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教規(guī)矩
蕭策走后,關盛晏就去了關朔的書房。
提起當年秦家滅門之事,關朔神色悲切,不愿過多提及,關盛晏也只粗略了解了個來龍去脈。
十年前,休戰(zhàn)已久的北魏忽然揮師南下,越過兩國疆界,兵臨南齊北部邊防重要關隘陰山谷。
皇帝命當時已有戰(zhàn)神之稱的大將軍秦政為主帥,率領十萬鐵騎北上御敵。
然在此戰(zhàn)中,鮮有敗績的秦政卻在陰山關大敗,麾下十萬定北軍全軍覆沒,盡數(shù)葬在北魏事先設伏的深谷之中。
消息傳至鄴城,朝野上下俱驚。
深谷行軍本是兵家大忌,秦政身為一軍主帥,又是深諳兵法謀略的南齊老將,怎會如此輕敵?
天子深覺此事可疑,遣派當時官居兵部尚書的趙極前往陰山查探實情。
誰知這一查之下,竟發(fā)現(xiàn)此敗敗在秦政通敵叛國。
這樣的結果讓滿朝文武大吃一驚,誰也不信已官至武將之首的秦政肯通敵。
何況論起來,秦政還是皇帝的岳丈。
然在搜查秦府時,在秦政書房的暗格里,卻發(fā)現(xiàn)了他與北魏勾結往來的書信。
秦政下落不明,又查出書信為證,皇帝盛怒之下將秦府滿門抄斬。
覆巢之下無完卵,秦家滿門皆誅后,群臣又紛紛上書施壓皇帝,要求連同青鸞皇后一同處死。
最終皇后被賜三尺白綾一條,因是罪臣之女,死后棺槨還不能葬進皇陵。
當時尚為皇太子的蕭策本來也該被廢,且要逐出蕭室皇族。然這時朝中傳來北魏國書一封,要求南齊擇一皇子,送往北魏帝都盛京為質。
為顯議和誠意,當時南齊便對北魏承諾,可將儲君送往盛京。
蕭策就這樣被送往北魏,一待就是十年。
關盛晏聽后,不免驚奇:“僅憑幾封書信,就坐實秦家通敵,這未免太過草率了吧?”
關朔沉沉嘆了口氣:“當時陰山關失守,北魏一路南下連奪南齊數(shù)座城池,皇上龍顏震怒之下,哪里還會想這么多?就算當時秦政回來,此次兵敗之過,也足夠皇上要他的腦袋了。何況,天子圣心難測,君要臣死,臣焉有茍活之理?”
關盛晏聽后眉頭緊鎖,若當年之事真是如此,那的確太過蹊蹺。
若說秦政通敵叛國,他既幫北魏攻下南齊數(shù)座城池,于南齊而言是死不足惜,對北魏來說卻是居功甚偉。
按理來講,北魏給秦政的待遇,應該要比南齊大將軍之位優(yōu)渥得多,封侯拜相都不在話下。
可這么多年過去,也沒聽說北魏突然多了哪位王侯。
最令關盛晏想不通的是,秦政若真通敵,為何不事先為府中妻兒老小安排退路?難道就任由他們因自己一人所為滿門皆誅?
甚至連他當時已經(jīng)是皇后的女兒,還有身為太子的外孫蕭策,他都絲毫不管不顧。
這太不符合常理了。
還有更不符合常理的,就算當時皇帝盛怒之下喪失理智,可如今這么多年過去,他冷靜下來回想當年之事,難道就察覺不到其中的蹊蹺嗎?
像是知道關盛晏此時心中所想,關朔道:“天子是不會犯錯的。”
就算有錯,也會有別人替他承擔后果。
沒人能說天子有錯,也沒人敢說天子有錯。
久而久之,世人皆知,天子不會犯錯。
關盛晏心里默念了一遍關朔說的的話,如果真是這樣,豈非就算當年秦家滅門真有天大的冤情,也終究難逃含冤九泉、死不瞑目的悲劇?
那蕭策此次回鄴城,豈不是所有努力,最終都會付諸東流?
關盛晏此時的感覺,就像一張大網(wǎng)鋪天而下,將人密不透風得裹在里面,掙扎不脫,反抗不得,壓抑得幾乎讓人窒息。
她好像忽然間,可以理解蕭策為何從小就在皇帝面前執(zhí)拗又任性。
這種極致的壓制之下,世人絕大多數(shù)選擇了低頭順從,只是蕭策選擇了另一條路。
他掙扎,他反抗,他顯得反骨,他形同異類。
偏偏又最清醒。
真是……好大的膽量。
“盛晏,你今天怎么突然問起當年的事?”關朔忽然想起來道。
關盛晏愣了一下回過神來,說:“沒什么,就是突然有些好奇而已。”
關朔眉頭攢動了下,沉聲道:“是不是蕭策和你說了什么?”
“是我問起他當年之事時,他說自己十年前尚年幼,很多事都不知道。告訴我若想知道什么,不如來問爹。”關盛晏道。
關朔濃眉瞬間壓緊:“他還說什么了?”
看她爹忽然變得緊張起來,這下倒換關盛晏不解了。她搖頭,道:“沒有,當年的事蕭策似乎很不想多提,什么都沒說。”
“是這樣…?”壓著眉暗忖了良久,關朔才放松下來,松開了緊攥著椅背的手。
“當年秦家滅門之事,為父心中有愧啊!”
突然聽她爹這么沒頭沒尾的一句,關盛晏宛如置身云里霧中。
她正要問因何有愧,關朔卻擺手:“當年之事不提也罷,你也別再問了。只是盛晏,你與蕭策之間的婚約雖是假的,然他身為皇裔,外人眼中又是你的夫君,切記不可怠慢。”
關盛晏:“……”
不好意思,她剛給人掃地出門了。
只因府中管家的蔣正不見了,關朔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蕭策已離開鎮(zhèn)北將軍府的事。
然問起來時,關盛晏沒把二人之間糾纏不清的破事告訴關朔。
只對他說:“蕭策一個皇子,長久住在咱們府上也不是辦法,旁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入贅到咱們家了。所以他傷好后就自己離開了。只是我放心不下他一個人,就讓處事穩(wěn)重的蔣正,暫且跟在他身邊照料。”
關朔聽后點了點頭,還說:“嗯,你做的很好。”
蕭策走后的這幾天里,宮里派來了兩個教導規(guī)矩的嬤嬤到她府上,說是奉皇后娘娘之命,給她講一講皇家禮儀。
一天到晚,這兩人寸步不離地跟在關盛晏后面,嘴里嘮叨個不停。
她擦刀,有人湊上來:“郡主,身為皇家的媳婦兒,這種兇器可萬萬不能再戴在身上!”
她吃飯,有人一把壓住筷子:“哎呦郡主,吃飯怎么能張這么大的嘴呢,這有辱斯文!”
就連她睡覺,都有人拖著她要往她身上涂脂抹粉,還說:“郡主,您怎么能睡前不保養(yǎng)皮膚呢,這樣會讓夫君不喜歡的。”
“誰讓他喜歡?”
關盛晏不厭其煩,忍不住呸了一句。
兩個嬤嬤愣在當場,她又皮笑肉不笑地,對二人笑笑:“我的意思是,誰讓他喜歡天生麗質的本郡主呢。”
她說完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兩個嬤嬤卻也皮笑肉不笑地尷尬笑起來,心道您就是天生麗質,可也能不能含蓄點?
這日關盛晏正將自己關在房間里,不想再見到兩個蒼蠅似得、天天在她身后指點的嬤嬤。
可這兩人叫了幾聲門,聽她沒答應后竟然自己進來了。
年長些的看她只穿著中衣坐在鏡子旁,一張臉瞬間扭曲起來:“哎呦郡主,你怎么能這么衣衫不整的坐在這兒呢?”
走近點一看,又大叫:“哎呀!還光著腳,這成何體統(tǒng)!”
另一個年輕點的跟過來,說:“正好,這是宮里新送來的衣物首飾,郡主換上看看合不合身。”
關盛晏還沒計較她們擅自進房間的事,兩人就要張羅著給她更衣。
看著兩人喜笑顏開,獻寶一樣展示在她面前的繁瑣裙服,還有看上去就重得要命的金釵翠翹,關盛晏頭都大了。
“拿開,我不換。”
“這怎么行?”
年長的瞬間變了臉:“以后郡主嫁入皇室,可就不能再穿那些黑黢黢臭男人才穿的衣服了。要是不打扮的漂漂亮亮,怎么能留住殿下的心呢!”
關盛晏托著腮頭疼,閉著眼懶洋洋道:“你怎么知道你家殿下喜歡打扮花哨的?”
“這……哪有男人不喜歡打扮漂亮的姑娘?”
關盛晏:“蕭策就說我穿男裝好看。”
年輕一點的又嘆口氣:“那都是男人一時圖個新鮮,等他膩了,就不喜歡了。到時郡主若還這樣,殿下的心指定就飛到別的女人身上了!”
關盛晏嚴重懷疑這倆人根本沒弄清形勢。
拜托,可是她從一眾皇子中選的蕭策。有沒有人給他講一講,要如何服侍她這個郡主?
“來么,換上看看,郡主身材這么好,臉蛋兒又漂亮,打扮打扮肯定貌若天仙!一準兒能將蕭策殿下迷得神魂顛倒!”
關盛晏:“……”
大可不必。
眼見二人湊上來要給她穿衣打扮,關盛晏揚手擋了一下。
托著首飾盤的年輕嬤嬤手一晃,托盤脫了手,金釵銀簪撒了一地。
“哎呀,這可怎么好!郡主,奴婢不是故意的!”
看她一臉慌張,關盛晏渾不在意地擺擺手,倒是看到一同掉在地上的一本封面描金的小冊子。
“這是什么?”關盛晏指著問。
一旁年長些的嬤嬤看到,立馬彎腰拾起來,湊到她跟前神秘兮兮地一笑。
“郡主不說奴婢倒還忘了,這是《度春風》,可是宮里教導妃子們?nèi)绾问虒嫷睦蠇邒叩漠吷难剑】ぶ鲗W會了這個房中秘術,指定能與蕭策殿下夜夜度春風!”
關盛晏聽得眼角直抽,還與蕭策夜夜渡春風呢,也不看看你們家殿下什么身板兒。
關盛晏:“……”
她突然感覺自己都快要被帶歪了,這是亂七八糟想到哪里了。
那嬤嬤見她臉上有些不自然的紅,忙道:“郡主不必不好意思,快把這個收好了。等蕭策殿下徹底迷上郡主,郡主就可以和殿下一同探究!”
關盛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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