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州想起上高中以來的周安然第一次打架。

        大概在高一上學期開學半個月，成績漂亮人也漂亮的小綿羊高欣然被上一級某位學長硬塞情書。

        周安然是知道這件事情的，高欣然被塞過不少情書，不過因為高欣然是腦子里只有學習的乖乖女，自然不會談戀愛，所以都拒絕了。

        由于這位學長太過于堅持并且所謂的情書寫的太過肉麻甚至還有錯別字，周安然對此深有印象，當時還和高欣然一起吐槽這個情書寫得太油，一點也不真誠。

        果不其然，那位學長被高欣然果斷拒絕，雖說被拒絕后還來找過高欣然幾次，只不過都被她擋了回去，也就消停了下來。

        高欣然依舊每天和周安然分享枯燥無聊的住宿生活，因為周安然是走讀生，還經常托她帶一些漫畫書，周安然也就漸漸忘記這位油膩學長，沒放在心上。

        直到學校給學生放假回家時，那位學長把她兩個堵在學校門口。

        被攔住的時候，兩個人正興沖沖在討論新買的漫畫書劇情，周安然還以為是門口發小廣告的，看也沒看直接揮揮手，表示自己不需要。

        下一秒就聽見令耳朵不適的猥瑣男聲：“高欣然，來談談？”

        周安然轉過身，看見一個更令眼睛不適的男生歪斜地站著，像個被斜著插在濕軟地面的瘦干竹竿，語氣輕浮神態傲慢，身后還跟了幾個所謂的小弟。

        嘖，站沒站相。

        雖然周安然有時候性子直一些，她真的算是一個很有禮貌很懂禮數的小姑娘。

        長得再怎么矮丑也不會去攻擊對方的長相和身高。

        可眼前這位男生體態身高姿態看的她哪哪都覺得不順眼。

        身后的高欣然拽了拽周安然衣角，小聲囁嚅：“是錢鳴，寫情書那個。”

        “有什么好談的？”周安然皺著眉頭，不經意地把玩著手機，“她不是拒絕你了嗎？”

        “去去去，這有你說話的地嗎？”錢鳴身后不知道哪位小弟不屑插話。

        錢鳴高傲地仰著頭，依舊歪歪扭扭站著，夾著破鑼嗓子：“學妹，你要不要再好好考慮考慮我？”

        周安然算是聽明白了，這是不甘心自己被拒絕，趁著放假來找事，武力威脅起人家學妹來了。

        周安然最討厭強人所難，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不是都學過嗎？

        但總就有人喜歡反著干，還要強行解釋說強扭的瓜解渴。

        得不到就毀掉唄。

        扭曲心理。

        “你要是考慮考慮哥哥我，哥哥我在學校還能護著你是不是？”錢鳴插著褲兜，吊兒郎當，眼睛不懷好意上下打量。

        周安然心里不爽的很。

        怎么都是吊兒郎當語氣欠揍小混混樣，楊州就比眼前這個錢鳴好很多。

        楊州是痞還有點小帥，眼前這個歪斜的竹竿怎么看都是個二傻子。

        “怎么樣？就算是校園霸凌，哥哥我也能給你解決了，哥哥我人多啊。”

        哦，原來這就是校園霸凌啊。

        周安然翻了個白眼。

        當然也不完全算，他們已經出了校門一段路，老師什么也管不到這邊，路過的同學也就是往這邊打量兩眼，然后悄悄離開，畢竟誰也不想去參和爛攤子。

        有個戴眼鏡的清秀男生望向這邊，沒等觀望，就被身后那群小弟給轟走了，臨走回頭瞟了一眼周安然，然后朝著學校方向走去。

        就是有心，也無力。

        所以說這個路段指望不到任何人。

        周安然回頭望望并不算遠的校門，心里盤算怎么解決眼前這個局面。

        要是自己一個人的話，完全可以跑回學校讓老師解決問題，可是身邊還有一個身子弱的高欣然。

        錢鳴站在對面還很有耐心的等高欣然考慮，臉上的得意神情被太陽曬得顯得更加油膩。

        自己也并不是非要高欣然當他女朋友，只是自己給高欣然寫了那么多情書，浪費那么多時間，就必須看見點回報。

        錢鳴叉著腰，睨著面前兩個差不多和她一樣高的女生，他打聽明白了，高欣然這個人性子很軟弱，社交簡單，玩的要好的也就是站在她旁邊把高欣然護在身后的周安然而已。

        兩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能掀起多大的浪。

        再說了，自己這邊人多勢眾的就是來嚇唬嚇唬，就算高欣然不答應，也不是非要動手，能惡心惡心她讓她知道自己的厲害就可以。

        “想好了沒啊，哥哥我可沒那么多時間在這里陪你等。”

        正午的太陽毒辣，直直照下來，曬得人臉上生疼，兩邊樹葉堆疊的密密麻麻，路上卻一點陰影都乞求不到，四面平靜無風，唯有刺耳蟬鳴。

        學校給的假是從周六中午到周日下午，滿打滿算也才一天不到的時間，周安然還約了舞蹈班，不想在這里浪費時間。

        周安然神色自若，瞟了眼手機看下時間，心里暗罵楊州也太不靠譜。

        在錢鳴喊住她們的時候，周安然就給楊州發了消息，讓他速度來校門口附近，后來也試圖給楊州打個電話，可是錢鳴盯得太緊，不太方便打開手機。

        因為住在一個小區并且都是走讀生，周安然每天都和楊州一起回去，只不過他今天說好了和他兄弟們去新開的商場游戲廳，放學就急匆匆走了。

        學校和商場有些距離，拖了這么久也趕不回來，估計是沒看見消息。

        得了，只能自己解決了。

        高欣然緊緊抓著周安然衣角，欲言又止，周安然回頭安撫地拍拍高欣然，打量了一下眼前這些人，一兩個缺乏鍛煉，干瘦的和剛孵出的小雞仔一樣。

        周安然嘆口氣，抬起頭眼神空洞沒有欲望，平視著錢鳴勢在必得的丑惡面孔，語氣平淡：“你覺得你配得上高欣然嗎？”

        “什么？”

        錢鳴雖然聽清，但還是愣了一下，詢問脫口而出，他沒想到眼前這個柔弱女生會在這種情況下說出這種挑釁的話，這個周安然長得甚至比高欣然更乖巧無辜，頂著一張水靈還有些嬰兒肥的圓臉，像個吉祥物一樣。

        怎么看也不會是這么會挑事的人。

        周安然不耐煩的嘖了一聲，不愿意給他留情面，既然裝著聽不懂，那就明明白白上臺面講，打開天窗說亮話。

        “我說，你長得還沒我高，臉拉跨成這樣誰看了不難受，看身高看臉一個也不過關，你那頭發幾天沒洗啊，邋遢的都能滴油炒菜了，而且你自己站也站不好，往那一杵跟個標槍落地一樣。”

        “就你也配得上高欣然？”

        一口氣說完，周安然還覺得不解氣，她繃著臉，一字一頓格外清晰：“請你有點自知之明行嗎？”

        錢鳴這次是清清楚楚地聽明白了，不僅是他，身后那群小弟全聽見了，甚至還有人因為周安然的奇怪比喻笑出聲。

        他不知道被太陽曬的還是被周安然的話激怒，臉色漲的通紅，和剛割下來的新鮮豬肝一樣。

        錢鳴本來也沒打算真的動手，只是現在被周安然一番話激的下不來臺，丟了面子，心中難免怒火中燒，他咬著牙扯唇，本就不怎么對稱的臉更加皺巴巴，像是被人揉過丟棄在一邊的紙巾。

        錢鳴攥著拳頭就沖過來，嘴上還在叫囂：“你算是什么東西，老子今天就給你點——”

        “砰”的一聲。

        話音還未落，錢鳴本人就先貼在地上了。

        教訓二字甚至還未出口。

        錢鳴沖過來前，周安然已經推開了身后的高欣然，迅速側身一閃躲過拳頭，握著對面的手腕向后一退，抬腿一腳揣上了他的第三條腿，沒等他作何反應，順勢轉身，借力用力架著錢鳴胳膊就是一個過肩摔。

        動作一氣呵成行云流水毫不費力。

        像是從肩膀上輕快地卸下一捆剛劈好的干柴。

        對面一眾人愣在原地，看著錢鳴躺在地上勾著身子，雙手緊緊捂著下面部位，神情緊繃，痛苦地聲音都發不出，身子更是扭得像條蚯蚓。

        周安然后退兩步，沒有松懈，迅速調整好站姿并示意高欣然離遠一點，眼神狠戾，神態卻更加淡然：“我說的不對嗎？”

        身后高欣然立刻打開手機撥通楊州電話，周安然仍然緊盯著前方。

        那群小弟只是被短暫地震了一下，一群倒抽氣聲后，兩個人上前扶起錢鳴，又繼續嘴炮叫囂，嘴里罵的臟話難以入耳，臟到會被當作敏感詞處理的程度。

        周安然全程當作沒聽見，干站著罵人沒事，就怕他們還會繼續動手，她能抓住錢鳴一個人打，其他人一起上，自己怕是不行。

        她打不過的。

        只是怕什么來什么。

        錢鳴被后面兩個人托著，氣急敗壞地瞪著眼，下半身的疼痛讓他不得不哆哆嗦嗦晃著身子，呲牙咧嘴地從嘴里擠出一個字：“打。”

        嘖，真有麻煩了。

        周安然其實在賭，賭撂倒錢鳴后，其他人會不會停手，畢竟看著錢鳴也算是個里面的小頭頭。

        自己再怎么練過，也打不過這么多人。

        再一個是楊州能不能夠及時趕過來。

        可是今天運氣的天平并沒有傾向她。

        楊州的電話始終沒人接，高欣然人快急出哭腔，仍然握著手機一遍遍打。

        其他人已經慢慢圍了過來，周安然護著高欣然緩緩往后退，希望對方能夠先有動作，自己還可以試圖找到破綻，逐一擊破。

        勝算并沒有多少，這是下下之策。

        腳下還有退路，場上已至崖邊。

        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管他的，能打一個是一個。

        周安然穩住下盤握緊拳頭，穩住心神，集中注意力，瞄準其中一個人準備下手，身后驀地傳來敦厚瓷實的大喇叭聲音。

        “你們這群小孩在這里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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