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造孽
趙金玉聽說趙正弄了個半死人回來，手里筷子都拿不穩(wěn)，一張臉就綠了。
“你作死啊你，趙元良！”趙金玉一臉恨鐵不成鋼，“非本宗人士，死也不能讓他死在我平?jīng)霭。 ?br />
趙正端著碗喝湯，搖頭, “我平?jīng)鏊赖耐罗诉�少了？”
“得，你開心就成。”趙金玉道：“要些什么？藥草啊什么的，大發(fā)叔那有。”
“那倒不必了，我?guī)Я诵┗貋恚际呛盟帯７讲盼胰フ埩舜蟀l(fā)叔，不過阿念自己也會醫(yī)術(shù)，他老人家?guī)筒簧鲜裁疵Α！壁w正放下碗筷, “我來你這說正事。”
“正事？”趙金玉翻了個白眼, “你回來都快一個月了, 我還是頭一次聽你說正事這兩個字。你往炕上一趟，左邊一個，右邊一個，腦袋下還枕一個，你是滿足了！一村老少，農(nóng)事家事的都往我腦袋上堆，你這回良心發(fā)現(xiàn)了？死樣！”
趙正沒接茬，只問道：“昨日有人找我？”
“啊！你丈爺來過。”趙金玉起身，又給趙正盛了一碗粥，放到他面前，道：“問我們繡坊布坊的事，說是趁秋收前，看著能不能安排一下。”
“周盈她伯娘？”趙正知道這回事, 從吐谷渾回來屁股還沒坐熱，周二和就來找過他。當(dāng)時撫恤的事情挺繁重, 趙正跑了右武衛(wèi), 又跑蒼宣縣，跑了上平鎮(zhèn), 又跑了全江鎮(zhèn)。這次輜重運輸團(tuán)結(jié)兵戰(zhàn)死戰(zhàn)傷不在少數(shù)，一筆一筆的撫恤金讓趙金玉算了又算，一個都沒落下。
安郡王彼時還在河西與達(dá)布對峙，趙正便先從平?jīng)龅腻X庫里支出了這筆錢，挨個地發(fā)下去。
等忙完了這些事，已是大半個月過去了。周二和見趙正忙前忙后，一時也不忍打擾。直到昨日，周盈回了一趟周集，說起趙正的撫恤工作暫時告一段落，他這才又急急地跑了過來。
倒也不全是為了繡坊布坊的事。周集這回不僅跟著去吐谷渾的周六、周來福都上了功表，連周大丁也赫然在列。聽說朝廷的賞功敕書也眼看著要來，周二和明里暗里是想來謝一聲，只是當(dāng)著趙金玉的面，他也說不出口，只有見到了趙正，他身份擺在那，好說話。
可不成想, 趙正又不在。
周盈留他在趙家吃了一頓飯, 老頭兒對著達(dá)念碎碎念地問東問西，可達(dá)念在外人面前從來不多言語, 問著問著卻把周春給問煩了。當(dāng)即便道：“阿爺你就別問了，并嫡呢！不納妾！元郎不納妾！”
周二和當(dāng)即氣得胡子冒煙，坐在炕上就罵趙元良沒良心。周盈還好言相勸，周春卻不依不饒，給周二和揣了兩張糜餅，就往外攆。
達(dá)念都拖不住。
其實此時周集與平?jīng)龅年P(guān)系早已改善，周集的后生都感念趙正，若是沒有趙正，這些人都回不來。是以不用平?jīng)鋈绾巫觯芗约壕陀邢胪經(jīng)隹康囊庠浮?br />
只是冰凍三尺，想要徹底解開這個結(jié)扣，始終還得趙正親自出馬。只要趙正肯站在周集的村口喊一聲：弟兄伙！周集的年輕人立時便能肝腦涂地，一往無前。
趙正給了他們一個光宗耀祖的機(jī)會。
人不是傻子，去吐谷渾燒吐蕃軍糧，趙正為何要帶周六與周來福？左右都是沒有打過仗的菜雞，他帶兩個平?jīng)鲎拥苡泻螀^(qū)別？
這是趙正拱手送給周集的大禮。
趙正若是能封侯拜將，周集的人也能在旁人那吹下海口——那也是我周集的一份榮耀！
周二和走在路上，想著想著就老淚縱橫。趙正啊，可是周集的女婿啊……
這大半年，周集又干了些什么啊……
周二和一臉落寞地回了家，往炕上一躺，便是一夜無話。卻不料一覺睡到了第二日晌午邊，余氏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了進(jìn)來，“你還睡個甚呢？攤尸也得挑個時辰吧！快起來，元良來了！”
“他來作甚了？”
“挑人！”
“挑人？”周二和吃了一驚，翻了個身，挑什么人？余氏一巴掌扇在周二和的背上，“元良在蒼宣城里盤了幾座宅子，挑些女子去學(xué)織布！給錢的！”
周二和一激靈，從炕上爬坐起來，臉也沒洗上一把，踢踏著鞋子就往外走。
到了村口，卻見平?jīng)鲆蝗汉笊c周集的后生聚在一塊，都是當(dāng)初跟著趙正運送輜重的人手。領(lǐng)頭一個身高七尺，站那跟座山似的。不是趙吉利又是誰？
周大丁站他跟前，就跟只雞似的，仰著脖子在那笑。
見了周二和，眾人齊齊打拱：“里正叔！”
“元良呢？”周二和心說怎么沒看見趙正，卻聽身后一聲大呼，“阿爹，我在這呢！”
周二和轉(zhuǎn)身，看見趙正正被周集人圍成了水泄不通。一群老娘們和小娘子，拉拉扯扯地把趙正和趙金玉晾來晾去，趙金玉拿著簿冊，更是被人堵在一堆女子當(dāng)中，動彈不得。
“金玉，多大能去啊？我家二女子才十三，能要么？”
“我家三個女子，可能一起去？”
“又不是開善堂，你們幾個餓瘋了吧，金玉！金玉！我家女子十八……”
“金玉，聽說你尚未成親啊……”
“金玉……”
“別擠，別擠！都能去！”趙金玉滿頭是汗，左沖右突，感覺哪哪都是肉，渾身都是手。
幾個粗壯的大娘子就差上手抱起這貨往自家里抬。缺了牙的老人在人群外嘿嘿嘿地笑，一個勁地使勁點頭。
周集有活路了。
趙正甩開了一只拉扯衣袖的手臂，從人群里爬了出來，周二和連忙趕了過去。
“造孽啊這是！”
打仗都不帶這么圍的！
“賢婿……賢婿……”
“阿爹！”趙正抓著周二和的手，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還有人想要擠過來，趙正連忙一指人堆里的趙金玉，“找他，他是我們平?jīng)龅馁~房，他招人！”
人群又“轟”地一聲往趙金玉那涌了過去。
兩個村的后生揣著手，遠(yuǎn)遠(yuǎn)地在村口，或坐或站，在那看熱鬧，笑得跟不是自家事似的。
“去屋里說？”周二和扶著趙正，關(guān)切地道。
趙正擺了擺手，吞了口唾沫，“不去了，不止是布坊繡坊的事，我這還有一些事，得過阿爹你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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