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來三中大院已經(jīng)一年了。
  這天父親說道：“咱們毛毛該上小學了。”
  “這院子附近就有個逸夫小學，院子里的小孩基本都在那上學的。”
  小學。
  原來學前班只有繼母在打我，小學開始打我的還有老師。
  當然，老師打我的原因是因為我不寫作業(yè)。
  其實開始我是寫作業(yè)的，直到一年級下學期的某一天。
  因為前一天我寫完作業(yè)還沒收起來，繼母過來對我大聲吼道:“你吃飯不，吃飯都不知道，等人請你啊？”
  經(jīng)過一年多的打罵，我對繼母從心底的那種恐懼。聽到她的聲音后，我急忙丟下作業(yè)就直接去吃飯了。
  吃完飯以后又是掃地，倒泔水。當然，不是我自己主動的，也是繼母吼的。我并不是不愿意做，只是從小沒人跟我說過。
  后來的我想到了那些東西我應該主動去做。只是當時嘴笨，死腦筋，加上當時完全沒有了獨立思考的能力。一舉一動都要別人指揮。
  我想的只是少犯錯，少挨打。而只要做的少就會少犯錯。
  第二天去了學校，班長過來收作業(yè)的時候，我像往常一樣找作業(yè)，結果發(fā)現(xiàn)怎么都找不到。
  我著急的快哭了，書包里翻了個遍，最后對班長說：“我作業(yè)忘記帶了。”
  班長將當天沒交作業(yè)的人給老師說了，其他人都被老師打了手心。可能我是第一次，老師對我說：“下午來了把作業(yè)帶過來。”
  當天下午我回家找到了作業(yè)，滿心歡喜的帶了過去。
  對于那時的我來說，學校比家里更好。
  起碼不會被打。
  不過下午老師好像忘記這件事了，沒有找我要作業(yè)。
  而我也好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從此，我踏上了不寫作業(yè)的道路。
  那天下午我?guī)�去作業(yè)，但是老師沒找我要，給了我不寫作業(yè)老師也不管我的錯覺。當天放學回家我真的沒寫作業(yè)，趁父母回來之前，爭取和其他小孩多玩會。
  第二天我對班長撒謊說：“我作業(yè)忘記帶了。”
  沒想到今天老師打了我的手心。
  但是老師的打并沒有讓我醒悟，只是覺得不寫作業(yè)我就可以在父母回來之前，和小伙伴多玩很久。付出的代價只是老師的打手心。
  對于繼母管的幾乎不讓玩的情況下，我覺得只要能出去玩，打手心根本不算什么。
  盡管后來老師的處罰越來越重，拳打腳踢，柳條抽，鞋底打，揪耳朵，完了以后再扎馬步。
  面對老師逐漸加重的處罰，對我而言就像是溫水煮青蛙。加上在家里被打習慣了。老師的打，都不配讓我吭一聲。
  就這樣，在家里學校的互打之下，我成就了一身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鋼筋鐵骨”。
  還有每天幾個小時的馬步。開始一節(jié)課都堅持不住，后來一上午都不帶歇的。
  這一切雖然苦，但是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是很放松的。
  弟弟做手術之前，父親和繼母單獨住著。我們兄弟跟著奶奶一起睡的，睡覺前我們可以在炕上玩會撲克牌。
  但這樣的時光并沒有持續(xù)多久。
  二年級下學期的某個下午，我像往常一樣放學回家了。
  那天我回去了，大人都在家。
  前幾天開始奶奶不在家，我們回去便直接到了父親他們住的房子。
  我回家放下書包。繼母在炕上坐著，語氣生硬的對我說：“你奶死了。”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傻傻的笑了笑。我以為她只是在撒氣，然后罵我。而我能做的就是為了少一頓打，只能對她笑。
  她緊接著冷哼一聲說道：“哼，你這可真是個好大兒，聽到他奶死了，也只會笑笑。”
  不一會，弟弟也回來了。繼母同樣對他吼道：“你奶死了。”
  弟弟當即流下了眼淚。
  這也是弟弟的一個絕招，只要被罵就流眼淚。
  繼母又說道：“哼，看到了吧。同樣是兩個兒子，為啥差別這么大。”
  直到這個時候，我都以為她只是在罵我們。
  可緊接著，我們?nèi)�家坐著家里的三輪摩托車出發(fā)了。直到回到村里，回到大爺家，看到棺材和靈位，我才意識到，奶奶真的離開我了。
  當時的我依舊不懂死的含義，和爺爺離開的時候一樣，只知道他們是離開了，永遠的離開了。
  那是我在家里唯一可以依仗的人。每次爸爸和繼母打我，我都會跑去找奶奶。
  奶奶每次都無奈的對我說：“你在人家面前和你弟一樣，嘴甜一點，叫聲媽。人家給你們兄弟倆做飯洗衣服，就是你們的媽。你們的親媽死了，不管你們了，你們兄弟倆只能指望人家養(yǎng)活著。奶奶年紀大了，沒幾年活頭了。哪天走了，誰還能管你們。”
  或許是奶奶知道自己的時日不多了，這些話在那年對我說過很多次。
  我和弟弟在家里都會被打，只是弟弟被打的次數(shù)很少。他幾乎都是因為不吃蔬菜，因為挑食才被打的。如果是我們兩個吵架，打架。無論誰對誰錯，事后被打的那個人永遠都是我。
  奶奶的葬禮參加了一周，一周后我回到學校。
  第一節(jié)課是語文課，語文老師也是我們的班主任，姓白。是一個胖胖的留著八字胡的男的，上課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罵我。
  “你還知道來學校啊，誰家過事情能過一個禮拜。你告訴我，你回老家干什么去了。”
  我膽怯的小聲說道：“奶奶死了。”
  他冷哼一聲說道：“你奶死了你就一個禮拜不來學校？”
  當時的我什么都不懂，長大后想起這件事，我打心底默默的祝福他。等他死了以后，他的子女把他挖個坑埋了就行了。完事之后各干各的，什么喪事之類的，簡直就是在浪費時間。
  而在奶奶下葬后我們回來的第二天，繼母大病一場。
  去醫(yī)院檢查沒有任何問題，然后打吊瓶也不見好轉。只是全身無力，別說下地走了，就連坐著都費勁，只能用雙手撐著。
  大概一個禮拜，她吃喝拉撒只能在炕上。那一個禮拜也是我過得比較舒服的一個禮拜，因為她連罵我的力氣都沒有。
  再后來院子里的人們猜測，會不會是被奶奶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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