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if線(九)聊天
明危亭給祿叔去了個電話,去浴室簡單沖過熱水,換上了任霜梅叫人準備的家居服。他被領去二樓的起居室,火苗也已經洗漱妥當,被任夫人送了上來。
駱熾吃過止痛藥,正趴在枕頭上,身上蓋著條薄毯,半睡半醒地閉著眼睛。
止痛藥里含有催眠的成分,駱熾意識模糊間被驚動,跟著推門的動靜突然驚醒過來,倏地轉頭朝門口看過去。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要跳起來防備,被右手纏著的束縛帶重重一扯,身體跟著跌回原處。
像是知道不能在這時候給他更多的刺激,人影沒有立刻走進來,依然停在門口。
明危亭抬起手,輕輕敲了下門∶“可以進嗎”
駱熾看著門口的人影,慢慢眨了幾次眼睛,認出來人是誰,眼底的提防戒備就逐漸退去。他的胸口起伏了一會兒,抿起嘴角,目光恢復清亮,朝明危亭笑了下。
明危亭同他打了個手勢,得到駱熾的允許才合上門,放輕腳步走到床邊。
駱熾的目光跟著他,身體重新趴回枕頭上。
明危亭搬過把椅子,坐在床邊∶“每次下雨都會這樣”
“差不多。”駱熾點了點頭,他一點點清醒過來,等著擂鼓的心跳平復下去,“雨天潮氣重,著涼了也會有影響。"
他想了一會兒,又補充“不過問題不大,醫生慢慢養,說幾年就好了。”
明危亭點了點頭“你在長身體,只要好好休養,一定會康復。”
駱熾很相信他,眼睛跟著亮了亮,滿心期待地抿起嘴角。
因為剛才的動作,用來熱敷的艾鹽袋滑了下來。駱熾用左手去夠,摸了幾次都沒能摸到,腰后卻忽然一熱。
他這才發現,鹽袋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掉到了床下,連身上蓋的薄毯也被墜得滑下去了大半。
明危亭彎下腰,一只手幫他扶著那個艾鹽袋∶“熱敷會舒服一些”
駱熾的耳朵有些發熱,點了點頭,把臉埋進手臂里,輕聲道了句謝。
明危亨按照他的指導,幫忙把艾鹽袋放好,又扯了兩張紙巾,幫火苗擦凈額頭滲出來的冷汗。他正要去整理掀開的薄毯,看到駱熾右手纏著的束縛帶,動作就跟著停頓。
“是我自己綁的。”
駱熾察覺到他在看自己手上的束縛帶,稍一猶豫,還是小聲解釋∶“不要告訴媽媽。”
因為這個毛病,駱熾其實弄傷過不少人。
他醒著的時候能控制自己。但如果是在走神或是半睡半醒的時候,就非常容易失控,一不小心就會分不清現實還是夢魘。
剛回來的那兩年里,媽媽原本想送他去上學。可他一不小心就會弄傷身邊同齡的孩子,對學校來說實在太危險,所以最后還是請了老師來家里上課。
束縛帶是駱熾自己偷偷綁的,自從兩年前不小心弄傷了媽媽,只要是睡在外面的房間里,他就一直會在睡前給自己綁上。
平時這只手都藏在被子或是薄毯底下,等徹底醒過來以后,駱熾就會把束縛帶解開,藏到枕頭
今天如果不是艾鹽袋搗亂,他自己又比平時松懈,原本也不該被新朋友發現。
明危亭探過身,幫他把束縛帶解開,看見瘦削手腕上勒出的幾條血痕,不著痕跡地蹙了下眉。
"很快就會消了。" 駱熾自己揉了揉,"我皮膚太白了,所以稍微勒一下就會很顯眼。"
但也不要緊,只要等上個三五分鐘就會自己消下去,一點痕跡都看不出。
駱熾受的很多傷都是這樣。痕跡消失得很快,一轉眼就無影樂躍,像是本來就什么都沒發生過。
兩人說話間,那幾道血痕就已經迅速變淡,駱熾把手伸出來給他檢查∶“看。”
明危亭幫他把薄毯蓋好,坐回床邊,仔細看了看∶“好了。”
駱熾抿起嘴角,點了兩下頭,用那條束縛帶把鹽袋固定在腰上,抱著枕頭翻了個身。他緩了這一會兒,整個人已經舒服了不少,心臟也不再跳得難受,就轉過來繼續拉著明危亭說話。
和海灘邊聊的內容不同,這一次他們沒急著再說那些講不完的風光景色,聊得更多的變成了海上和陸地的生活。
這幾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駱熾還是第一次了解在海上的生活方式。他聽明危亨講在船上的生活,講來往的旅客、駐船的水手和形形色色的人———不一定每個人都會一直流浪,但總有人會去海上漂流一段時間。
新朋友的家里就是開郵輪的,經常會邀請許多舞蹈家、歌手和樂隊駐船表演。郵輪上有藝術品拍賣行,所以也會有藝術家定期接受他們的邀請上船,有時候是開藝術展,也有的只是因為太喜歡那條線路,所以不論走幾趟都會跟船。
船上還有特殊行業報告人,這是類相當特殊的職業,會跟著港口的特色來調整——比如那些古文明的故土,就會有人來講古典音樂美術和那些神秘的傳說,到了自然環境為主的群島,就會有人來講地理風貌、講生物演化。
還有些科技和經濟水平都相當發達,現代化程度更高的商業港。會有當地的臨時工藝品展覽,會有人來講尖端科技,講藝術時尚,講烹飪和美食,講頭上的星星在幾億光年外都發生了什么。
明危亭從小就生活在郵輪上,同樣也不了解駱熾講的一切。
他不知道原來陸地上有這么多不同,可以那么快就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可以有那么多人聚在一起,自由地圍著一團火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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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不必太過考慮惡劣氣候,因為狂風驟雨可能掀翻一艘船,但只要不是程度太劇烈的臺風,就還無法摧毀地面上的建筑。
原來岸上的人在冬天到來的時候,不會因為海水結冰而耽擱行程,也不會因為某條航線正好碰上寒流,被凍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港口。
岸上的人可以裹得嚴嚴實實,頂著寒風匆匆回家,在暖色的燈光里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頓熱騰騰的晚飯,然后隔著玻璃欣賞外面紛飛的雪花。
"這是我姐姐給我講的,她家是這樣。"
駱熾自己嚴謹地想了一會兒,解釋了一句,又特地補充∶“不過今年冬天,媽媽也要帶我回家。"
駱熾和新朋友約好“等我弄清楚具體情況,再打電話給你仔細講。”
他說起媽媽要帶自己回家的時候,眼睛里就帶了點小朋友特有的相當自豪的亮色,連肩膀也跟著挺了挺,又被腰傷扯低低吸了口氣,重新蜷回去。
明危亭點了點頭"等我整理好那些報告人的演講稿,也都打印出來寄給你。"
駱熾抬起左手跟他擊掌,發現明危亭不理解,就把另一只手也探過去,擢著明危亭的手按在自己手掌上"一言為定。"
明危亭學會了,半蹲在床邊,和他擊掌∶“一言為定。”
駱熾滿足地彎起眼睛,打了個哈欠,把臉往臂彎里埋了埋,又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新朋友講的生活實在太新鮮有趣,他其實還完全沒有聊夠。但吃過藥實在太困了,眼皮
不自覺地向下墜沉,倦意就又涌上來。
這次他的狀態比之前放松,也適應了床邊的人,察覺到有人在碰自己的右腕,也不覺得緊張,只是努力用左手撐開一只眼睛。
明危亭輕按了兩下他手腕上被勒過的地方“還是有一點紅。”
“正常的,如果不知道就不會顯眼。”
駱熾點了點頭∶“是因為你知道這里受過傷,所以看的時候,才會發現和別的地方不一樣。”
明危亭問“是誰給你用過束縛帶”
駱熾抱著懷里的枕頭,對著窗外的狂風驟雨想了一會兒,笑了笑∶“沒關系,他們綁不住我了。"
明危亭看著他,眉峰又不由蹙起來。
“真的,我媽媽把我搶走的。”駱熾說,“那天我媽媽超級酷。”
駱熾的腰不太疼了,一邊說一邊一本正經地學著挺胸昂頭,又覺得自己還做不出那種氣勢,有點遺憾地嘆了口氣“是我自己的問題。”
是他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即使已經過去了兩年,他還是會一不留神隨時掉進那些夢魔里——或者說那些夢比以前還要變得更多更亂。
他會夢見很多不好的事,有些是和那三年的經歷有關,有些是和那一家人……后來有關在那個地方的噩夢其實比三年前更多。他經常控制不住自己,做出過激的自保反應,其實多半都是這一類夢。
是他自己的問題,所以駱熾總會自己把自己綁起來,或者是藏進衣柜里去。
“但媽媽今年要帶我回家過年。”
駱熾其實有點犯愁∶“我總是怕我還像現在這樣,一不小心就控制不住自己。”
"他們是你的家人。" 明危亭說,"就不會因為這個介意。"
駱熾其實有點想給新朋友解釋,他們岸上的“家人”和明危亭給他講的明家不太一樣。
明危亭給他講,明家不以血緣為準,也不需要任何繁瑣的手續,送給對方一個屬于家人的名字,邀請對方上船,就可以成為一家人。
但岸上的規矩就不太一樣,就比如因為辦理收養手續要花時間、兩次改名中間也需要一定的間隔才能被批準,所以駱熾到現在還用著自己原來的名字。
……但他也很希望,明危亭講的是真的。
要是和媽媽一起回家,能被新的家人接納,駱熾大概能連著做一個月最棒的美夢。
“不能光靠媽媽,我自己也得爭氣。”駱熾枕著手臂,仰著頭計劃,“回家之前,我想變得更酷更厲害一點兒。"
"最好什么都會干。" 駱熾一樣一樣地數,"比現在勇敢,比現在沉穩,知道的比現在多。身體也比現在好,不要一下雨就只能躺在床上……"
明危亭想了想“游泳也會對腰傷有緩解。”
駱熾的眼睛亮了下“真的”
明危亭點頭∶“你說的這些,都符合我們家對船長的培養方向。”
駱熾原本就對他說的向往到不行,停下話頭仔細思索,竟然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他想起夢里那個長大了的自己,就更覺得心動,忍不住撐著手臂坐起來。
“這次我替父親跟船,雨停了就要走,但最遲入秋時我還會來。”
明危亭對他說“這里有我見過最好的風景。我有一次踏勘權限———我想在這里開一條航線。”
“我會帶著我的船來。”他問駱熾,“到時候,我能邀請你上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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