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道：“那行，我出去等你助理。”
他走后，我聽見江淮走到了床邊。
我是側睡的，背對著江淮。
他坐在了椅子上，動作很輕巧，可還是讓我聽見和感覺到了。
他將手放著在我的肩上，隔著被子，我察覺到他的手掌在輕輕地撫摸我。
“抱歉，當時來晚了一步。”
江淮的聲音輕輕的，好像是在對我說話，也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咬著唇，沒有出聲。
他是該道歉的，卻不應該是為了這件事情。
他沒有再說話，就坐在那里，輕柔地撫摸我，期間我聽見了他嘆了兩聲氣。
我這個姿勢持續得太久了，已經壓痛我左邊的手臂和腿，我糾結要不要翻身，但又擔心江淮發現我醒了。
不知道過了過久，父親回來了，還有阿肯的聲音。
“江總，輪椅已經安裝好了。”
江淮道：“小聲點，她還沒醒。”
好像是父親推著輪椅過來說：“瑤瑤應該快要醒了，小的時候睡午覺，一到一點四十五分，沒有鬧鐘也可以準時醒過來，也不知道結婚之后有沒有改變這個習慣。”
他能夠想象得到父親看向江淮那雙深刻的眼神，也不知道江淮會作何反應。
他說：“我中午在家度過的時間并不是很多，所以我也不知道……”
父親嘆了聲氣說：“其實也不能全然怪你，早在瑤瑤說了想要嫁給你的時候，我就已經感覺到了你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不對等，但是那個時候，我就是想要讓瑤瑤開心，所以沒有真正地去制止她。要是早知道嫁給你了不快樂的時候更多，我當時可能不管她有多么的生氣，也會制止她嫁給你。”
我眼眶發熱，覺得父親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而我以前卻因為自己的任性，遺漏了他對我很多的感情。
只不過我現在哭不出來，因為手臂和腿上被壓痛的感覺，讓我難受極了。
于是我裝作剛睡醒的樣子，動了動，隨即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爸，你在嗎？”
父親連忙應聲，“囡囡，我在。”
我裝作松了口氣，摸著床邊撐著身體坐起來說：“你什么時候睡醒的？”
父親無奈道：“沒睡呢，借了兩個電話，是公司里面打來的，下午要回去公司一趟，晚點再過來，我讓護工阿姨推你下樓去轉轉吧。”
阿姨。
我忍住了笑意，點頭說：“好。”
說完，我又道：“阿姨，一會兒你幫我裝一壺水吧。”
病房里面十分安靜，我估計父親應該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我是故意的，想要逗逗他們。
父親急中生智道：“對了囡囡，這位阿姨不會說話，但是耳朵能聽見，你讓她做什么，她都可以做的。”
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勾了勾唇角。
為了掩飾自己的笑容，我說：“好，不過一會兒要是出事了的話，阿姨能立馬叫來人幫忙嗎？畢竟咱們兩個人，十個五官，都喪失了兩個。”
我開玩笑般道。
父親說：“可以的，她隨身帶的有那種報警器，她不能立馬叫來人，也能按響警報的。”
為了幫江淮掩護，我感覺父親已經把這輩子對我說的謊都已經說完了。
我不再為難父親，就說：“好吧，不過爸，你早點回來，我晚上想跟你一起吃晚飯。”
父親說：“好。”
我被人抱上了輪椅，鼻腔里面瞬間就充斥了江淮的身上的香氣。
我抿了抿唇，假裝自己不知道被抱起來的人是誰，笑了一聲說：“阿姨的力氣這樣大？比我也高很多吧？”
父親聲音都有些顫抖了，“呵呵，是的。”
他把我們送出了病房，我耳朵聽著身后的聲音，隱隱約約聽見阿肯的聲音問我父親，“白總，這是什么意思？為什么太太說江總是阿姨……”
可以想象此時此刻江淮臉上沉下來的神情，我心情很好。
醫院的走廊里面，即便已經開足了暖氣，我還是覺得有些陰冷，身后的男人仿佛看見我抱著手臂的動作，停了一下，將身上的外套脫下，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僵住自己沒有聞到他的香水味，低低地開口道：“謝謝。”
我看不見前面的路，因為推著我的人是江淮，其實我也并不是很有安全感，總是想要伸手去探探前面的路。
一直到我聽見電梯叮咚的聲音，江淮伸手將我的手臂按了下去，推著我進去了電梯。
我沒有說話，抿著唇一直沉默。
江淮也沉默。
電梯抵達一樓，我們從電梯出來，我便聽見了熙熙攘攘的聲音。
沒一會兒，暖洋洋的太陽光照在我的身上，而我的眼皮外面也有隱隱的光源。
我抓緊了輪椅的扶手，貪婪地感受這溫暖，盯著那熱烈的光源。
但好像有人用什么東西，遮住了我的眼前。
我蹙眉：“怎么了？”
江淮沒說話，倒是過了一會兒，我聽見了冰冷的機械女音響起。
【不能直視陽光，這對你的眼睛很不好。】
我道：“我看不見。”
為了裝得像一點，我還說：“我爸爸沒有告訴你嗎？我以為你剛才已經發現了。”
我耐心地等待著那道幫江淮說話的機械女音。
【我知道，也不能直視。】
我嘆了聲氣，“我知道了，不過你把我臉上的東西拿走吧，我曬不到太陽了。”
他撤走了遮著我目光的東西，推著我繼續往前。
冬日凜冽，但幾天的陽光非常好。
我裹著江淮的外套，就沒有是坐著的，沒一會兒也出了一點汗。
耳邊有小孩子的嬉笑聲，空氣有江淮身上的味道。
倘若我能看得見，倘若這樣的場景再早幾年出現，我一定會覺得很幸福很幸福。
只可惜，現在什么都沒有了，我甚至還在想江淮會不會因為煩我讓許清清惹上這么大的事情，一下子將我從輪椅上面推下去。
但很顯然，整整一個下午我都多慮了。
我坐在輪椅上，沒有說話，江淮也沒有說話，只是偶爾讓機械女音告訴我，他要去打一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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