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惱怒 1
果然身為嬪妃,我是不可以出一點點差錯的,就算在夏侯明心中我已經與旁人不同,我仍是要艱難地面對后宮中的女子們。她們會挖空心思地尋找我的紕漏,野心勃勃地要將我取而代之,我連一刻都不能夠放松,一步也不可以踏錯。
我知道夏侯明不會真正厭棄我,他只是一時惱了我,不想再看到我。可就在這樣短短的時間里,李氏一眾已經捷足先登……那蓮昭媛更是如此,平日里就能分去我的寵,這會子更是得了好時機,依仗著出身夏侯明也不得不鐘愛與她……
外頭突地有細碎的腳步聲,是連子,他方踏進殿門就頓住,跟著就在門邊上跪了下去。我瞧著我面前還有那未收拾的茶盞碎片,旁側三個宮女也跪著呢,我極少在下人面前大怒,這一回倒把他們都嚇著了。
我蹙眉要宮女們下去,招手對連子道:“可有要事稟報?”
連子上前給我請了安,惶恐而聲地道:“這兩日,金采女常與李婉儀娘娘在一處呢……”
我低眉冷笑,果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妧依附蓮昭媛不成,如沒頭蒼蠅一般亂撞,最后撞到了李婉儀身上,還成事了……
自然她還是對皇后言聽計從的,只是心里畏懼皇后,巴巴地要找另外一個依仗……
不過,此事倒未必是壞事。凡是牽扯到我六妹的事情,我能夠回轉的余地總會很大,憑著我對六妹的熟悉與掌控,這比算計旁人要容易得多……
我面上的神色漸漸緩和了,問連子道:“金采女那宮規抄得怎么樣?”
“那是娘娘您親口下的處置,金采女不敢違逆,每日都勤懇地抄錄……”連子答話道:“她所抄寫完呈到咱們這兒的東西,奴才請了有些學識的方嬤嬤一一看過,字跡還好。”
我緩緩點頭道:“算她規矩。”因著這懲罰是我的吩咐,行宮里又是我在主事,妧抄完的東西便都要送到我這里來請我檢視。當然我懶得浪費時間去看她抄得怎么樣,這差事早就交給連子了。
我在軟塌上坐了下來,閉目思索良久,方才吩咐道:“傳我的懿旨下去,日后金采女抄完的東西不必送到汀蘭筑。她在京城時就與禧媛同住啟祥宮,啟祥宮內無主位,以禧媛為尊;到了長清行宮里,她的住處和禧媛又很近,往后就將抄寫送去禧媛那里請她檢視。”
連子聽了眼睛一亮,忙應下了,賠笑道:“娘娘可真能想出好法子來!禧主公私分明法不留情,想必定會細心而認真地檢視……”
我只點頭不語,又道:“再加一道懿旨。前日樓蘭進貢的蝶粉黛,原本是分了李婉儀一錢。但蓮昭媛是本宮之下的最高位,李婉儀雖受皇上喜歡卻不能壞了規矩,就傳本宮的旨,將她那份眉黛送到蓮昭媛處。”
這一次的蝶粉黛只有區區三錢,比螺子黛還要珍貴許多。我雖被夏侯明冷了好些日子,但行宮內一切事務都是我在管束,下人們對我雖有些議論,卻還不到膽敢忤逆我的程度。樓蘭的使臣直接包括蝶粉黛在內的貢物送進長清行宮,后宮女眷所得皆由我分發,我先是命送了一錢到京都奉給皇后娘娘,留了一錢給自己,最后一錢我還沒下旨,煙波致爽殿那兒就傳了消息道:分一錢給李婉儀。
我不清楚李婉儀在煙波致爽殿里是何等的得勢,但瞧著是趁著機會用盡了所有的手段以取悅夏侯明,且還真有三分效果。
我自然對李氏越加惱怒。
連子接了這個旨意,卻是有些不贊同的樣子,猶豫著對我進言道:“若只是一錢眉黛,想要令她們針鋒相對,怕是不太容易……且娘娘當初對付妙采女時,這法子已經用過多次了……”
我搖頭淡笑道:“你不必多言,只管傳話下去就好。”
連子遂應聲退下了。
轉眼就到六月份了。被李婉儀擋在煙波致爽殿的宮門外之后,我也再不曾過去那里,雖然李婉儀在第三日時已經沒有被招幸,而是輪到了榮媛。
李婉儀的琴聲讓我有些清醒了,我想既然要求見夏侯明,那就要選擇最完美的時機,而不是在旁的嬪妃們坐著鳳鸞春恩車名正言順地至煙波致爽殿侍寢時,我再去巴巴地分一杯羹……那樣子不僅不會有最好的效果,且還平白遭人看輕。
榮媛一夜招幸之后,下一個并不是禧媛,而是蓮昭媛。其實皇上是輪流來,但后宮之內從不會有公平,蓮昭媛怎么也比旁人得臉些。
蓮昭媛在侍寢后的第二日,那一錢蝶粉黛正好送到了她宮里。我在汀蘭筑里等了片刻,并不曾有李婉儀心生怨懟的消息傳來,卻是有宮人稟報道蓮昭媛求見。
我端坐在主殿上首,淡淡笑著看她一身華貴的羅綺,滿頭珠翠迎面而來。她行了禮,直視著我道:“臣妾這些日子讀了些古籍,學到了一個好詞,叫做黔驢技窮。”
我聽著并不惱怒,只作聽不懂一般地笑與她道:“昭媛博學,這是好事兒。”
她將眉頭挑了起來,突地又冷笑一聲,道:“李婉儀唯皇后之命是從,她又是個明白人,自然不會在這種時候與我起爭端。臣妾雖不喜李婉儀,但臣妾更不想讓那真正難對付的人如愿……只是夫人,您如今竟還能安穩端坐!”
蓮昭媛今日過來,是因著往日我曾算計過她,心懷怨懟罷了。只是,我并不會在意她口舌上的不敬,我只會因著她的皇寵而惱怒。
“本宮哪里有不安穩之事呢?”我緩緩地與她道:“本宮卻是不太懂昭媛的意思,本宮身為協理六宮之人,自然是巴望著姐妹們融洽和樂,爭端一事……本宮是萬萬不愿意看到的。”
我巋然不動,她便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最后在我這兒坐了半響只好離去。
她走之后,迎蓉又急急地趕了進來,關了殿門與我悄聲道:“娘娘不僅要心李婉儀,這蓮昭媛也是野心勃勃呢!您可不知,今日清晨順貴人與康貴人因著搬屋子爭執起來,二人都想搬到距離煙波致爽殿較近的云霞居那兒,就這么鬧起來了……”
“這事兒本該稟報給娘娘您來處置,可蓮昭媛卻一力壓下直接傳了懿旨處理此事……越殂代皰如此明顯,蓮昭媛實在是心大了……”
順貴人、康貴人,都是不得寵的,我并不關心她們。只是蓮昭媛……
這事情倒是在意料之中。她今兒登門頂撞我,絕不是為了口舌之爭的,應是想要趁著我被冷落的日子,用打壓我的方式來立威。
她今日的話雖難聽,卻是一點不錯的。我如今是前狼后虎,我的安穩日子到頭了。
我也并不覺著慌張,只淡淡對迎蓉道:“且先隨她去吧。總之本宮才是掌宮權的人,憑她怎么,也越不過我去……她如今只是九嬪,還沒攀上妃位呢,就心心念念地想著宮權去了……只要有我在一日,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爬上那妃位……”
我這樣著,心里又想起一事來,便吩咐迎蓉道:“將宮女秋晗給本宮傳過來。記得從玫瑰花圃那兒繞過來,不要讓人瞧見了。”
秋晗是妧貼身的宮女,并不是金家帶進來的婢女,而是內務府新分去的人。妧瞧著她是新進宮的宮女,以往沒有跟過主子,又看她做事周正,便命她貼身服侍。
迎蓉有些擔心此事,低低與我道:“娘娘您瞧著,那秋晗真是個穩妥的?畢竟是別宮的人呀……”
我只笑:“無妨,咱們又不是如皇后一般做那安插細作的事情,不過是囑咐兩句話……”
這一日除了蓮昭媛來汀蘭筑一遭,之后就無事發生了。長清行宮里安靜得很,順貴人和康貴人兩個的爭端,除了蓮昭媛無人會去關心,就算是住進了云霞居又怎么樣,總之是不會得皇上眷顧。
皇上只有在晚上才會招寢,白日里都忙得日不暇給,嬪妃們也沒有敢冒著耽擱國事的罪名去求見。后宮里的女人身心都系與皇帝一人,只要離了他,那真是什么浪都翻不起來了。
但就在這一日的午后,傳話的宮人慌張地跑到我的殿門前,跪下稟報道:“禧媛……禧媛她落水了!”
彼時我剛睡了午覺起來,睡眼惺忪地,由茉兒她們服侍著換上一件寬大的蟬翼紗夏裳。我聽了那宮人奏稟,一點也不覺著驚訝或緊急,只是閑閑地問宮女們道:
“今兒應是禧媛侍寢吧?”
茉兒低眉答我道:“若蓮昭媛娘娘或李婉儀主不會被破例傳召,那就應該是她了。”
我恬淡而笑,這才招了那個傳話的宮人上前,問道:“禧媛……她是在何處落水了呢?”
“是在水天一色東湖畔的魚塘那兒。那里頭養著許多名種的鯉魚,禧主與順貴人等嬪妃在那處賞玩,便是在那里失足落水……人剛撈上來,瞧著很是嚴重,生死未卜呢!”他的言語依舊急切,又神色惶恐地道:
“還有一事要回稟娘娘……禧主身側的宮女和一旁同行的順貴人都有言,道禧主是被金采女推下去的……”小說.宮心謀之庶女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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