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陰謀
江水對岸的梧都,城墻以青磚砌之,由于這次的戰亂,倒是看不清墻磚是何顏色,肉眼可見的血漬殘留于此,陳瑾之帶人去的時候,正巧趕上城門暫開,索性讓一部分士兵,脫了戰甲從城門進去,另小半從城墻缺陷部攀爬而上。
只因靠江緣故,入眼的房屋錯落有致,沿途中能看到各屋各府都有幾人看守,看樣子這就是李寧風所說邊族的士兵,這么一看約莫百余人。
“將軍,先入城的士兵仔細探過,戍守梧都的敵軍一共一百十八。”隨陳瑾之攀爬入城的士兵說道。
陳瑾之:“僅百余人?”
得到肯定答復,陳瑾之進了驛站,要了盞茶,坐下輕抿片刻的功夫,已有人來報,“將軍,城內敵軍已悉數消滅。”
“開城門。”
李寧風回府就換了一身穢物,著了件素衣前往恭迎,“王爺。”這次梧都淪陷,不管怎么說也是王師前來平叛,他作為一城之首做了錯事,怎么也要當著全城百姓作揖道謝。
“平安鎖?摘了?”陳瑾之看了眼跟在身側顫顫巍巍的人,很平常的上下巡視,一眼就看到了某人佩戴身上的平安鎖沒了。
俗話說,殺人誅心,將軍府有張北漠君臣和新上任、卸任的名聯圖。
見到李寧風那刻,身上的平安鎖和惶恐不安的眼神出賣了他。
李寧風:“王爺,犬子染病臥床,前些年有位道士師傅告知下官,需直系血親將吾兒平安鎖帶足五年,病穢就可消除,邊族賊人將吾兒做要挾,梧都守兵被數萬賊人打得軍心潰散,下官實在沒了辦法,只得暫緩順從,等著王爺帶兵一救。”
陳瑾之:“數萬?”
李寧風:“是,王爺傳信來的時候,邊族就漸漸后撤,等大軍到時,數萬邊士竟砍半渡河,往南去了。”
突然的軍奏打斷了陳瑾之的疑慮。
“報,丁將軍帶大軍渡河,行至河中被邊族伏擊,現下兩軍交戰,混亂不堪。”
陳瑾之上馬往城墻去,廝殺的聲音由輕到響,從城墻看下去,血流漂杵,王師軍旗還在緩緩飄動,有少數王師已經渡河,現正在搭弓射之,“讓將旗手傳本將軍令,兩岸王師成洛水陣。”
“是。”身邊士兵領諭去了。
五十萬王師如何連戰連捷,皆是靠陳瑾之自研的幾套陣型,主由將旗手傳達意見,軍旗手下放施令,每每如此,皆勝無敗。
洛水陣:三軍成兩字排開,平鋪直至,主由劍盾兵士打前,□□手其后搭弓射箭,騎兵、步兵皆往大軍左右去,后方便是主將所在,這種陣法,除了后方薄弱,并無太多害處。
這一戰打了一夜,天蒙蒙亮時,靠岸邊族才撤了去,此戰用了一天時間,才算出戰隕了萬余將士。
是夜,丁敖正在給陳瑾之匯報陣亡將士的明細,昨夜的戰況讓余下的八萬王師疲憊不堪,殊不知,撤離的邊族又借著霧氣渡河而至,接連兩戰,在陳瑾之親自領兵中,勝了,唯一不明的,邊族人夜暮攻打,戰到一半,全數撤退。
末戰,陳瑾之效仿骺城一戰,只身從后方繞去,飛身砍斷敵軍軍旗,聯合前行步兵,一舉殲滅。
丁敖帶兵趕到時,陳瑾之正緩步渡河,看見他們,低暗的眸色頓住不動,靠著慌忙下馬的丁將軍扶著才勉強站穩,大軍還在渡河,天色暗著,也沒人能看到這邊的場面,只知道將軍還在,將軍還活著,這便是王師最大的萬幸。
軍醫是被丁敖低聲喚來的,因為這事的嚴重性,王營僅他倆人知曉,若是傳出去,不說邊族是否被殲滅,就說連續五天五夜的連戰,大家早已疲憊至極,如何再告知他們將軍昏迷不醒。
“是毒箭。”軍醫沉吟片刻,輕聲道。
“軍醫可有良方,將軍可不能有事。”丁敖慌亂出聲,攥緊的手指搭上軍醫的肩膀,骨節發白。
“丁將軍莫要著急,將軍與下官共識多年,下官定會全力救治,”軍醫拍了拍丁敖的肩膀,示意他別太過憂慮。
畢竟這王師離黎城相隔甚遠,若回程途中出了何事,無人能下達命令,“這箭矢穿過手臂,毒性可比一般擦傷還要嚴重,但下官瞧著這毒與我多年前所遇毒草的毒性相差無二,幸能解毒。”
“那還愣著干什么,快解啊。”丁敖參軍這幾年頗受將軍照顧,那年初入王師,因為想家窩在被子里哭,被伍長發覺,訓斥了一頓,是將軍負手進來,將這幾日新進軍營的士兵一一叫到王帳,假意說道,實意疏導。
“需得以毒攻毒,下官怕頂不住,畢竟這種辦法無人試過,但醫術上實有記載。”
“不行,我不同意,你都說怕頂不住,那就是沒把握”丁敖決了心攔身擋住。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床榻上有聲音漸起:“按軍醫說的來。”
將軍之命違逆不從者,理因當斬。
以前隨將軍出征,總是看不到天上的星星,這次守在帳外,漫天皆是,倒不覺得此景甚美,內心雜亂無章,久久不能平歇。
三日后的辰時,陳瑾之才緩緩睜眼,這可讓守在一旁的兩人放了心,只不過,才醒來,將軍的臉色和精神都不是很好,病態盡顯。
“將軍,日后別再以身犯險,你若有事,王師和北漠該怎么辦。”丁敖苦著一張臉,端著藥湯正想喂。
“我不去,誰去?”陳瑾之制止了丁敖喂藥的舉動,“不用,我還沒到生活不能自理,我自己來。”
這一戰陳瑾之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必須贏,為鼓舞軍心、為穩住梧都、亦是為保北漠邊境一帶,邊族出兵的同時,南蕭必定和這邊相差無二,可南邊傳來的密箋否決了他的想法,邊族從一開始就是沖北漠來的。
“卑職去。”
陳瑾之擰著眉,聞言,抬眸。
“真的,卑職的父母喪命于亂箭之下,桑梓也被流寇一把火燒盡,現下果真成了獨身,倒是不怕死后何歸,在王師一天必保民一天,將軍何此,丁敖亦何此,在戰場上堂堂正正的喪命,總比解甲歸田毫無用處的好。”
“想好了?”床榻上的人仰頭將藥喝盡,思量片刻道。
“為家國而亡,甘之如始,王師的士兵都不是孬種。”
正當陳瑾之點頭同意的時候,帳外戰馬長鳴,丁敖快步出帳查看,不一會兒,開口道:“斥候回來了。”
聽這動靜,陳瑾之輕闔片刻,起身著甲,“將軍,你的傷。”
“無妨。”殊不知,起身那刻,細布下的傷口崩裂開來,血漸溢出,這就是為何第一時間穿甲。
“將軍!后方傳來急報,邊族大軍昨夜越過我軍,去了漠河!”
陳瑾之這才明白,為何三次交手,皆是薄暮時分,為何李寧風被脅迫,梧都僅百余敵軍戍守,為何夜闌下,營嘯如此低緩。
原來,這一切,只是為了繞后襲圍漠河一帶。
“傳本將軍口諭,因漠河兵變事端,唯恐生靈涂炭,著十萬戍黎王師,由常將軍領兵增援,速去。”
“是。”什人斥候領命而去。
殊不知,隱在暗處的邊族將士將這一切收之耳中,亦是回帳復命去了。
他似乎想起什么,冷靜出聲:“丁敖,騎馬去追斥候什長,告訴他,讓傅將派人護送南熹回將軍府。”
“卑職領命。”
“傳本將,軍令,大軍即日開拔回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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