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張榜安民起波瀾

        第二日一大早。

        縣衙門前的告示欄前，圍著里三層外三層的百姓，一名小校站在告示欄旁，大聲宣讀著朝廷平叛大軍剛剛頒布的公告，直說的唾沫橫飛，口干舌燥。

        “小將軍，你是說官府要免我們一年賦稅，這是真的假的？”

        人群之中，一名白發蒼蒼的老漢開口問道。

        聽到“小將軍”的稱呼，小校臉色一紅，連連擺手道：

        “老丈言重了，小子可不是什么小將軍，不過是軍中一小卒罷了。不過，這榜文上所寫的卻是千真萬確，做不得假的。此次曲利作亂，是陛下親自領軍南下平叛。陛下念及青源縣百姓為兵禍所波及，為了恢復民生，鼓勵生產，特意下旨，免了青源縣鄉親們一年的賦稅，除此之外，官府還向百姓們租借耕牛和稻種，只需要收獲時將上繳一成就行了。”

        借此機會，這名小校又將頒布的政策解釋了一遍。

        “還有，鄉親們若是發現了那些趁著兵亂禍害鄉里的潑皮無賴、流兵亂賊，也可以上報給官府，官府擒住他們后，會按照人頭數量給大家發賞錢。早點把這群混蛋給捉住了，大家心里也能早點安生下來，將氣力花費在生產上，大家說是不是啊？”

        “說得好！”

        “對，說得對！”

        趙鈺眉頭皺了皺，隨即眼神一冷，定了主意。

        說罷，當先朝縣衙中走去。

        剛趁著機會灌了一口水的小校連忙道。

        突然間，人群之中再度傳來一聲冷哼。

        “那好，朕且問你，昨日朕突然起了興致，讓陰將軍陪朕去軍糧庫視察，怎沒見你這個治粟都尉？你手下小吏告訴朕，說你這廝帶著幾個親兵去胭脂巷逍遙去了！”

        說到最后，范辰如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倒在地，泣聲道：

        “還請陛下為小人做主！哪怕是一命抵一命，小人也在所不惜！”

        正好，自己那邊的布置還沒完全搞定，陪他耍耍也無妨。

        “鄉親們，你們不知道，對我們這些吃兵糧的，陛下的要求極為嚴格，讓我們不要拿大伙的任何東西，否則嚴懲不貸！為此還特意頒下軍令，但凡奸淫擄掠者，斬！趁火打劫者，斬！欺壓良善者，斬！”

        “有何不敢！”

        只是，誰曾想，苗疆叛亂，近半京營跟隨陛下南下平亂，他也倒霉催的被點了名。

        聽罷范辰的描述，王雄誕捋著胡須沉吟了片刻，方才開口道：

        看著眼珠子亂轉的淳于慶，趙鈺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冷哼。

        聽袁舒將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趙鈺微微皺了皺眉，望向那漢子，皺眉道：

        “走！”

        淳于慶叫起屈來。

        將碗中水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漢子的心情也慢慢平復了下來，用袖子擦了擦嘴角，這才將事情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好，你將容貌說于這位王將軍聽，對于軍中一眾將校，他心中都有一桿秤。”趙鈺溫言道。

        “什么意思？”

        對于這一位鄉間漢子此刻的心情，他表示非常理解。

        和后世猛然見到自己偶像差不多一樣的心情……

        私底下說歸說，但等到自己意識到面前這位年輕人正是大楚的皇帝陛下，那漢子只覺得自己的腿肚子在發顫。

        圍觀的百姓們大聲說道。

        王雄誕酷愛武藝，在神京時，一不當值便去京軍大營找黃忠和魏延切磋武藝。這一來二去，他和京營諸將也算是混了個臉熟。

        這廝，裝的還挺像！

        告示欄周圍，如同按了暫停鍵一般，瞬間安靜了下來。

        從進入大堂后聽到袁舒的話開始，那漢子就有些隱隱站不住了。

        不會是自己貪墨軍糧的事情被發現了吧？

        一愣之后，淳于慶眼中露出迷茫之色來，愕然問道：

        “陛下，恕末將愚鈍，不明白陛下所言何意？”

        一旁的王雄誕放下手中的毛筆，看向趙鈺，趙鈺微微搖搖頭。

        哼哼哧哧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那漢子從袁舒手中接過盛滿水的茶碗，道了一聲謝便喝了起來。

        別看官職只是都尉一級，連校尉都比不上，但其中油水卻是極為豐厚，只需要動動手指，就能吃得一嘴油。

        “管，怎么不管？”

        小校聞言，面皮陡然漲的通紅，如同受了莫大侮辱一般，如刀一般的眼神望向人群某一處，厲聲喝道：

        “如果你所言為實，自有軍法處置，不用你一命抵一命。朕問你，你可記得那將容貌？”

        原來，這漢子姓范名辰，乃是青源縣城中一農戶，昨日清晨他去城外耕田，等到耕田歸來，沒走到自己家中，就聽到家中傳來一聲聲求饒之聲。

        淳于慶準備搜集一些苗疆的稀罕物件，等到班師回京后給那些大人物送去。

        趙鈺聽罷，頷首道：

        不過，這苗疆也有苗疆的好處。

        那漢子猶豫了一下，隨后將牙一咬，緊跟其后。

        人群中，突然傳出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來。

        “我……我……”

        一名皮膚黝黑，雙手滿是老繭的漢子分開人群，走到小校面前，瞪圓一雙眼睛，怒聲道。

        “淳于慶，你可知罪？”

        下一刻，一道冷冽的聲音讓他汗毛都豎了起來。

        “可是，若是官兵犯錯了，陛下管不管？”

        “既然伱這般說，想來心中是有什么怨言，”小校冷哼一聲，瞪了回去，道，“既如此，你可敢隨我去見陛下，當著陛下的面，說個清楚明白？”

        因為他這個軍中都尉，比之軍中尋常士卒更熟悉自己頒下的新政策，趙鈺便讓他這幾日負責給城中百姓講解。

        治粟都尉負責掌管軍中糧草，是人們口中常說的運糧官、軍需官。

        只是因為官兵剛剛攻下青源縣，縣中尚未安定下來，他便讓小妹在家看顧老父，自己則出城為他人耕田，賺取三人日常所需，卻不料等到他回來，第一眼看到的，卻是這等慘絕人寰的一幕。

        “哼，官官相護，誰知道你這小子說的，是不是真的？”

        “陛下。”

        “怎么不說話了，看來是心虛了！”

        “陛下，末將冤枉，末將昨日根本沒去什么胭脂巷啊！”

        “袁都尉，你去將淳于都尉請來，就說朕有要事相商。范壯士，你且躲到屏風后。”

        昨日自己的確是出去軍營了，難道是那時候陛下去的軍糧庫？

        “站出來就站出來，俺就是在那什么寧王面前，也敢這般說！”

        此人，正是范辰口中的兇手，官拜治粟都尉的淳于慶。

        可等自己回來后，那些小吏沒和自己說這件事啊？

        淳于慶心思急轉。

        淳于慶也是費盡了心思，花了大價錢，才在京營中謀得了這個官職。

        很快，一名體型矮小肥胖的將領在袁舒的帶領下進入大堂之中，向著坐在主位上的趙鈺拜倒在地。

        看著貌似一臉鎮定的淳于慶，趙鈺心中冷笑不已。

        范辰看得分明，那少女和老漢，是他的小妹和老父！

        “多謝這位公子哥。”

        范辰咬牙切齒道：

        “縱使他化成灰，小人也認得。”

        “朕就是你口中的那個陛下，聽袁都尉的意思，是你有冤情要報？”

        “陛下，還有這位將軍，小人當時手中只有一柄鋤頭，和那些官兵火拼，除了白白喪命之外，再無任何作用。小人便想著找機會暗中下手，哪怕身死，也要報此大仇。卻不想今日在縣衙周邊游蕩時，聽到這位公子哥所言，忍不住出言，這才……”

        一連從眼前這個年輕人口中蹦出三個殺氣凜凜的“斬”字，讓圍觀的百姓只感到自己的后頸涼颼颼的。

        拜倒在地的淳于慶愕然抬頭，看向主座上坐著的那位面帶怒容的英武少年，心肝猛地一顫。

        “諸位鄉親，小子先進一下縣衙。諸位稍安勿躁，稍后就有代替小子給大家講解官府政策的軍士前來。”向一眾圍觀百姓拱了拱手，那小校看了一眼那漢子，挑釁般揚了揚頭。

        “是好漢的，就站出來說話，藏頭露尾的，算什么英雄！”

        腦子里轉著這樣那樣的念頭，淳于慶隨著袁舒步入縣衙大堂。

        “那你去了哪里？”

        很快，小校帶著漢子來到了縣衙大堂，朝著坐在主位的趙鈺，以及副手位置上的王雄誕分別拱手施禮，口中道：

        “都尉袁舒，參見陛下！”

        這樣的美差，就算給淳于慶換一個將軍，他都不當！

        下一刻，一名大腹便便、身穿鎧甲的將領，從范辰家中走了出來，身后幾名親衛，架著一名不住掙扎的少女緊隨其后。

        <div  class="contentadv">        眾人后面跟著一名白發駝背的老漢，口中求饒不已，卻被一名親衛不耐煩之下一腳踹倒在地。

        除去每年給上官孝敬的五萬兩銀子之外，還能落到自己口袋里近萬兩白銀。

        袁舒：？？？

        算了，看在他不通什么筆墨的情況下，我就不和這家伙計較了。

        當然，為了提高效率，不僅在縣衙大門外，在縣城四座大門周圍，趙鈺都派了士卒前去宣講朝廷的政策，但無論如何，縣衙大門前這一塊兒，卻是趙鈺最為看重的。

        “末將淳于慶，參見陛下。”

        他的話音剛落，趙鈺根本不給他思考的時間，緊接著問道：

        “袁都尉，給他倒杯茶，壓壓驚，緩過來氣了，慢慢說就是。”

        “如果這位壯士所言不差，犯事之人當是治粟都尉淳于慶。此人在京營中名聲本就不大好，時常有貪污貪墨的流言傳出來。軍中有這等相貌的將校，除了他之外，再無旁人。”

        “去了廣平巷。”

        淳于慶下意識脫口而出。

        廣平巷，正是范辰家所在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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