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素來三界祝禮都是修真界最為盛大、也是最為引人注目的盛典。
因著這盛典之上,修真界中有影響力的宗門都會到場,盛典又會接連舉辦多日,因此祝禮除了盛會之外,還會有許多其他的傳統。
其中一項,便是各宗門之主的會面。修真界中并無共主,向來是各大宗門共同治理。而那些能夠確保修真界條條框框的共識和條款,便就是各大宗主共同會面商談之后簽訂文契,并各自遵守的。這一項活動,便通常稱之為結契大典。
除此之外,便是十年一度的宗門大比。
自然,因著不同修為的修士功力天壤之別,而宗門大比的目的又不是各個宗門拼比武力,只為切磋,因此不會讓弟子們越級比試。
通常,大比會將弟子們按照修為劃分不同層級,再讓修為相近的弟子進行比試,排列名次,并由各大宗門共同將比賽獎勵匯聚在主辦宗門中,一同頒發。這些獎勵無論在哪個宗門眼中都算不上太貴重,但個中寓意,卻不言而喻。
它證明的是這個弟子修煉的成果,更是各個宗門的弟子們為宗門增光添彩、為自己揚名立萬的機會。
十年一度,無論對哪個隨行參賽的弟子或是哪個宗門而言,都是極重要的。
沈搖光自也是清楚的。
兩日之后,宗門大比正式開始。而商驁作為鄞都之主,即便麾下無一名弟子參賽,卻仍舊受邀在觀賽的席位上。
沈搖光自也與他同去。
白云觀的道場已然布置成了賽場。方圓數里的場地極為寬闊,周邊是以真氣搭建而成的觀賽席位。
在席位正中的高度,九座主席分別建在賽場的不同方位。
這是與以往不同的——從前數百年,五大道修宗門、兩大佛修宗門和妖修的千靈教,八大宗門并排而立,一直到今年,才有了這樣的變化。
賽場正中的席位,是鄞都的。
此時觀賽席位之上已經坐滿了人,都是各個宗門的弟子。唯獨鄞都的位置,黑壓壓的,是一片寂靜無聲的鬼修。
多年以來,沈搖光對那觀賽的席位再熟悉不過了。兩百多年,他攏共也只參加過三回宗門大比,次次都奪得頭籌。到了第四次,他便代替了他父親,坐在了觀賽的位置上。
多年以來,都是如此。想到在這兒,沈搖光的目光不由得在上清宗的席位上停了停。
旁邊的商驁側目看向了他。
沈搖光而今是他帶來的人,自然去哪里都是同他一起。
但沈搖光此時卻抬頭看著旁側,他目光落下的位置,正是上清宗的方向。
那邊,席位之上的上清宗弟子們白衣勝雪,飄若謫仙。一時間,商驁仿若回到了當年沈搖光尚在宗門之中時,立于座首,身后的弟子們便如仙侍立于其后。
就好像那才是屬于沈搖光的世界。
片刻,待沈搖光收回目光,商驁明知故問似的,低聲問道:“在看什么?”
沈搖光笑了笑。
“上清宗今年來的弟子似乎不少。”他說。
就在這時,淺霜的聲音在他身側傳來。
“師兄有所不知,今年筑基期和金丹期的弟子,有好些個都是師兄當年在時遴選入門的呢。”淺霜說。“有一個,師兄恐怕不記得了,便是您親自選進宗門的,而今在筑基期的弟子之中,也算佼佼者。”
沈搖光轉頭,就見淺霜已經走上前來。
此時正是各家宗主入場之時,淺霜周遭便是旁的宗門的宗主們。在那群人中,沈搖光一眼便看見了就別重逢的葉寒尋。
他個頭生得高,與商驁不相上下。但他卻瘦削得多,面色也清寒。
與在場各位衣袍逶迤的宗主不同,他的道袍簡單多了,長發高高束在腦后,緊窄的衣袖用布條在手臂上捆縛起來。
二人目光對上,葉寒尋面上仍舊沒什么表情,只沖著沈搖光點了點頭。
沈搖光面上卻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來。
也算的上是多年未見,寒尋的模樣倒是不改當年。
旁邊,商驁淡淡看了淺霜一眼,便見淺霜面上露出笑容,對他說道:“我有心想讓師兄前往上清宗的席位上,親見門內弟子比武。只是不知九君可賞臉?”
商驁看向沈搖光,就見他此時正與葉寒尋對視著,分毫沒注意到他們二人的對話。
商驁冷冰冰地垂下眼來,語氣雖淡,卻帶著一種莫名的威脅。
“在鄞都的席位上也能看得到。”他說。
“師兄畢竟是我上清宗的人。”淺霜卻并未被他威脅道,抬頭對他笑著說。“從前,師兄也從來都是坐在那邊的位置上的。”
旁邊的沈搖光這才注意到他們二人的交談,回過頭來:“怎么了?”
商驁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倒是旁邊的淺霜微微一笑:“無事,師兄,只是想請您陪我一道觀賽罷了。”
沈搖光的眉心卻動了動。
他想起那日,淺霜讓他忍辱負重之后,二人之間的交談。
“我這些時日也并算不上忍辱。”他說。“商驁為人看似兇狠冷漠,實則卻四處奔走,對我多加照顧。若當年之事與他并無關系的話,我想這些年我與商驁的師徒情誼也稱得上一句深重。”
但淺霜卻皺起眉來。
“師兄,當年的事復雜萬分,我解釋不清,但絕不是像你說的一樣,是什么師徒之情。”淺霜說。“商驁對你,定然沒有單純的心思。”
這讓沈搖光有些不解。他如今風雨飄搖的一具殘破身軀,還哪里有利可圖?
“可是……”
“師兄,你不必想太多。”淺霜說。“這些年來,我們也做了些事。你只管安心,我們定能將你從商驁的手中救出來。再過幾日,待到葉大哥回來,便有消息了。”
沈搖光的目光不由得在淺霜和葉寒尋面上不著痕跡地掃過去。
只是看場弟子間的比賽而已,若非與此事有關,想必淺霜也不至于這般與商驁糾纏。
想到這里,沈搖光也陷入了沉默。
若說教故人將他救出……這本該是他日思夜想所期盼的。
可真到了這一日,他的腦中,卻又不合時宜地想起的全是商驁。
許是短短些許時日,他們二人之間便有太多的牽絆,他也欠了商驁許多。也許是冥冥之中似有種熟悉的感覺,讓他偶爾也會忍不住去想,商驁會怎么樣。
甚至即便知道,他想要報答商驁也可在其他更為平衡、對等的關系中進行,不必整日拴在一起,可他卻又有種奇怪的錯覺,似乎他真這么做,會傷害到商驁某種偏執的情緒一般。
總之,他的去意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堅決。
就在這時,他聽見商驁問他。
“想去?”他問。
沈搖光看向他,沒有說話。
短暫的對視中,沈搖光難得地感到一種進退兩難。他知道淺霜他們殫精竭慮,所為的不過是他的自由。他也知道自己決不能背叛淺霜,若教商驁知道他們的想法和謀算,必然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可是商驁……
下一秒,商驁轉開目光,徑自轉身走向了鄞都席位的方向。
只留沈搖光還在原處。
——
沈搖光隨淺霜一同入了席。
待到了上清宗的地盤,淺霜緊繃的情緒也放松下來。
她輕聲道:“方才還真有些兇險,幸好師兄堅持。只是沒想到,商驁還像從前一般,竟對師兄還是這么言聽計從……”
沈搖光卻有些出神。
商驁這是什么意思?
從前即便他話少,也從沒有這般一言不發地離開的情況。方才他那背影,竟總有種說不出的孤寂,甚至有些……可憐。
沈搖光的目光不由得看向那片黑壓壓的方向。
那里,鄞都的鬼修列陣而立,在其正中,遠遠可見商驁面容冷肅,端坐在那兒。
想來……還真有些神奇。
在他記憶之中,商驁不過入他門下三日,天資平庸,寡言少語。他便是連教商驁前來參加宗門大比的心思都沒有過。
可時過境遷,現在他坐在自己的前方,與眾位宗門之主平起平坐,乃至……
他眼看著澄玄子離了席,迎到了商驁身側,似在寒暄。
就在這時,沈搖光聽見旁側傳來了一道聲音。
“呀,璇璣仙尊?”那人道。
沈搖光回頭,竟見來人是李懷真。
他道袍端正,面上笑著,胡須一看便是精心打理過,看上去頗為柔順漂亮。他俯身沖著沈搖光和淺霜依次行了禮,繼而對沈搖光道:“未曾想到,仙尊竟在上清宗的席位上?是我等招待不周,未曾料到,本該是觀主來問候您的。”
他語氣聽起來客氣,但其中的刻薄卻根本藏不住。
沈搖光懶得與他爭鋒,笑著沖他點了點頭,便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卻沒想到,李懷真竟站在這兒不走了。
“只是不知,仙尊為何會挪動席位?”他面露難色,問道。“仙尊不是與九君同來的嗎?原本鄞都便只有九君一位修士,其余的便都是厲鬼。原想著仙尊能與九君做個伴,卻不料那邊竟只剩下九君一人了。”
說到這兒,李懷真笑了笑。
“難道仙尊也覺得近墨者黑,想要躲避了?”他道。“也是,仙尊總說,迷途知返永不算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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