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種情況，唐倜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她繼續說：“電話撥不出去的，你大可試一試。”王菡汀正要按下撥號鍵，卻眼睜睜地看著輸入的數字一個一個被刪除了。

        她意識到自己被不知名的東西纏上，第一反應是關機，卻也無法做到。她把手機收進書包，想眼不見為凈，但響亮的鈴聲很快在教室回蕩，手忙腳亂地想關掉聲音，也不行。

        眼看她著急了起來，唐倜適可而止，停住了鈴聲，給她發了新消息：“我對你沒有惡意，反而想要幫你，只是希望能配合我。”

        王菡汀無奈之下只能低頭：“好吧，你到底想干嘛？”

        “我只希望你能回答我的幾個問題。“唐倜沒有等她回復，直接問道：”我無意冒犯，請問日記里記錄的情況和你的經歷相符嗎？希望你如實回答，這對我們彼此都很重要。“

        王菡汀先在聊天框輸入關你屁事幾個字后，在回車鍵上游移了幾下，也許是想到剛才的遭遇，又刪除了，轉而回答：

        “畜生爹那里差不多。我媽去年已經離婚了，不知道為什么這段時間又有聯系，還好我不經常回家。就目前看，我感覺她沒有什么不正常的。”

        “啊，”她補充道：“只是吃飯時一定要牽著我的手。”

        “你的經歷有給你造成過么心理困擾嗎？”

        “沒什么吧。只是他們每次開始的時候，我感覺自己沒多久就失去意識了，也不知道啥問題，后來去醫院體檢過，醫生說我身體很健康。后面我媽離婚了，就沒怎么出現過這種情況。”

        “你家人帶你去的嗎？”

        “？不是，他們根本不知道，這種時候，我一般都躲在房間里。”

        “平時你會感覺自己有些健忘嗎？或注意力分散？”

        “這倒是會，感覺在家里經常渾渾噩噩的，總是忘事，不知道是不是放假的時候人比較迷糊。哦，還有，有時候還會莫名其妙受傷。我猜可能摔倒哪兒了。”

        “傷？什么樣的傷？”

        “這也要問嗎？像被什么東西劃傷的吧，一般都在背上，有時候還挺深的，會留疤。”

        唐倜心說，這種事兒叫正常嗎？這姑娘心忒大了。種種跡象表明，王菡汀是個典型的雙重人格患者。

        她如此單純的性格，便是由于第二人格將所有事情“扛”起來，這個主人格便有些未經世事的天真。

        唐倜接著問：“昨天你有出現失去意識的情況嗎？”

        “昨天？我昨天睡了一天！這應該算失去意識吧，哈哈哈。”

        “家里沒人吵架嗎？”

        “不知道？可能隱約有聲音，但我沒醒。我都覺得自己太能睡了，而且早上醒來居然不怎么餓。早上在家里隨便吃了幾口。”王菡汀的語氣輕松了起來，似乎放下了戒心。

        看來，昨晚家|暴現場出現的是第二人格，睡眠中，人格進行了切換。打探完消息，唐倜便不說話了。她想和知道更多內情的第二人格打打交道。

        于是，在王菡汀眼中，聊天界面一下子全部消失，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她驚訝得差點叫出聲來。

        唐倜要的機會沒讓她等多久。上完一下午的課后，王菡汀走在校園路上，一個電話打來，是她媽媽。

        母女二人寒暄了幾句，忽然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尖叫，登時，王菡汀身形一頓，表情刷的一下變了個樣子。

        她開口道：“怎么了？這才半天，又叫我出來？”語氣平淡，像是對這慘叫聲已司空見慣。

        “我要見你。”對方也不像剛剛才發出尖叫的人，強硬地命令道。

        王菡汀眉毛擰緊，很不耐煩：“不能電話里說？”頓了頓，她又說：”好吧，在哪里見？”

        “老地方，別帶手機。”

        唐倜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還好王菡汀似乎很是叛逆，她掛了電話，自語：“你說不帶就不帶？”

        不多時，她手機揣在包里，到了一家大學城附近的小炒店。

        邱姿就坐在那兒等著。王菡汀在她面前坐下。明明是母女的二人見了面，氣氛卻很是僵硬。唐倜呆在包里，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瞧不見，又沒聽見人說話，只能干著急。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邱姿：“計劃要提前了，今天晚上九點，地點你自己挑，決定了告訴我。別問為什么，照做就是了。”

        “我早就選好了，在一號教學樓二樓，1212教室，那里一般晚上不排課。”

        聽到這里，唐倜還能猜不出她們在打什么啞謎，說的顯然是關乎那場火災的事。計劃提前許是因為自己的暴露而產生的蝴蝶效應。

        若真的只有阻止事件發生，才能讓她回到現實，現在留給她的時間只有1個多小時了。

        唐倜感覺手機晃動起來，在包里有規律地碰撞，看來王菡汀已經離開小炒店，她抱著僥幸，希望能說服王菡汀。

        不一會兒，手機便被掏了出來，漆黑的背景上只有幾行白字——你要做的事情除了招致你自己的死亡，根本帶來不了其他任何好處。

        王菡汀臉色難掩驚訝，很快卻啞然失笑：“難怪她從來不用手機。但我不在意你是誰，這種事你怎么做到的，也不在意我會不會死。我想要的只有純凈。”

        說到這里，她的笑容更大了：“焚|燒是在凈化我的身體，凈化我的靈魂，把我身體里那個外強中干的廢物抹去，這樣的我才是完整的。我曾經被她騙過去，以為她已經死了，但當對痛苦退縮時，我知道她還在！”

        王菡汀快步進了間服裝店，徑直走進試衣間，飛快地脫了上衣，對著鏡子轉過身，露出刀痕累累的背部，疤痕組成了火焰的形狀。

        她癲狂而又癡迷地撫摸著疤痕，低聲呢喃：“這是您的恩賜與愛撫，只有我才是您忠誠的信徒，是您無畏的勇士。”

        唐倜目瞪口呆，忍不住問：“這是誰弄的？你爸媽嗎？”

        欣賞完畢的王菡汀穿戴整齊又走出了服裝店，全然不理店員古怪的神情。她注意到屏幕上文字的變化，咯咯笑道：“虔誠的擁躉者當然凡事身體力行。那兩個人骯臟的手法只會玷污神跡！”

        她興奮的口吻忽然冷了下來：“不好意思，想到我的凈化即將降臨，太開心了，居然和你說了這么多。”言罷，她將手機徑直丟進垃圾桶里，揚長而去。

        除了報警，這基本是無解局了。但目前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不久后會發生火災，唐倜決定在監控室守株待兔。

        等他們一帶著縱|火工具來，她就通知學校保安隊有人企圖縱|火，并報|警，希望能逮個正著。

        她一路借著各種設備跟著王菡汀回了學校。從學校的大電子屏上，她瞥見時間，現在是八點十五分。按照計劃，她費了番功夫找到了學校監控室。

        唐倜驚喜地發現，里面剛好就有兩個保安守著。可以提前預警的事，就沒必要亡羊補牢了。唐倜溜進其中一位保安的手機里，暗喜，竟然一下子就逮到了隊長。

        隊長褲兜里的電話忽然響了，接通后傳入耳朵的是陌生的年輕女聲：“今晚有人企圖……”聲音戛然而止。

        當然并不是唐倜想留懸念，而是發現無論她怎么嘗試，“縱|火”或其同義、近義詞都無法說出口。即便是隱晦地說會有事情發生也行不通。

        隊長喂了幾聲，見沒有聲音，只得掛電話，眼看就要把手機揣回兜里，唐倜急忙冒充校領導的微信，仿照他們以前的聊天記錄，在對話框里發號施令：

        “張隊長，有學生舉報，有一伙可疑分子進學校，麻煩你們多盯著點。”

        當然，冒充發消息，改變的只是她所在的這臺手機的聊天界面，不需要進入找到領導的手機。

        想了想，唐倜擔心王菡汀他們即使不改變計劃的時間，也可能改變計劃的地點，便補了一句：“多注意人少的地方，比如空閑的教室之類的。”

        張隊長對于這樣的事很是警覺，秒回：“收到。”并告知身邊的搭檔。接著又用對講機重新安排巡邏任務。唐倜松了口氣，接著就是等王菡汀她們來了。

        作為意識體，她過監控的速度比人眼快多了，每個位點的具體場景她可以說是炳若觀火。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8點58分，但此時所有的空教室居然還是沒有人來。

        唐倜焦慮地把監控捋了一遍又一遍，正當她以為王菡汀她們決定今晚放棄計劃時，張隊長放在桌上的手機被接連不斷的消息轟炸了。

        最近接收到的是一段視頻。

        唐倜一瞧，頓時頭暈目眩。

        他們甚至沒有進校門，而是在校門口馬路對面一字排開，雙臂展開，放聲歌出奇詭音律，仿耶|穌受難，轟的一下，十五條火柱將深沉的夜色撕破，映得路人驚恐的面龐通紅。

        根本不是縱|火，唐倜耳邊回蕩著視頻里的尖叫聲，明明沒有身體，卻感覺撕裂般的疼痛，伴隨著的，是視野逐漸黑暗。

        再次恢復意識，耳邊再一次充斥著嘈雜的聲音。她猛地睜開眼睛，同她打了個照面的赫然是王菡汀，不過是一天前的那位。

        換言之，她回到剛進入這個故事的時刻。

        她一團漿糊的腦中此時出現一個影象：一個巨大的倒計時牌，上面的數字由3，變到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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