的。
但這種感覺……還真有點怪怪的。
看他把婚旨卷起來往袖里放,關盛晏拿過來,也忍不住再確認一遍。
邊看,關盛晏邊道:“蕭策,你有沒有覺得,你父皇對你,好像也沒看上去那么絕情?”
“沒有。”蕭策不假思索,聲音也兀得冷下去。
“那這個怎么解釋?”關盛晏甩了甩手里的婚旨。
蕭策:“這是我自己贏回來的,是我該得的。”
“唔,”雖然有些道理,但是,關盛晏道:“可這是你父皇親手寫的。”
“又怎樣?當年誅殺秦家滿門的圣旨,也是他親手寫的。”
察覺自己的語氣變得冷硬,蕭策看了眼關盛晏,嗓音又柔下來:“別把皇帝想得太好,他從來不是仁德之君。這樣做也只是他御臣的手段,一來示恩,二來,又將你我置于眾矢之的。”
的確,現在她和蕭策,乃至整個關家,算是徹底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時至現在,她還能清楚地感受到,皇帝將玉扳指扔給她時,眾人看向她的眼神里暗藏的鋒芒。
“可你看上去,心情分明很不錯的樣子。而且,你還難得乖乖地對皇上說了謝謝。”
蕭策:“……”
關盛晏:“難道你沒有么?”
蕭策垂眸低低笑了一聲:“有。只是為了你關盛晏,我可以破例而已。”
直到第二天醒來時,關盛晏都不知道當時聽到蕭策那句話時,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只是忽然覺得馬車外的喧囂忽然靜止,天地遼闊收納一輿之中,世間只剩她和蕭策。
為什么會為她破例呢……
明明只是一場交易……
或許是蕭策的演技比她好太多了,一句可以為你破例,不知要比她沒說出口的,那些尷尬肉麻的情話重上多少倍。
本來她還要讓蕭策解釋郭琮之事的,竟然也因為這么一句忘了。
清醒過來后,關盛晏越發覺得,蕭策若是混跡情場,一定是個高手。
現在這個高手,竟然已經成了她的未婚夫?
罷了,關盛晏心道:放蕭策這樣的出去,還不知要縱火燒了多少姑娘的芳心,還是讓她來收服他、看好他,權當為民除害吧。
咚咚咚。
關盛晏敲響了東廂房的門。
聽到里面蕭策應了一聲后,她推門進去,一瞬間,她又莫名聞到了一絲稀淡至極的血腥味。
此時蕭策剛起身,身上只穿著雪白的中衣。關盛晏看向他脖子里,問道:“傷口好些了么?”
“昨晚回來后上了些藥,包扎了,已經無甚大事。”蕭策說著,慢條斯理地穿著衣服。
見關盛晏聽后,像是避嫌一樣背對著他,蕭策眸光收斂又放,眼簾一垂一抬間,浮上一抹意味不明的興味。
“怎么?昨晚沒有婚約時敢脫我衣服,現在有了婚書,卻連看都不敢看我了?”
身后突然響起蕭策溫沉的聲音,關盛晏心內一驚,竟沒察覺他走過來的動靜。
想起昨晚的事,關盛晏后知后覺地有些不好意思,“那是情勢所逼。再者,若是你一開始就承認,我需要對你動手動腳么?”
“不需要。”蕭策道:“今后不需要情勢所逼,你也可以對我動手動腳。”
關盛晏:“……”
關盛晏:“我來找你不是和你耍貧嘴的。我問你,郭琮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他將你關在玄月道觀里的八卦井的?”
蕭策點頭:“是。不過是我逼他帶我去的。”
“為何?”
“為了讓你找到我,和我再見。”
關盛晏凝眉思忖,道:“你怎么知道我會去玄月道觀?”
“因為趙天河也歸我所用。”
“趙天河?”關盛晏想起來,當時她前往玄月道觀,確實是趙天河覺得金礦會被藏在那里。
蕭策:“若是我猜的不錯,趙天河應該和你說他被郭琮囚禁,又找人易容取代他之事吧?”
聽他說到這里,關盛晏就大抵想通了,她道:“所以趙天河撒了謊,他在陵山的礦洞里被你抓到時,就已經為你所用。也是你,讓他到縣尉府找我,然后按照你的授意,讓我找到玄月道觀井底下的你。其實趙天河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根本沒有被誰替換。對也不對?”
蕭策笑了笑,算是默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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