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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反擊


  趙大柱點了一把火,然后丟在了封堵城墻的那些車架子上。
  在那堆破木頭中艱難爬行的吐蕃人開了竅,見了火起,又紛紛的退了回去,然后從墻外也點了一把火。
  火焰很快熊熊燃起,變成了阻擋雙方的一道火墻。那火墻燃燒地旺盛,不一會兒,  就變成了沖天的火焰。
  這把大火遲滯了吐蕃軍隊攻城的節奏,而西北角吸引右武衛主力的曲貢仍然還在帶人猛攻城墻。攻城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蕃軍尸體在墻下堆成了山,唐軍在墻頭的兩百右武衛業已傷亡過半。
  滾石檑木該丟的丟了,該砸的也都砸了。鍋里的馬油盡管省著用,此時也已是干了。西北角的唐軍成了強弩之末,  而更多的吐蕃武士已經爬上了城頭。
  朗多秦派來的軍令侯使眼看西北墻角的形勢危急,  都顧不上自己的身份,  跪在地上請求:“侯爺!蕃軍攻勢一浪連著一浪,西北墻角已是油盡燈枯,就算不抽人協防,至少也調來東墻的滾石擂木和馬油吧!”
  趙正卻端坐大纛之下,穩若泰山。
  “不必,還遠未到決戰時刻!”
  “侯爺!一營要撐不住了!”
  “多說無益,再議者斬!”
  趙正冷著臉,再次否決。
  他望向了側后方,趙大柱和玄甲軍都騎上了戰馬。
  城墻缺口的火勢仍舊熊熊猛烈,還未有熄滅的跡象。蕃軍轉而去攻擊安戎軍的東城城門,但此時的城門,以及一些只能容數人通過的殘破城墻,早已被趙正堵了個嚴嚴實實,門后裂縫后堆起的瓦礫、碎石、泥土足有丈余厚。來自城內倒塌的房屋,被臨時堆起,將弱點加固成了易守難攻的天險。
  別說吐蕃人沒帶攻城錘,  就算帶了,  又如何!破了城門,他們也同樣進不來。想要大舉入城,要么爬墻進來,要么等火熄滅,從城墻缺口涌入。
  趙正閉上了眼睛。
  趙大柱啊趙大柱,我的意思,你領會到了嗎?
  這把火不滅,吐蕃在西北墻角的佯攻便就成了主攻。他們把右武衛牢牢地吸引在這墻上,但友軍一刻進不了城,他們便要接著投入對西北墻角的攻勢,以此給右武衛帶去壓力。讓他們不能輕易分兵馳援。
  肉眼可見,右武衛在墻頭損失慘重。但吐蕃人越打心卻越涼,仿佛那狹窄的墻頭上,右武衛總也打不完,往往付出三五人的代價,才能砍死砍傷一個唐兵,可每每剛能看到破城的希望,再上墻時,墻上的唐軍又滿了。
  不知是因為唐軍軍資緊張還是別的什么原因,蕃軍第六次進攻,唐軍卻不再射箭。墻上也沒有石塊、原木丟下。只有燒開了的井水能造成減員。但這杯水車薪擋不住吐蕃人的撓鉤。吐蕃步卒新換上陣的三旗人馬很順利地接近到了墻角。
  曲貢此時已是多處負傷,  但見援軍抵達,  也沒有廢話,直接指了指頭頂,道:“唐軍弩矢用完,此刻只有肉搏。眾軍士皆為我下勇武軍精銳,此戰必能拿下這安戎軍的城頭,聽我號令,隨我攀墻!”
  一百多人“嗷嗷”直叫,抓住撓鉤的繩索,便直往上攀去。曲貢被從城墻上打下來五次,此時再往上去,已是感覺乏力,但他不能放松,咬緊牙關一馬當先。
  但隨后頭頂澆下來一鍋滾燙的開水,身下跟著他攀爬的蕃軍將卒慘叫一聲,滾落下去。曲貢的手上、肩膀上也被澆了個正著,開水順著甲胄的縫隙流淌在胸口、后背,從手腕順著手肘流淌到腋下、肋下。
  劇烈的灼痛傳來,可曲貢并沒有松手。他怒目瞪向墻頭,只見墻上兩個唐軍兵卒被遠處射來的一蓬箭矢擊中,悶哼一聲,倒向了墻內。
  “勇士們!唐軍撐不住了!”他大吼一聲,兩腳奮力蹬墻,在那沙化的城墻上擦出了兩個深深的腳印,各出蕃軍也明顯感覺到城墻上的抵抗越來越微弱,挨了幾鍋開水之后,西北墻角的十余條繩索上,滿滿當當的掛滿了人。
  曲貢翻身過了女墻,一抬眼,兩柄橫刀自左右掃來。他連忙一低頭躲過,在地上一滾,避開了刺來的長矛,轉身抽出腰間的彎刀,橫著劈倒了一個唐軍長矛手,起身又一刺,結果了一個橫刀手。
  但更多的唐軍甲士向他涌來,橫七豎八的長槍短矛從四面八方捅刺過來。曲貢腹間連中三矛,他忍住劇痛,握著矛桿一路又退到了女墻邊。還想抵抗,唐軍的長矛手齊吼一聲,一起用力。長矛貫穿了曲貢的背甲,曲貢再也撐不住,兩手抱著矛桿,就要往墻下翻去。
  就在這時間,三十多吐蕃武士已經上了墻。墻頭上的右武衛此時也僅剩七八十人,眼看精疲力竭,抵擋不住,再多上來幾十人,這西北墻角就算告破。
  可曲貢翻下墻的那電光火石之間,卻忽然聽見了一陣“啪啪啪”的腳步聲響,他轉眼看去,卻見唐軍一隊粗壯的漢子,整整四五十人,背著弓,舉著手里的拍刃、拎著斬馬刀,自墻下拾階而上,補入了戰場……
  那是城墻下的兩隊唐軍弓手,他們被趙正保護地十分妥當。
  墻上少一人,他們便補一人。是以無論吐蕃人怎么打,墻上的唐軍始終還有那許多。
  曲貢倒身掉下了城墻,隨后,他看見更多的吐蕃武士也跟著掉了下來。
  唐軍弓手的戰斗力,下勇武軍是十分清楚的。他們力大無窮,身材魁梧,一手舉起一個人,能當錘耍。四十余弓手上墻,最明顯的結果便是氣喘吁吁才爬上城頭的蕃軍,便又像下雨一般地往墻根下直落下去。
  曲貢掉在了一具尸體上,他想爬起來,可腿已摔斷,他想抬起手臂,可手臂也已摔折,他艱難地扭動著脖子,胸前一口氣憋在肺腑里,半天都沒能喘出來。他使勁地吞了口唾沫,眼前黑乎乎的一片,感覺天地正在旋轉,腦袋里涌現出了無邊的黑暗,正向他席卷而來。可閉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一個同伴慘叫著從墻頭直朝自己摔落而下,那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大……
  趙正坐在大纛之下,眼看著遠處墻頭曲貢再一次掉落城墻,心里不由暗自嘆了一聲。
  他對曲貢的印象其實并不壞,相反,這個射中自己兩次的敵人,反而讓趙正有一種沒有來頭的親切感。他喜歡這個粗狂的漢子,或許也是因為他是這個世上讓趙正頗為忌憚的一個人才。盡管他是敵人,但以這般方式就此死去,趙正心里仍舊有一些隱隱的不舍。
  他再一次閉上了雙眼。
  搖了搖頭。
  方才吸進肺里的那股帶著血腥味的濁氣,緩緩地吐了出來。
  可惜了。
  正自感嘆間,卻聽“砰”地一聲,東墻城門被吐蕃人砸開了一個洞。
  但那洞的后面,讓原本應該極為開心的吐蕃武士,瞬間絕望到了谷底。
  全是沙土、碎磚。
  一截殘破的原木椽子裸露在外,斜斜地從那些碎土中顯露出來,腐朽的木料被這動靜震顫著直往下掉渣,紛紛揚揚,仿佛笑得花枝亂顫,嘲笑著面前這群吃力不討好的高原武士。
  “當當當當當……”
  蕃軍鳴金。
  傳令收兵。
  崗上飛下兩騎飛鳥使,分報左右:“結贊茹本軍令,全軍撤退!稍后再全力攻城!”
  趙正抬眼看去,只見山崗上又擠滿了吐蕃的騎兵和攻城步卒。
  他們到底是人多,這城墻下的尸體都堆成了山,可他們還能聚集起強大的力量,給安戎軍致命一擊。
  砸開了城門的吐蕃人傻愣了許久,這才忿忿不舍,從城門邊撤走。
  西北墻角殘余的攻城隊也頂著墻上零星的箭矢,收拾了殘局,往山崗上撤退。
  “勝了!”
  “勝了!”
  墻頭上右武衛滿身鮮血,倚在女墻上面露欣喜。這一個時辰下來,蕃軍一浪接著一浪,如今終于扛不住撤退了。
  他們抱著手里的矛,杵著刀,或跪,或爬,掙扎地爬在墻頭,遠遠地看著吐蕃人狼狽地往上崗上奔逃。
  右武衛的笑容被眼中流下的淚水沖刷,終于支撐不住,躺倒在了被鮮血浸透的地磚上。他們已顧不得慶祝勝利,能活下來,便是老天最好的眷顧。
  趙正站起了身,他看向了趙大柱,恰好,趙大柱也看向了他。
  趙正點了點頭。
  趙大柱也點了點頭,然后掏出了面甲,蓋在了臉上。
  身后的赫連云天牢牢地抓住了馬疆,看著城墻缺口那火焰越來越弱。
  “玄甲軍聽令!”趙大柱的聲音中氣十足,洪亮震顫,墻上泥土“颯颯”而落。
  “右武衛把墻頭變成了血肉磨坊,他們打退了吐蕃人六次進攻,墻下尸橫遍野,蕃軍士氣全無!我們也歇夠了吧!歇夠了又該如何!?”
  “殺出城去,直取蕃軍中軍!”赫連云天振臂高呼,身后三百玄甲軍頓時響應,“殺、殺、殺!”
  “亮我軍旗!隨我沖陣!展我大唐鐵騎雄風!!”趙大柱大吼一聲,“駕!”
  坐下戰馬仿佛感受到了趙大柱的豪邁,長嘶一聲,奮起四蹄,朝那將息未息的火焰奔跑而去。戰馬健碩的四肢蹬地一躍,眼見三丈之遠,披著甲的馬身“蓬”一下撞塌了堵在缺口處此時已被燒成了灰碳的一堆碎木,火星頓時四濺,遠遠看去,仿佛神兵天降,踏星月而來。
  黑色的玄甲軍戰旗樹立,迎風招展。三百將士緊隨其后,一路踩踏著滿地的火星,沖出了安戎軍……
  趙正招手,傳令使單膝跪在了地上,“侯爺!”
  “調東墻朗多秦!”
  “是!”那令使顯然臉色一喜,可隨即又擔心起來。
  “可東墻外還有室韋人!”
  趙正搖頭,“他們要攻城的話,早就攻了!告訴朗多秦,我只要三百騎兵,讓他守好墻頭!”
  “唯!”
  令使聞言領命,連忙跳下了墻,騎在馬上便往東墻狂奔,趙正起身,走到了伏尸遍地、鮮血滿目的西北墻角。
  老子也不過了!
  所謂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蕃軍仗著人多勢眾,一門心思只想著攻城,可他們在山崗上,卻顧此失彼,毫無防御工事。加之攻城挫敗,士氣已然掉落谷底。
  此時還不緊握戰機,趁他病,要他命?
  若是再給他們機會重整旗鼓,安戎軍怎么守!更何況東墻外還有千余室韋人虎視眈眈,他們無非是想看著大唐與吐蕃兩強血并,誰勝了又有什么關系?
  趙正決定傾力一搏,但他首先得感謝浴血奮戰了兩個時辰的右武衛。
  他不去看趙大柱如何順著山崗西邊的山沿緩坡仰攻向上,也不去看東墻傾巢而出的唐軍騎兵是如何當著室韋人的面出城繞行,從山崗東邊仰攻向上。更不去看那些剛從安戎軍撤下的蕃軍如何被唐軍重騎碾壓斬殺……
  吐蕃人還有兩千余人馬,或許還有更多。
  但那又怎樣?
  他們齊齊地聚在蕃軍大纛下,正盤算著如何讓這四處透風的安戎軍變成困守唐軍的瓦甕。他們在圖紙上比比劃劃,爭論著哪里好打,哪里能潛入進城,哪里白天不能上,哪里晚上才是最好的攻城地點。
  但唐軍的六百鐵騎并沒有把數倍于己的蕃軍放在眼里,顯然把他們當成了一盤菜,如風卷殘云,自東西兩面直插而去。
  趙正蹲了下來,輕輕地將腳下一名死去的唐軍右武衛枕在了一塊鮮血浸透的墻磚上。他端起吊在那同樣是鮮血染透的胸甲上的木質軍牌,仔細地擦去血污,靜靜地端詳。
  “林二郎,河東汾陽人,景中十四年生,景中二十八年入伍……”
  短短的二十二個字,概括了這才十八歲的少年一生。
  趙正的心情變得十分地陰郁,他把那軍牌摘下,放進了袖兜里。轉身,看見墻頭上的右武衛,都怔怔地看著自己。
  “侯爺……”
  他們跪了下來,痛哭流涕。
  趙正被他們感染,眼淚也有些掛不住,他拍了拍他們滑不留手的臂膀,安慰道:“男兒有淚不輕彈……”
  他不敢多看這些被他當作了炮灰,吸引吐蕃人的右武衛們。他不給支援,不讓他們停歇,只讓他們不斷地射箭、揮刀、捅刺,讓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倒在冰冷的墻磚和滾燙的熱血上,讓他們用生命和鮮血擊垮吐蕃人的士氣。
  他打殘了這個營,他親手送走了兩百七十名右武衛將士的性命。
  趙正告訴自己,他是為了大局,是為了保存玄甲軍反擊的實力,是為了震懾室韋。但他仍舊怕自己哪天睡到半夜,會被這血淋淋的場面所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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