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坤寧宮。
  “娘娘，殿下醒了。”
  皇后抬了抬眼沒有說話，但手中越轉越快的珠串暴露了她并不平靜的內心。
  三皇子醒來時腦子里還在發懵，他恍惚覺得白天發生的事并不是真的，而是一場夢。
  直到來到母后的跟前，他才慢慢接受了這個現實。
  三皇子本就對自己這個喜怒不形于色的母后頗為畏懼。
  如今皇后閉著眼一言不發，渾身的氣勢讓三皇子腿一軟直接跪下了。
  “母后，我錯了！”
  三皇子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直到腿都有些發麻了才聽到上首傳來皇后平靜的聲音，“說說，你錯哪了？”
  “兒臣該聽母后的，這段時間靜待蟄伏。”
  “兒臣不該擅作主張插手盛家表哥的事，兒臣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更不知表哥酒量竟這么差……”
  “夠了！”
  三皇子嚇得噤聲不敢再說。
  “事到如今你還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三皇子的頭更低了，皇后很少這樣疾言厲色，這次看起來是真的氣急了。
  “這件事你就該插手。”
  三皇子驚愕地抬起頭。
  皇后看著兒子一臉蠢樣，有些恨鐵不成鋼。
  “就盛明達那粗陋不堪的計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強搶未來太子妃——”
  皇后冷哼，“他是嫌盛家風頭太盛了嗎？”
  好歹是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皇后平復下來耐心解釋，“你錯在既然決定要插手，就要把首尾處理干凈，叫人看不出破綻。”
  “你的計策若是成功，大家的關注點都會在聞語詩和盛明達滾作一團這件事上，有些細節就不會有過多人在意。”
  “可若是不成功，就會像現在這樣，把自己的意圖明明白白地暴露出來。”
  “叛黨劫持也就劫持了，為什么一開始還要把她往香草舍引，為什么好巧不巧，你和盛明達——”
  皇后語氣一噎，“雖然最后沒有找到證據，但是有些事不需要證據，只需要一個懷疑。”
  皇后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三皇子，“你就永無翻身之地了。”
  三皇子的背后冒出一身冷汗，“兒臣受教了。”
  他有些惶恐，“母后，那現在……”
  “剩下的你不用管了，交給母后，只是這次蟄伏的時間要久一些了，原先的計劃要再次推遲，靜待時機。”
  三皇子退下后，皇后又坐了很久，直到燈芯啪嗒一聲，燭光一陣跳躍。
  皇后軟下身子，靠坐在椅背上，揉了揉緊皺的眉間。
  如今盛家主要還是靠父親支撐，小弟是個不成器的，娶個媳婦是個蠢貨，連帶著一對兒女也蠢了。
  好在那個侄女一心要嫁給太子，若是犧牲她讓眾人以為盛家和太子才是一條船的，倒也不是個虧本的買賣。
  兒子也是個不聰明的，辦點事著實不讓人放心。
  發生了這樣的事，為了保住兒子，自己那個侄兒只能一力擔下所有責任了。
  皇后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
  之后的事最好等大哥回京再做打算。
  皇后有些疲憊，明明自己才是家族中最聰明最優秀的那個，只因自己是個女子就要被困在深宮束手束腳。
  平庸的弟弟反而能在外大展拳腳。
  她雖貴為皇后，但一身榮辱全寄在皇帝的一念之間，或許只有成為太后，她才能真正安下心來吧。
  燭火漸漸熄滅，皇后的臉也掩藏在陰影之中。
  一轉眼三月底就到了。
  這天程嘉嘉起床剛喝完米糊，就發現陸氏有些心神不寧。
  【咦，娘親怎么看起來有心事的樣子】
  陸氏這才發現自己的擔憂居然表現地這么明顯了。
  程云熙寬慰道，“娘，現在還早呢，若是大哥真的進了殿試，通知到家里恐怕都快到午時了。”
  【今天原來是殿試名單出來的日子嗎】
  【怪不得娘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進了殿試不就是板上釘釘的已經考上的意思了嗎】
  【以大哥的才學，相信沒有什么問題啦】
  參加春闈的學子如過江之鯽，不可能每一個都讓皇帝親自考評。
  因此在主考官定下春闈三甲的名單后，會選出最優秀的十人參加殿試，由皇帝親自主持策問定下名次。
  按照慣例四月一日正是殿試的時間，殿試通知會在兩日前送到考生家中。
  今日正是發放通知的時間。
  若是在今日收到殿試通知，不僅說明已經考上了，更有可能奪得一甲甚至是狀元，怪不得陸氏如此忐忑。
  “娘也知道，只是沒有收到總覺得心里不踏實。”陸氏給程嘉嘉擦了擦嘴角的米糊，“你爹呢？”
  今日程宏毅休沐，不過吃完早飯人就沒影了。
  程云熙有些無奈，看來娘今天確實有些緊張了，連爹說的話都沒聽到，“娘，爹早就去外院啦，在外院等著消息呢。”
  【……】
  【沒想到我爹更沉不住氣啊】
  【我們也去吧，我也想去看看】
  程嘉嘉伸著手指著外邊，嘴里哇哇哇說個不停。
  “娘，不如我們也去等著吧，反正也沒什么事。”程云熙貼心地提議。
  【還是我美麗善良的姐姐懂我！】
  【還等什么，我們快出發吧】
  一行人剛到外院就看到小廝一邊跑過來一邊高聲喊道，“喜報喜報，大少爺后日參加殿試！”
  陸氏的腳步猛地一停，差點喜極而泣。
  “娘，我就說大哥沒問題吧！”程元熙也是滿臉驚喜。
  幾人到了外院，就看見陸成益居然也在。
  “大哥，你怎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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