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造訪 2
這個時候,我遠(yuǎn)遠(yuǎn)地聞見有女子綿軟嬌糯的笑聲,兼有釵環(huán)碰撞的清脆。來人蓮步姍姍,漸行漸近,一壁輕揮著手中的卷帕笑道:
“秋高氣爽,皇上與儷妹妹也出來賞景了!”
待她走近,我才看清是徐妃,忙屈膝見禮。
徐如姬在永壽宮里關(guān)了數(shù)月,好不容易放出來,自然要迫不及待地出宮走走。
只是,這么大的御花園不夠你散心,偏偏挑了千秋亭?
她款款而來,眼睛一直定在夏侯明的面容上,看到我行禮才略略點(diǎn)頭,而后眸子里掠過駭人的冰冷,看得我渾身一哆嗦。
果然啊……我的麻煩來了。
夏侯明看到她,面上笑意更濃,扶了她道:“暑氣過去了,正好出來逛園子。”他又上下打量徐妃,點(diǎn)頭道:“多日不見,如姬還是這般絕色。”
提及禁足的日子,徐妃面上有些許的悵然。我看得分明,她比往日里消瘦了許多,內(nèi)務(wù)府不會有膽子薄待她,只可能是她這些日子勞心勞力、憂心傷神所致。好在她天生絕艷,即便是消瘦也不會脫形,那越發(fā)尖細(xì)的下頜上連血管都隱隱若現(xiàn),倒別有一番我見猶憐的美態(tài)。
其實(shí),這后宮里,最可怕的那一位還是皇太后。皇后鉆營算計(jì),也沒能讓她斷絕了子嗣;可太后沒怎么算計(jì),稍稍動動手指頭就能讓她吃不少苦頭。就算放出來了,她現(xiàn)在也只是徐妃,那“芳娣”二字是被生生地褫奪了去。
她幾不可聞地嘆一口氣,而后又明媚一笑,神色恢復(fù)如常。她雙手攀上夏侯明的臂膀,身子朝前一傾,順勢就將原本站在夏侯明身旁的我給擠開。
她眉目含情地與夏侯明對視,那婉轉(zhuǎn)流波的丹鳳目別是男人,就算女人看了也移不開眼去。
“臣妾夙夜難寐,思君情長……”
我是個不需要愛情的女人,我發(fā)現(xiàn)我總聽不得這樣肉麻的情話,一聽就渾身不舒服覺得害臊。我覺得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出這種話來。
夏侯明倒是很受用,一壁伸手將徐如姬攬入懷中,一壁順手從身旁一株繁華錦簇的紫茉莉上折下一朵來,插在她的鬢發(fā)間:“朕何嘗不思念如姬呢,朕也是夙夜難寐……”
夙夜難寐!
男人謊的時候?yàn)楹芜@么理直氣壯啊!
呵,沒有徐如姬的日子,我看你每天悠哉游哉能吃能喝能睡,過得塞過活神仙。若真是舍不得她、想念她,那昨兒剛放出來的時候怎不去看人家?還跑到我宮里來找樂子。
我不由地覺得徐如姬可憐。她對夏侯明是真的在意、上心。她那樣厭惡貞妃,甚至對葉桃衣都厭惡至此,若不是真心何來如此的嫉恨呢?
即便是她入宮已久,看慣了殺戮與殘忍,卻仍不肯放棄對夏侯明的真心。
唉,這么漂亮且貞情的女人,為何會喜歡上他?簡直是一頭好白菜被豬拱了……
此時,夏侯明與徐妃雙手十指相扣,二人立在一塊兒。徐妃絕色,夏侯明也是人模人樣,看上去竟能稱得上是一對“璧人”。
自然,這二人已經(jīng)把我忘得一干二凈。我一個平庸女子站在他們身旁,姿容較徐如姬差得太遠(yuǎn),外人看著只覺得我是個多余的,甚至是個煞風(fēng)景的。
我當(dāng)然不會自討沒趣地湊上去奪寵什么的,反而把腳步向后多移了三步,和四下里侍奉的宮女站到了一塊兒。恩,多余者就該這么做。
千秋亭這兒風(fēng)光極好,不僅臨水有一池的芙蓉與游魚供觀賞,還有滿山遍野的楓林。那些楓樹非同尋常,乃是“元寶復(fù)葉槭”,楓葉的顏色較旁的楓樹要更加鮮艷。入秋之后,楓樹漫山盡染,一眼望去如躍動的火焰一般。那是血色一般的紅,甚至還透出一種莫名的妖艷,似夏日里盛開的玫瑰一般。
靠近水榭的岸邊,則栽種銀杏、白樺等高大植株,在秋日里,這些樹的葉子則是黃澄澄的金色,與楓葉的艷紅兩相輝映,顯出一種驚心動魄的壯美。
自然,秋日里最打眼的景致是菊,千秋亭這兒的花圃里大多是各類名種的菊花。徐妃不僅精于對衣著首飾,對各類花卉也是學(xué)識淵博,她拉著夏侯明穿梭在花圃里,不顧枝葉與刺條,只顧著指著一株一株盛開的菊,嬉笑玩樂,興致高昂。
夏侯明被她不顧規(guī)矩地扯著袍子,非但沒有不悅,還附和著她一塊兒玩樂。徐妃折了一朵金繡球貼在臉頰上,巧笑倩兮。
夏侯明不失風(fēng)情地贊道:“人比花嬌!即便是這金燦燦的黃菊也不如愛妃的傾城容顏!”
我原本就距離他們較遠(yuǎn),這二人鉆進(jìn)花圃中玩樂時,我們之間就離得更遠(yuǎn)了。
不過我仍是再次向后退了三步。我瞥眼瞧著那一叢一叢鮮妍明媚的各色秋菊,唇角不由地顫了兩顫,腳下又不由自主地要向后退去。
菊……這種花兒雖好,花粉卻厲害。我有哮喘,張御醫(yī)曾給我列了一張長長的單字,上頭洋洋灑灑羅列了數(shù)百種絕不能碰的花粉,其中菊就排得很靠前。
還好夏侯明沒有一時性起要拉著我進(jìn)去。不過有徐如姬在,他眼睛里是萬萬看不見我了,我也落得清凈自在。
我在水榭這兒站著靜候,等到夏侯明與徐妃玩夠了一同回去;或是等夏侯明什么時候看到我,然后隨意擺一擺手讓我自己先走掉。
徐妃與夏侯明笑鬧,不經(jīng)意間又朝我丟過來一個冷眼——她看得分明,夏侯明與她在一塊兒便把我全忘了,也難怪她會趁機(jī)嘲諷我。
她猶自不盡興,指著那些菊花一一地與夏侯明談笑:“這個是銀針,那個是白玉珠簾,旁邊的是點(diǎn)絳唇,遠(yuǎn)遠(yuǎn)的那個是二喬……”
夏侯明笑得歡暢,隨口就道:“愛妃既然喜歡,朕就將千秋亭賞賜與你!日后這些菊全是愛妃一人獨(dú)享!”
徐如姬更是歡欣,忙謝恩不迭。笑鬧間,我瞧著她雙眸猛地一亮,而后她身子一個雀躍,幾乎忘記了為妃的本分,就跑著繞過一株一株的花兒,去花圃深處折了什么東西回來。
她將手中的花兒順手插在鬢角,與之前的紫茉莉插在一塊兒,與夏侯明笑道:“皇上您看!這兒竟然有綠菊呢,真稀奇!”
綠色的菊花……呵,的確是很稀奇,想必也是價值高昂的。不愧是大周后宮,這么一處千秋亭里就能有這等珍品。
夏侯明細(xì)細(xì)地打量著徐妃一張傾城面容,笑意更濃地道:“美哉!綠色難搭配,任誰都不敢戴這樣的花兒,只有如姬的姿容能襯得起來,且襯得這般美艷!”
他得不錯。綠色的花兒十分罕見,更無人敢拿了簪花用,我若是戴在頭上必定俗氣非常,只能用丑字形容了。可徐如姬就是這樣上天眷顧的美人兒,再怎么不好看的顏色放在她的發(fā)髻上,那都成了美艷。
綠菊花瓣嬌嫩,碧綠碧綠的顏色襯著徐如姬白皙的臻首,竟然恰到好處。
唉,人比人氣死人,天底下怎會有這么美的女人……
徐妃大概是玩累了,這才抽身從花圃里鉆出來。她發(fā)髻上的綠菊并不肯摘下來,就這么挽著夏侯明朝我所在的水榭緩緩走近。
我不由地心生恐懼,身子都有些顫抖。可我在夏侯明與徐妃面前身份低微,不敢出一句“求娘娘把花兒摘下來,嬪妾有哮喘”之類擾人興致的話,只能越加瑟縮在宮女的身后以求躲避。
徐如姬衣袂飄飄,邁著蓮步進(jìn)了亭子,身旁早有宮女給看座、遞帕子。她伺候著夏侯明拭去額上的汗,又一眼瞧見躲在人堆后頭的我,稍稍蹙眉道:
“儷婕妤躲什么呢?本宮還以為你偷溜了。你怎能站在宮女的身后,不顧嬪妃身份!”
她這么一,我只好從后頭磨磨蹭蹭地挪出來了,訕笑道:“嬪妾在后頭貪涼……”
唉,我在后頭躲著不是挺好的么!徐妃娘娘您和皇上二人你儂我儂,我這不是覺得自己多余礙您的眼么?
您非得把我拎出來做什么啊!
難道這會兒要找我的茬了?要在夏侯明面前大肆羞辱我?
我心內(nèi)忐忑著侍立一旁。
夏侯明抬頭,不著痕跡地掃了我一眼,又移開了。
我不知徐妃的心思,只在心里存著警惕,若是羞辱的話我就受著,沒什么是我受不住的。若是旁的,我就防著……
徐妃并不看我,只一心專注地伺候著夏侯明。夏侯明伸出二指,撥弄了一下她鬢發(fā)間的綠菊,調(diào)戲之態(tài)頓顯。徐妃則面上一羞,稍稍低了頭。
夏侯明趁機(jī)又再次撥弄了一下。徐妃一手將花兒取下來,嗔道:“皇上別碰了,您看都歪了,還要重新插上。”
夏侯明呵呵笑了兩聲,徐如姬也不忙著簪花,順手招呼我道:“儷妹妹也來賞一賞這綠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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