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確實是吃飯的時間。

        ——感恩阿福。

        不過,這不代表著之前的話題就能一筆勾銷。

        眾人沉默著走進廚房，沉默著坐在椅子上，沉默著拿起刀叉……講真,韋恩大宅不是沒有安靜的時候，可這一刻的靜寂——或者說是死寂,實在是有點嚇人,艾薇甚至要懷疑，自己身邊的坐著的都不是活人。

        這是新韋恩大宅版鬼故事？

        艾薇哆嗦了一下，把這個念頭拋出腦海。

        伽古拉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周圍人“有意無意”拋過來的眼刀。

        “看起來，這次不是你的手藝啊。”他漫不經心道，“聞起來的味道倒是不錯,哪個比較好吃，給我推薦一下？”

        這句話里蘊含的信息可不少。

        ——比如，是在什么時間、什么地點、什么情況下,這個家伙才會嘗到艾薇做的飯菜呢？

        而且,聽他這熟稔的語氣,他“品鑒”的次數絕對不少。

        迪克的臉都青了。

        還是提姆在桌子下狠狠踹了他一腳,才讓他勉強保持住冷靜。

        艾薇倒是沒有多想。

        “別鬧，我們兩個的口味差異有多大,你不知道嗎？”還讓我給你推薦，呵，我喜歡的食物說不定能膩死你這個黑咖啡黨。“你還是自己慢慢嘗吧。”

        “唔,真小氣啊~。”

        男人輕飄飄地這么說，艾薇幾乎就被他給氣笑了。

        “跟小氣有半美分的關系嗎？”

        “我覺得有哦。”

        “這樣啊,那你就抱著蛇心劍慢慢‘覺得’去吧。”

        我看你就是仗著我好脾氣蹬鼻子上臉！

        少女低聲嗔責完這句話，就收回了視線，假裝自己對桌面上的美食突然有了興趣（其實倒也不全是偽裝）。

        布魯斯坐在對面,將這一幕看了個完全。

        隨著他們的竊竊私語，男人的神色越來越平靜、越來越深不可測。

        ——他有多久沒看到艾薇這樣靈動的、活潑的姿態了？

        他默默地想。

        只是這么短的時間，布魯斯已經感覺到，艾薇是如此的信任這個男人——這份信任幾乎是扎根在她的骨血中。

        他們也是如此的親近，所以這姑娘才會露出這種表情、用這種嗔責的語氣說話。

        ……是輕易都不會跟家人使用的語氣。

        這對小情侶仿佛是在鬧別扭。

        可男人的心卻只覺得更加沉重起來。

        “這么說來，伽古拉先生一定是外星來客了。”

        一般情況下，小總裁都是韋恩家最文質彬彬、溫柔有禮的存在，將他頗有些冷漠的本性包裹在完美的外殼里。就是現在，他說話依舊顯得親切友好，好像只是隨口一聊。

        伽古拉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那雙黑黝黝的眸子似乎能看穿世界上所有的算計——當然也包括提姆的。

        可提姆的神色卻絲毫不變。

        “也不知道伽古拉先生是什么時候來的地球，在這里生活得還習慣嗎？”

        他溫和發問。

        “西裝都穿上了，還是時下流行的牌子，我看他一定挺習慣的。是吧，先生？”

        迪克的陰陽怪氣幾乎要溢出來了，哪怕他仍舊帶有燦爛的笑，語氣活潑又熱情。

        伽古拉略一挑眉。

        “也不一定啊。”

        在面前有一小把火的時候，這人的選擇永遠是往上澆油，所以聽到他這么說，艾薇一點都不吃驚，只覺得頭痛。

        “是這樣的，他——”

        “穿西裝是我在別的地球學來的習慣。”他笑瞇瞇地打斷了艾薇的話，氣得艾薇朝他的腰隱晦地擰了一把，“所以，我或許真的不太適應你們的地球呢~。”

        “tt，那就回你適應的地方去。”

        達米安說話永遠不留情面，“沒人逼你留在這。”

        “哦？真的沒人嗎？”

        他看了艾薇一眼，發出意味不明的悶笑，“我可不這么覺得。你認為呢，小姐？”

        艾薇：。

        這里是我家，我有資格回避一切我不想聽到的話題，特別是在某人剛剛才阻止我打圓場的情況下。

        ——突然變成聾子jpg。

        她悶悶地給自己夾了一片菜葉子，喂進嘴里。

        “事實上，提姆只是想了解一下，像您這樣的外星來客，來到地球后是怎么生活的。這孩子就是好奇了些。”

        布魯斯風淡云輕地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來。

        也許是為了膈應某個無幻魔人，他甚至露出了個哥譚甜心式的笑容。

        “也許您愿意給我們講講？”

        “比如？”

        “比如，您最喜歡這顆地球的哪一點，又最討厭什么地方？”布魯斯笑著說，“如果我能弄清楚你們這些外星貴客的偏好，說不定韋恩家就能把哥譚改造成第一座對外交際的城市呢——而且是對地球外交際，真是想想就叫人覺得緊張又興奮。”

        艾薇：。

        真的嗎？我不信。

        如果有能力，你不是把所有闖進哥譚的外星人都一腳踢飛才怪呢。

        提姆裝模作樣地點頭。

        “這倒是個好思路。”在艾薇看來，他就是在睜眼說瞎話，“如果能成功，韋恩家就開辟出了又一條商線。”

        “然后每天專門負責迎接外星人？”伽古拉含笑點頭，“不錯的主意嘛，以后哥譚就改名叫外星人之城，如何。正好方便了你們的高層收集資料——現在的數據這么少，他們早就愁得頭發都掉光了吧，我看著都覺得不忍心了~。”

        “哪有那么多的外星人啊。”

        在氣氛變得更加詭譎之前，艾薇果斷地插科打諢，“這是要表演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嗎？韋恩家的老底都要被賠掉了。這筆生意我不同意。”

        “我倒是覺得，按照現在敵人來襲的頻率，他們每年都能開張至少一次。”

        伽古拉笑瞇瞇地反駁，“如果真的覺得生意冷清，我可以幫忙引薦客人哦。”

        ofcourse，來的外星人是正派還是反派、對地球的態度是友好還是敵視，就都是說不準的事情了。

        簡而言之——看他心情。

        艾薇又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

        【你怎么敵意這么大？你們天生八字不合？！】

        她有點想要磨牙。

        伽古拉卻只是看了她一眼，面上含笑，可笑意并未深入眼底。

        他也沒有做出回答。

        布魯斯似乎并沒有感受到這平靜水面下的波濤洶涌。

        “對了，差點忘了問，你現在在哥譚的吃穿用住，使用的應該是我們地球的貨幣吧？”他的口吻還算正常，可不知道為什么，艾薇的后背直起雞皮疙瘩，“我是真的感興趣，外星人——比如伽古拉先生您，是怎么賺錢的，是不是也要在地球上找一份工作？”

        很好。

        這是圖窮匕見了。

        伽古拉漫不經心地想著。

        而他旁邊這位傻姑娘居然還沒有嗅到空氣中的火藥味。

        “確實如此。”

        他曼聲道，“我得說，這是件很無聊的事情。”

        “絕大部分的人應該都不會喜歡工作。”

        提姆笑著接話。

        “不過，我想，就算是在地球上，也會有很多人發現并看重伽古拉先生你的才能。那樣工作就不會顯得太無趣了，是不是？”

        “很可惜，我不這么覺得。”

        “是我的問題，我不該冒昧揣測你的心思。”

        說一千道一萬，他們不就是想逼自己介紹“工作”嗎？

        無幻魔人勾起唇角，笑得惡劣又玩味。

        “別說，我也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現在這么一份適合我的工作。”他將每一個單詞都咬得很清晰，“小公司（不出哥譚就是小公司），員工還算聽話（被揍出來的），工作也清閑（都丟給手下辦了）。雖然有這樣那樣的缺點，有對手虎視眈眈（比如蝙蝠俠），也都是可以忍受的了。”

        布魯斯：……

        提姆：……

        您可真是會避重就輕。

        布魯斯沒有急著翻臉，而是觀察艾薇的表情。

        黑發的姑娘一臉無語。

        可也就是這份無語，讓男人的心墜向無底的深淵。

        他還是很了解艾薇的。

        如果某人是花言巧語蒙騙了艾薇，把自身的情況都藏著，那他根本就不用擔心，艾薇一旦知道實情，必定會和這家伙翻臉，誰勸都不好使。

        最怕的就是，艾薇什么都知道，卻愿意如飛蛾撲火般，一去不復返。

        這是個表面溫柔好說話、骨子里比誰都倔強的孩子——否則，她也沒法成為奈克瑟斯，沒法戰勝這么多怪獸。

        就是布魯斯韋恩，也很難阻擋她堅定的步伐。

        堅定本身沒有錯誤。

        可，為了伽古拉斯伽古拉，值得嗎？

        布魯斯想，自己的答案和艾薇的，一定截然不同。

        他掃了一眼提姆。

        提姆若無其事地抬起手，輕輕敲在耳機上。

        【可以開啟一級警報了。】

        他們擔心的，從來不是這個男人有多難纏，有多不好對付；他們只會顧忌到，艾薇對他抱有多大的偏愛。

        現在情況走到了最糟糕的那一步。

        “吃完飯后來書房一趟可以嗎？”提姆笑著看向艾薇，“我有點事情想單獨跟你說一下。”

        “好哦。”

        少女點頭得毫不猶豫，然后她才后知后覺。

        “怎么啦？”

        “到時候再說。”

        “現在為什么不能說？”無幻魔人反客為主，含笑發問，“是因為我嗎，你們完全可以當我不存在——”

        “先生，這是您的牛奶。”

        阿福突然從廚房走出來，把冒著熱氣的玻璃杯放在桌子上，臉上的笑容溫和一如往昔，“小心，有點燙。”

        “……”

        對上伽古拉黑黝黝的眸子，阿福神色絲毫不變。

        “如果喜歡喝別的，也要等到喝完牛奶之后，這是韋恩家的規矩。您說是吧，小姐？”

        “韋恩家與我——”

        “是這樣。”

        挑釁別人可以，挑釁阿福絕對不行。

        這次輪到艾薇打斷伽古拉的話了，她露出虛偽的假笑，“我會盯著他把這一杯都喝下去的，阿福你放心。”

        “好，小姐，那就交給你了。”

        伽古拉：嗯哼。

        確定了，韋恩家果然只有這一個人需要自己格外注意一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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