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了？”

        “不掙扎了，應該沒氣了。”

        “那咱們趕緊走，有人往這邊過來了。”

        ……

        “天啊！宋家秀才公落水了！”

        “快救人！”

        “快去告訴宋木匠！”

        ……

        宋云棠只覺得自己的意識仿佛被困在這場夢境當中，他拼命地掙扎著，試圖浮上水面，然而就如同這一次他被人死死按著直面大砍刀一樣，在夢中他的頭也被人用力的壓著，不許他升上去，不許他呼吸到新鮮空氣，只讓他如無數溺水之人那般，失足死在這條河里。

        不！

        他不想死。

        宋云棠猛地睜開眼睛，一雙眼睛里還殘留著恐懼之色，久久回不過神來。

        “醒了、醒了，大郎醒了。”

        “謝天謝地，大郎總算醒了。”

        “大哥，你終于醒了，太好了，我要去廟里還愿。”

        熟悉的聲音從久遠處一點點靠近，直到響在耳畔，宋云棠眼中的恐懼之色緩緩退去，無神的眼睛慢慢聚焦，看向周圍，陸小禾祖父祖母，爹娘還有二叔二嬸與二娘都在。

        身上傳來刺痛，比起倒下時要輕一些，卻疼得宋云棠連連抽氣。

        “疼！”

        “大郎你怎么了？”王秀琴擔憂的道。

        二娘小聲道，

        “我好像聽到大哥說疼。”

        “我去叫沈大夫過來。”田桑枝沉著臉往外走。

        宋云棠的手捏成了拳頭，用掌心的刺痛來轉移注意力，怎么會這么疼？

        他的意志力在這疼痛之下簡直如紙片一般，輕易就會被戳穿。

        “夫君。”

        陸小禾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見他的指甲深深掐進肉里，泛起了血絲，連忙抓著被子送到他手里，

        “夫君，你快抓著這個。”

        她眉眼沉沉，幽深的眸中凝聚著深不見底的旋渦，是誰傷了她夫君？

        先不說這幾個月兩人的相處非常愉快，僅僅這想要斷了她榮華之路的心思就該死！

        “沈大夫來了。”

        宋家人連忙讓出路來，胡子花白看著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沈大夫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抓著宋云棠的手給他把脈，又檢查他的眼睛舌苔，摸了摸他的骨頭，先是沉吟，眼中有幾分疑惑，接著露出恍然之色，

        “我看過了宋秀才身上除了肩膀處的傷口，其他都是皮肉傷，按理說不該如此……”

        他念了幾句中醫的術語，聽得宋家人滿臉茫然，這才無奈的改了說辭，

        “應該是宋秀才天生與他人不同，是敏感體質，便是一點皮外傷在他身上也如割肉刮骨般痛苦，我給他開一些止疼的藥。”

        “大夫那你快去吧。”

        王秀琴急道。

        陸小禾卻似想起什么，連忙問，

        “這止疼的藥可能混用，可會有后遺癥？”

        她從古籍中得知，這類麻痹疼痛的藥往往會影響到病人的腦子，這可不行。

        若是如此，她寧可夫君咬著自己的手轉移疼痛。

        他最珍貴的就是腦子了。

        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沈大夫笑道，

        “無須擔心，這藥用量不會很大，我已經給宋秀才上了獨門的傷藥，很快就會結疤好轉，這止疼藥也就用上三四天，不會有后遺癥的。”

        田桑枝道，

        “我跟大夫你去抓藥熬藥。”

        王秀琴見他們出去了，便對著二房兩口子道，

        “大郎醒了，你們也別在這里守著了，老二媳婦你去看著鋪子，別耽誤了生計，老二你回村里一趟，叫上幾個大小伙子過來，咱們一起把大郎帶回去。”

        王秀琴是真的怕了，大孫子來了一趟縣城，就被個瘋婆子砍成重傷，若非身邊無人怎會如此？

        她甚至都有些恨上了親家。

        為什么不照顧好大郎？

        但她也知道這種遷怒挺沒道理的，田里正是大郎舅舅，一貫也很疼大郎，他出事，田里正也快瘋了。

        “好，娘我這就回去。”

        宋德刨沉聲應下了，他知道王秀琴的意思，大郎的病說嚴重也沒到住在醫館的地步，沈大夫已經說過大郎脫離危險了，剩下就是回家好好養著。

        他也覺得回上林村會好很多，在上林村絕沒有人敢沖到他們家里對著大郎拔刀。

        比在縣城安全多了。

        陸小禾沒開口，她其實覺得上林村太遠，沒個大夫挺不方便。

        但奶奶的考慮也有道理，更何況陸小禾從來不啻于以最深的惡意來揣測他人。

        那個砍了夫君的瘋婆子真的就是簡單的瘋婆子嗎？

        是嫉妒夫君的同窗指使，還是見不得她好的侯府之人所為？

        要知道上林村不遠處的向家村就是侯府原籍的祖地，曾經的侯夫人還在那邊住過一段時間，也是因著在此生下向玉清之顧才會陰差陽錯弄混了自己女兒。

        如果是她動手的話，不會多難。

        陸小禾用了最大的力氣才控制自己沒失態。

        宋云棠喝下了沈大夫端來的藥，休息了一刻鐘方才覺得身上的疼痛緩了許多，也有理智來思考暈倒前自己的猜測以及剛才所做的夢了。

        那不是一個簡單的夢，是原主的記憶！

        不知是原主臨死前太過痛苦出乎人體的自我保護封鎖起來了，還是怎么回事，宋云棠之前居然沒有這段記憶。

        甚至他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其實是會水的。

        沒錯，原主會水。

        臨江府多江河湖水，許多地方出門都靠船，本地人多會游泳，原主還有同窗約他在夏日去河中游泳，盡管原主覺得這有失體面，去的次數不多，但也學會了游泳。

        可這么多天了，他就像是完全忘記了這回事一樣。

        宋云棠懷疑這是因為自己不會游泳，再加上原主死于溺水，身體本能排斥，模糊了與游泳有關的認知和存在感。

        又無人提醒，他自然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但現在，到底是誰想害他？

        宋云棠手指一下一下敲著被子，忽然想起了原主被曾大海叫回來的事，真千金跑路，為了不妨礙原主科舉，宋家上下肯定會拼命瞞著，不會特地去信。

        怎么會有一個不沾親不帶故跑到臨江府的白鹿書院刻意提醒原主這回事的人？

        這是想把原主引出來動手？

        因為在白鹿書院，師長們看得緊，對方根本無從下手，可一旦離開白鹿書院，就多的是機會了。

        那些人一開始以為他死于水，后來以為他死于高燒就離開了，再后來發現他沒回白鹿書院以為他身體大虧考不了科舉放松了，直到他名聲越來越盛，這些人也越發忍不下去，悍然動手？！

        至于為什么是這個時間點，他好像最近做的出格之事只有草紙！

        難道是以此為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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