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殿選
第二日,獸藝大會,現場。
年內侍早早站到廣德殿廣場的漢白玉高臺上。
脖子伸得老長,一直看朱紅殿門,等待某個身影。
昨夜,陛下突然造訪國師府,寡著一張臉,全程淡然地聽完了林國師的心事。
晚上回到皇宮,陛下直接去了書房,燈火在窗下搖曳整夜。
早晨,年內侍進書房收拾,發現陛下窗邊炕桌案幾上鋪著一張羊皮地圖:
《皇城舊宅府邸修葺圖》
這是近日陛下在做的大事:翻新皇城中所有危樓。
然后,年內侍就從那張地圖上看到了兩處,十分工整的赤紅圓圈。
一個圓圈,圈在國師府。
另一個,圈在皇宮中,書房旁邊的一個小宮殿。
那個小宮殿旁邊有一條小巷,上面標著清晰的兩個小字:
囚巷。
“囚巷”兩個字在年內侍腦海中不住晃蕩。
不祥的預感,催促他,一定要提醒林國師。
即使不便明說她昨日醉酒吐露心聲全部被陛下竊聽了去,也好歹透個風。
很快,一個藏青朝服的身影出現在宮殿門口。
年內侍一眼就認出她:
林國師身材太過嬌小,這一襲廣袖寬擺的萬獸國即便改了又改,還是讓林國師有一種在衣服里晃蕩的感覺。
年內侍連忙迎上去。
林國師先開口招呼:
“年大人那樁難差,今日總算可以完成了!
讓陛下看一眼美人畫像,確實是難。
林容嬉皮笑臉,滿臉揶揄。
年內侍掀著眼皮子瞅林容一眼。
年內侍:“陛下昨夜,整宿沒睡。小人是想提醒林國師,今日定要小心說話,免得惹陛下生氣。”
林容:“因為選妃,興奮得睡不著?嘖嘖”
重點全部抓錯。
年內侍拱拱手,轉身就走。
走了兩步,又回過身:
“陛下不是興奮,他昨夜看了一晚地圖,還在地圖上,標了囚巷出來。囚巷是什么地方,林國師可去打聽打聽。”
言盡于此,聽天由命。
林容:?
廣德殿的廣場布置了數百的坐席。
怕來賓太多坐不下,還放了連排的蒲團。
這獸藝大會,目的是讓獸業各大高門貴族展示一年所鉆研的獸業新種、新技藝。
因此,萬獸國的朝臣們今日都只做觀眾即可。
蔣仲想要坐前排坐席,方便看熱鬧。
林容揣度著年內侍的話,心里也有了不祥預感,執意坐角落蒲團。
蔣仲不想和林容分開坐,隨林容一起。
兩人一旦盤腿落坐,林容:
“囚巷是個什么地方?”
蔣仲天生好奇,天上地下的秘聞,那是鉆山打洞也要探尋到的。
蔣仲:“囚巷在陛下的書房旁邊。本是一條極窄的小巷子。它連著書房和旁邊一處小宮殿。
前朝時,宮里用它囚禁過秘犯。就那種,不好當眾審判,只能用私刑的囚犯。聽說關過黑魚國的女細作呢,關在里面折磨她,讓她日夜舂米!
林容點頭:“可怕。”
又說:“你在學堂時的學號是‘千問’,倒是人如其名!
蔣仲面有得色:“那是自然,天上地下,古今怪談,你只問我!
林容嗯了一聲:“所以陛下把這處圈出來是為何?”
蔣仲:“這倒不知!
蔣仲:“你旁的可以問我,陛下的心思就罷了。他這人怪,看不透!
說曹操曹操便到。
陸羽的儀仗第一個到了。
陸羽和蔣仲一樣,出身萬獸國名門緋虎陸家。
緋虎陸家,累世舊貴,族語是“吾乃力量,汝當敬服”。
陸羽的儀仗,本應該是很奢侈的。
然而,宮人牽著三兩只家族吉獸老虎出場,這就是儀仗的全部。
不過,儀仗簡樸,也擋不住本人的耀眼:
陸羽出現在朱紅宮殿門口。
身披一件尋;液箅,內著穿舊的深緋虎頭暗紋長衫,此外,身上再無任何光鮮飾物。
長身玉立,面貌俊美。
廣德殿的陽光和目光,全部一下聚攏在他身上。
他變成了光源,直要發出光來。
陽光有些刺目,正好照在他薄薄眼皮上。
若是旁人,定要以手遮目,擋住陽光。
陸羽只是微瞇眼睛,上身端然,分毫不動。
就連舉止,也是清貴得無懈可擊的……
百大家族的貴女們已有一些入殿了,是聽說今日太后有意擇選一位皇后,兩位后妃。
看到小皇帝長得這般,原本無意殿選出頭的,此刻也暗暗期待:
待會兒三個幸運,可以落一個在自己頭上。
一時殿中女子都升起了“舉手摘星辰”的精氣神。
唯有一個女子毫無此念。
林容在角落,看到陸羽瞇眼,就只想一些瑣碎小事:
“先前在學谷課堂,我和他坐席都靠窗,那時陽光穿透梨樹,照他臉上,他也這般,皺眉瞇眼,連拿課本子遮一下都不會。”
就在這時,人群些微騷動。
一只大老虎,跟在陸羽身后,也踱步進殿。
這只老虎和方才儀仗隊中高大威猛的老虎不同:
有點胖。
身上金黃斑紋被撐得歪七扭八。
神態也挺憨。
進門以后,虎尾巴慢慢地搖來搖去。
賓客議論:
“那就是救下陛下的老虎吧?”
“就是那只,偷了膳房中的牛肉和蜂蜜水,叼到馱龜神殿,讓陛下撐過了七七四十九天!
“噓——小聲些,馱龜神殿的事,太后忌諱著呢!
“這有什么,舉國上下皆知的事,現今勾欄里最紅的折子戲《金虎救主》,太后攔著不讓說也沒用!
這就是林容初見陸羽時,附身過的那只小老虎。
馱龜神殿打開后,林容就把元神從它身軀里退出了。
當時想:這樣一只救主有功的老虎,將來定然會成為威風凜凜的霸氣大虎罷!
沒想到這虎長歪了。
也是林容害了它:她偷食物時,偷的都是熟食和甜食。
囚禁時期,陸羽吃它偷來的食,也喂老虎。
林容元神退出后,甜食的記憶在老虎的身軀里刻骨銘心,然后,就胖成這樣。
人和虎,都離十五歲的模樣,截然相反。
林容突發感慨:
“你有沒有覺得,時間過太快了……陛下這人,竟要娶親了?”
蔣仲知道林容在想什么:“是不是想起他學堂時那副德行了。”
蔣仲:“誒,你還記得他在學谷的綽號么?”
林容:“‘北疆老叟’!
兩人對視一眼,都嘻嘻嘻笑起來。
萬獸國科考前,開設學堂,學制四年。
陛下為了選拔人才,隱姓埋名進入學堂讀書。
學堂里的女學修不知情,天天給他送情書。
有一天,陸羽突然炸了,從課桌上堆得搖搖欲墜的情書中抄起一封,當堂拆了,從頭念到尾。念完,要求侍衛找出課桌上所有情書的主人,逐一逐出學堂。
陸羽頂著一張桃花臉,說出當時震撼學堂五千少年學修的名言:
“既無心科考,就別浪費學修名額!
毫無憐香惜玉之心,毫無風月之念。
比老古板還老古板。
陸羽就是那一天喜提“北疆老叟”妙號了。除此外,還有“風紀部走狗”“裝清高高手”“朽木”乃至“身患隱疾”“難言之隱”等一眾圍繞他不懂風月、惹人厭憎的難聽綽號。
林容和蔣仲躲在角落,交頭接耳,面帶微笑。
照理,兩人躲在角落,是不會被發現的。
偏在這時,陸羽已經坐在高臺上。
陸羽垂首環視,將廣德殿掃了一遍。
這一掃,就掃到林容和蔣仲。
陸羽轉臉看向年內侍,低語幾句。
年內侍不住搖頭,陸羽鳳眼一瞪。
年內侍不情不愿,滿臉難色,走下高臺。
走到林容和蔣仲身前。
年內侍:“林國師,蔣副手,殿下讓小人帶個原話兒!
林容和蔣仲附近的賓客都轉過身來,好奇的視線匯集到兩人身上。
林容滿臉堆笑起身:“陛下有何吩咐?”
蔣仲也站起。
年內侍:“陛下問您,要為您和蔣副手上一碟花生米么?”
林容一愣:“謝陛下關心,小人吃過早飯了!
年內侍臉憋得通紅:
“陛下說,林國師與蔣副手講得如此眉飛色舞。佐一碟花生米為二位助助興!
說完壓低聲音,“都是陛下的原話,小人只是轉述。林國師多擔待。”
周圍賓客吃吃發笑。
林容領會話中之意,臉騰一下紅了:
“廣德殿上需得肅靜,微臣不該說小話的。微臣再不說了。”
拱手致歉,縮脖坐下。
兩人坐下后,都對這飛來橫禍感到困惑。
林容和蔣仲的困惑各有各的不同。
林容嘴皮嗡動:“說就說罷,怎么還陰陽怪氣上了!
蔣仲:“果然心思怪,猜不透!
蔣仲:“臺下人又擠又多,隔得這么遠,竟也看得見!
思索了一番,兩人的困惑聚焦到一處:
“咱近日是不是得罪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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