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酒館喧鬧是必不可少的主題，多卡對此一向是反感的，但中城區(qū)的餐廳很少有超過晚食鐘四個小時后還在營業(yè)的。
下城區(qū)的餐廳倒是個好去處，只是環(huán)境惡劣，人員擁擠的地方并不適合進行一些私密的談話。
至于上城區(qū)的餐廳，如果沒有預約那就不可能到那邊就能夠開吃，所以多卡只好帶著布提來到酒館。
多卡特意挑選了一個靠近窗戶的角落，既沒有過路人打攪也能夠與那群喝得正歡的酒鬼相隔離，這已經(jīng)算是一個比較好的位置了。
布提杯中的黑莓酒緩慢地減少著，這種歷法行省的特有酒類對于他來說算是一種極為新奇的體驗，甘甜但又微微發(fā)酸的口感讓他欲罷不能。
“雖然我贊同‘遠行會使短暫的生命得到充分的利用’這句誡語，但是你家萊克可不像是已經(jīng)做好準備的模樣？”
看著面前的多卡一直埋頭吃著炸薯角，他終于是忍耐不住的布提開口說道。
“嘿，大叔！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的，但這是你第一次見到成年的萊克，很多情況你都不清楚。”
多卡拿起酒杯咕嚕咕嚕的悶了兩大口黑莓酒，待他咽下口腔中因為酸爽而分泌出來的唾液后，才繼續(xù)說道。
“萊克這個孩子啊，你別看他其貌不揚，不善言語，但是我覺得他完美符合你收徒的標準的，可不是瞎說的。”
“收徒什么的，我目前還沒有多大的意向，不過既然是你的要求，我還是可以先帶著看一下。”
布提搖了搖酒杯，已經(jīng)被喝的差不多的黑莓酒在杯子中晃蕩著，發(fā)出了嘩啦嘩啦的碰撞聲。
“哎，不說這個了！距離我們上次見面好久了吧？上一次我記得是十幾年前吧，你當時把小萊克直接托付給了鄰居之后，就屁顛屁顛地和我去歷法城了。”
“十幾年前啊，那是過了好久了啊。”
多卡回憶起那時候年輕的作為不由得笑出了聲，有些懷念地說道。
“我還記得當時是把萊克那個小屁孩交給蘇珊大媽照顧的，當時我想著自己一個大老爺們，怎么可能會將時間浪費在一個哇哇大哭到還不會說話的小家伙身上，還不如趁著年輕再出去走走。”
“對！你當時就是這么和我說的！不過那時候我看著萊克小小個的，好玩極了，就用鼠尾草去逗他，然后這小家伙就還會咯吱咯吱的笑你。”
布提想起萊克曾經(jīng)在自己面前可愛的樣子不禁笑出了聲。
“老湯姆！再來兩大杯黑莓！”
多卡將已經(jīng)喝空的酒杯旋轉過來，發(fā)現(xiàn)杯中只有幾滴酒液之后，連忙朝著吧臺叫喊著，等他得到酒館老板的應答之后，才回過頭和布提打趣道。
“你知道的，酒吧這種地方說話就是得大喊大叫，不然他們根本不知道你的需求。”
“說的我好像不曾來過酒館一樣，我在外面冒險的時候，你小子說不定還沒有出生呢！”
布提笑罵了一聲。
“不過你上次和我寫信說有查到萊克的親生父母的消息，說說？”
“我將范圍限定了一下，然后猜測出他們應該是一對流浪的戲法師，或者是哪個微弱神力的眷顧者。然后我去附近檔案館查了一下我第一次見到萊克的時間發(fā)生了什么大事件，你猜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一九九幾年最出名的，應該就是一九九五年的那次多倫海之災吧。海魔領主的信徒打開了海洋教會封印在多倫海的牢鎖，打了北部行省一個措手不及，將那只巨大的海魔釋放出來。”
布提接過年輕侍者遞來的酒，點頭致意之后輕輕地抿了一口，才繼續(xù)說道。
“七八個大師，三個圣者，兩個半神，當時這個架勢我都快錯認為下獄界的惡魔打上來了。我記得當時連遠行女士都被驚動了，還號召了當時在多倫海附近的同僚都前往助戰(zhàn)，那場戰(zhàn)役，不對應該得用戰(zhàn)爭來形容了，可真是浩大。”
公歷一九九五年三月三日，在林多布提的統(tǒng)一日當天，在北部行省首府豪爾蘭特潛伏多月的海魔祭祀用魔法破除了封鎖著海魔領主的牢鎖，除了被封印的魔化半神之外，與其一同被封印的還有他的信徒。
所以當解封后魔海領主所想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將它被封印千年的憤怒釋放出來，而值得它傾瀉的對象就只有一個，豪爾蘭特的國際港口豪爾蘭特港。
這里曾經(jīng)是海洋教會的大本營，與它一同進發(fā)的還有那些徹底異變的信徒，這些狂熱的信徒快速地占領了港口的邊緣，并以其為核心向外擴張。
在發(fā)現(xiàn)如此情況之后，位于豪爾蘭特的秩序善神聯(lián)合會、少部分中立教會及豪爾蘭特冒險家工會組成了聯(lián)合作戰(zhàn)部隊，進行抗擊，和他們一同參與的還有一些民間能人異士也參與其中。
在短短的半個月之內，在首都的調令下附近五個行省以最快的速度調集了將近五千多名正式級職業(yè)者，一萬多名入門級職業(yè)者，差不多是五個行省中所有能夠被官方找到的職業(yè)者都來到了北部行省，參與進了這場戰(zhàn)爭。
歷時四個月，有三位半神，六位圣者所參與的多倫海之災才被平息。
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本次災禍一共死傷人數(shù)總計有近十萬人，差不多幾十萬人逃離北部行省，據(jù)相關人士的計算，直接經(jīng)濟損失就達到了將近十萬林多布提爾，間接經(jīng)濟損失更加難以估算。
海魔領主雖然在眾多神祇之中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但是它還是在整個法布提大陸，乃至泰萊世界的歷史上都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史稱多倫海之災。
“是啊，我的父親當時也去了，我也是那時候剛回家沒多久接手了家里在卡里城的店。”
說起這段故事，其實沒有人快樂的，作為一名親歷者，多卡說起這件事情，還覺得記憶猶新。
“所以你調查出了什么結果？”
布提沒有在這個話題下繼續(xù)延伸，很快就將話題引導回了之前的那個。
“我也是最近收拾倉庫的時候找了一張布，一張畫有元素銘文的布。因為外部破壞還有能量供給的原因銘文已經(jīng)無法使用了，我還是通過查閱資料以及詢問朋友，才勉強看出那是個偽裝性符文，算是幻術的一個分支，目前很少人會這種偏門的銘文了。”
多卡揮舞著雙手，在半空中比劃著。
“所以你是說，萊克不是被人拋棄的，而是他父母可能遇到了什么無法解決的問題，出于保護萊克的目的，希望將他托付給一個值得依靠的人，然后他就出現(xiàn)在了你家門口？”
布提順著多卡的講解，大概推測出了多卡的結論。
“對，我也是這么分析的。在多倫海之災事件中，聯(lián)合作戰(zhàn)部隊并沒有將海魔教派的信徒完全清理干凈，其實還有少部分人逃過了大清理，潛伏起來，想要報復每一個能夠報復的參與者。”
多卡確認了布提的猜測，并繼續(xù)說下去。
“那你打算告訴萊克嗎？”
布提話風一轉，把事情帶到了萊克身上。
“這個問題我也有想過，但是我還是沒有告訴過他真相，讓他一直以為是他父母不要他了，然后我才將他領養(yǎng)到家里的。這個對于他來說，其實沒有那么重要，這不是他應該背負的東西，如果真的有人要為此承擔后果，那么那個人應該是我。”
多卡聽到這個問題之后，剛舉起酒杯的手停住了，遲疑了一下，然后將酒杯放回桌子。
“嗯，我明白了。這件事情，我可以幫你，但是收徒這件事情，我還是會對他進行考驗的。畢竟我們行者教派不是大肆招生學院，只要報名就都收下的，我們必須要達到一定的條件，然后一直保持下去，這才能夠加入教派。”
布提表情嚴肅了起來，他知道多卡的意思，這是在向自己發(fā)出請求，請求他能夠保護住萊克。
“這個我了解，你們整個教派還沒有人家價值教會一個行省的人，你們挑人嚴格這個事情，可是眾所周知的。”
多卡心情調整地很快，在布提的講話過程中，多卡就已經(jīng)將沉重放下，換上了一副輕快的表情，打趣著他。
“他可是一直都想要從家里跑出去闖一闖，為此準備了很久了，只是我一直都沒有答應罷了。”
聽到這里，布提原本嚴肅的臉龐也笑了起來。
“哦？有了準備，那我倒是有些期待了，看看他能表現(xiàn)成什么樣子。”
正在家中看著書的萊克突然打了一個噴嚏，他放下書揉了揉鼻子，覺得自己是有些發(fā)冷了。
四月份的卡里城溫度雖然已經(jīng)上去了，不算是寒冷了，但是在這個春夏交替的季節(jié)，晝夜溫度變化過大也還是比較常見的。
萊克從躺椅上起身，打算去后院將晾曬的薄毯子拿回來，當作是保暖御寒的武器。
“咚，咚，咚。”
還沒等他下樓，便聽到有人在敲自家雜貨鋪的大門，而且從聲音的響度來看，敲門者所使用的力氣還不小。
“怎么一直敲門，鑰匙也不用，這是喝了多少酒啊。鑰匙都不知道在哪里了。”
萊克皺了皺眉頭，以為是出去應酬的老爸回來了，一邊抱怨著一邊加快了下樓的步伐。
匆忙地腳步踩在木制的樓梯上面，發(fā)出了劇烈的響聲，讓本就開始衰老的建筑發(fā)出了痛苦的哀嚎。
下到一樓的萊克，憑借著外部照射進一樓的充能燈光熟練地將門鎖打開，可當他把門打開之后，眼前并沒有出現(xiàn)他腦海里所預想的畫面，喝到爛醉如泥的多卡無力地癱倒在地面上，嘴里還不時往外蹦著什么難以模仿的奇怪聲音，有的就只是因為晚風而刮落的葉片還有日復一日為夜間出行的人照亮前路的充能燈。
“大晚上不睡覺的嘛？這么閑的！”
萊克又四下張望，還是沒能看到有人出現(xiàn)，就只好嘟囔著嘴巴，在心中暗自發(fā)泄著怒火。
離雜貨鋪不遠處的陰影之中，一個削瘦的男孩正注視著這一切，待到萊克走回屋子，關上房門之后，他才快步跑出了那個陰暗的角落，一路急行，穿過幾個街區(qū)抵達了下城區(qū)，在一棟破舊的小屋門口止住了腳步。
他沒有貿然地推門進去，用三短三長的方式敲擊木門，沒過多久，一個同樣瘦弱的短發(fā)少女將門打開了，雙方都沒有說話，少女在看到是熟悉的人，便轉身走進了屋子，而男孩沉默不語地快步跟了上去。
他們穿過一條破舊不堪的走廊，來到了一間沒有遮擋的房間門口，房間不是很大，屋中的裝飾更是簡單，除開幾塊已經(jīng)看不出顏色的棉布，就只有不斷燃燒的火堆能夠吸引男孩的注意力，而在火堆旁邊，一個穿著補丁的青年正在用這堆炭火炙烤著土豆。
“老大，現(xiàn)在就他一個人在家。”
男孩脫下帽子，語氣恭敬地哈腰匯報。
“不了。老頭那邊換要求了。說要一個長相好的女孩，可以不要腳，但是手一定要好的。”
青年在看到烹飪許久的土豆終于完成，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好的。”
男孩沒有因為自己辛苦多日的成果被否定就去反駁青年，仍舊是站在原地等待著青年接下來的命令。
“麻利點，明天早上去通知到那幾個‘老鼠’。”
不出男孩所料，青年果然還是將這個任務交予自己。
（PS：“老鼠”，這個是流傳在人口販子之間的暗語，是指為他們尋找目標的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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