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王城被月光渲染，王府院內，整整齊齊跪了一地的侍衛，陳瑾之在前，最先起身，徐澤面露難色的開口：“殿下，這是君上的意思，您看，與公主明日何時赴宴？”

        “公主受寒，何時能好，未可知，明日辰時，本王自會前去。”陳瑾之將人遣散，獨留常深和徐澤，隨后說起。

        “恕老奴無法從命，殿下明明知道，君命不可違，若公主不去，君上定會怪罪您的，殿下何苦為了一個南蕭的女子，與君上背離，”徐澤面露難色，壓低聲音道：“殿下本是前王嫡子，現如今，被如此羞辱，老奴都看不下去”

        “徐公公，有些話可不能亂說，是要殺頭的，公主不日便回南蕭，與北漠本無瓜葛，不過事遷，何故再入王城？”陳瑾之聽得不對，出聲制止，淡然的眉間多了分怒意，“來人，送徐公公離開。”

        “徐內監，請吧。”頃刻間涌入的侍衛點頭示意。

        “殿下三思啊，殿下。”被請離的徐澤不愿離開，出自本心也要勸告陳瑾之，此舉有誤。

        “得罪了。”周遭的幾人見至不對，將人連拖帶拉的帶離。

        “明日送她回南蕭。”陳瑾之目送人離開，然后出聲，看來，他護佑的人，也到了羽翼豐滿的那天，可這一次，那人的劍，不向敵軍，反道而行。

        “是。”常深點頭應下，他雖全程聽完，但無法啟口勸告，畢竟將心穩固，得歸于蕭姑娘，他何德何能，勸著她為救殿下，陷于危難。

        月下獨酌，眾人候知，徐澤回宮的時候，正巧碰上醉心亭獨飲的陳詢，“近來雪大，君上要保重身體才是。”徐澤看了看四處散開，卻目不斜視的隨從，走上前道。

        “哦？公公回來了，本君的旨意帶給錦北王了？”陳詢酌酒堪然微醺，眉眼攏著，說出的話帶著霧氣，氤氳了面容。

        “老奴有罪。”徐澤遽然跪地，垂下的目光只落地，不抬眼。

        “何罪之有？”陳詢沾酒再道，輕快的笑凝結在臉上，靜靜的等地上的人說。

        “殿下說，公主染寒，不便入宮，明日辰時，他，自會前來。”徐澤磕磕巴巴的說完，視線也不敢提起，等著這位年輕君王的決斷。

        “嘭。”桌上的琉璃杯，被神情晦暗的君王，悉數掃落在地，不論是藏在暗處的，還是候在一旁的，都跪喊息怒，“可曾看到公主的身影？”陳詢急切的問起，若此刻有人抬頭，定能看到他厲色的一面。

        “不曾。”徐澤很快答話。

        次日一早，王城的馬車早早的候在府外，陳瑾之現身的時候，身后跟著一名女子，少女嘴角上揚，腰細芊芊，著裝素衣也擋不住秀麗絕祇的容貌，很多人沒正眼見過，這副樣子的蕭南熹，上次以世家女的身份，入王城的蕭南熹，眾人只見過背影，被錦北王帶走時，也是不曾用過除夕宴，便先行離開。

        “王城的馬車，不遮身軀，雪夜剛過，公主受寒剛好，不適合，隨本王一個馬車便好。”陳瑾之將人擋在身后，不悅道。

        眾人瞧著，也都不敢言，只默默將兩人帶到，然后退至殿外。

        此次宴會，人少，我也不用行至大禮，只微微屈膝，禮貌喚聲，便可以隨師父落座。

        “放心，我同君上說過了，那個人不會出席。”陳瑾之暗自拍了拍身旁人的手，輕聲說起。

        “有師父，南熹不怕。”沒有陳默的出現，讓我不安的心，落下帷幕，若不是昨夜去尋師父，我就不會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不愿他涉險，所以一定要跟著。

        一連兩個時辰，都只聞，邊關戰事，勞師父一邊答話，一邊替我將食盤放至身前，我雖埋頭苦吃，但也逃不過被提起，就比如，左邊的老頭看我半天，然后慢悠悠的開口：“聽聞小公主，琴技了得，今得已一見，不知有幸，能聽得一曲？”

        這一下，所有人沒說話和正在說話的目光，全都轉了過來，我咽下茶水，不待開口，便聽得師父搖頭淡然：“她今日身體不適，彈不得琴，若諸位有此雅興，本王可以吹簫。”

        “爾等只是說說，公主若是不舒服，就算了。”不平的聲音漸漸響起，不一會兒，坐于上位的少年，高聲道：“既然錦北王有這等興致，不妨吹給我們一聽。”

        聽到這話，我失神看向上位的少年，少年笑意頗多，看著深不可測，看不透底，雖謝他如何好心再讓權利，但能讓徐公公在師父面前，說出必須讓我前往的話，想必還有招等著師父，難保就吹個蕭這么簡單？

        師父起身的時候，不讓我看，準我多吃點糕，“吃完這兩塊，再喝杯茶，我就回來了。”他摘了面具，接過早就準備好的蕭，笑意雖深，但亦沒發作。

        “這么欺負人？”常深嘟囔著不滿，見我抬眼看他，索性閉了嘴，接過我遞來的糕點，泄憤的吃完。

        好在離散席結束，再沒發生過什么，一連兩日，都未出現過意外，除去師父被急召提前回黎城，我亦被常深緊急送回南蕭，分別那夜，師父問起為何要隨他前來，我笑意漸起：“若用我的命換你回戰場，又或者打消他們的疑慮，再者永遠不見面，也不是不可以。”

        因著怕他生氣，我說完這段話，就奔至常深所趕的馬車，也因此沒聽到他說的那些回應。

        我這個人沒有多好，手里甚至還沾染了太多鮮血，可心里的那塊凈土只有你，你未出現的時候，我總以為國家大義深得我心，后來，你踏著雪為我而來，至此，僅你一人獨占我心，我若護你，就算丟了性命，也只護你。

        “恭迎，將軍回營。”

        “恭迎，將軍回營。”

        “恭迎，將軍回營。”

        重振旗鼓的邊族趁著他們將軍不在，殺吾同袍、飲林凈水、欺辱多日，是王師弱嗎？

        不是，是他們少一個將領，一個以生為陷，死為首的將軍。

        少一個陳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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