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古船的買賣是門很賺錢的行業(yè)，如果說之前我可能還有些懷疑的話，現(xiàn)在終于可以完全確定了，因為他跟我約定的茶樓，就是那種我平日里只可遠(yuǎn)觀，不可褻玩焉的地方，來到這里的都是達(dá)官貴人，富商大賈，孫古船一個古董行的伙計，如果沒有些別的掙錢本事，根本就不敢來這種地方喝茶，畢竟這兒一壺茶夠他半個月工資的，也夠我半個月工資的。

　　更何況，這家伙沒有在外面的廳堂內(nèi)等待，而是直接找的雅間，更加向我證明了一件事，這門生意真的挺來錢。

　　孫古船的打扮和前幾天明顯不同，他穿著一身淺棕色的唐裝，褲帶上還別著個刺繡錦鯉的香囊，見我邁步進(jìn)門，他立刻站起身來，先朝我笑了笑，然后說道：“來的還挺快。”

　　“那當(dāng)然，我現(xiàn)在對這種生意興趣大得很，來的當(dāng)然快。”

　　“行，既然這么著急，那咱們就先說事兒。”孫古船說罷，給我倒了杯茶，又遞過一根煙來，看我抽了一口，這才用他那非常具有偽裝性的磁性嗓音，介紹起這次的事情來。

　　這次的買賣是個殺人未遂的案子，起初只是一樁看起來很普通的刑事案件，犯罪人員和被害人是一個公司的同事，平時關(guān)系雖然不算親密無間，但見了面也是有說有笑，絕對沒有到一個要把另外一個殺掉的程度。

　　兩人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平時吃吃喝喝經(jīng)常見面，據(jù)說之前還一起合伙做了筆私活兒，小小的賺過一筆錢，但兩人從來都不存在什么經(jīng)濟糾紛之類，也沒有什么誰搶了誰女朋友，或者和對方家人出口不遜之類，無論從什么角度來說，這兩位的關(guān)系都應(yīng)該是挺不錯的，哪怕就是突然生出點矛盾，也不至于鬧到要出人命這么嚴(yán)重。

　　可就是這種還算純潔的同事關(guān)系，卻真的差一點就鬧出人命了，動手的人叫做蔣飛，差點被殺的叫李明倫，現(xiàn)在兩人都在局子里面，一個被關(guān)在臨時看守所，另外一個本來錄完筆錄沒事了，可卻怎么都不敢回家，很神經(jīng)質(zhì)的說有人還要殺他，需要留在警察局接受保護(hù)，雖說警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派專人去保護(hù)他，但也怕真的再出什么事，到時候不好交代，只好暫時把他留在警局，這兩天吃住都在這邊，連公司都不去了，似乎只有這里才能夠保證他的安全。

　　可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那么依然也只能算是一樁刑事案件，和我們完全沒有關(guān)系，但警察局內(nèi)部有個人和孫古船他們是朋友，專門傳出了消息，那個意圖殺人的蔣飛，似乎已經(jīng)不怎么正常了。

　　事情大概經(jīng)過是這樣的，那天晚上下了班之后，李明倫和同事們一起去喝酒，作為一個加班頻率比較高的部門，這幾乎已經(jīng)成為了他們的慣例，部門幾乎所有的人都會參加，倒也不為專門去喝，主要是給自己一個發(fā)泄的渠道，省的影響第二天的工作質(zhì)量，畢竟他們作為一家投資公司的骨干，薪水獎金還是比較多的，誰也不想影響自己的前途。

　　只不過今天有些奇怪，部門其他人都在，獨獨缺少了平日里出去喝酒的積極分子蔣飛，這人剛剛下班時候還出現(xiàn)過一次，轉(zhuǎn)眼間竟然不見蹤影了，很是讓大家奇怪。

　　李明倫平時和蔣飛關(guān)系不錯，還專門給他打了個電話，電話倒是撥通了，但卻始終無人接聽，不過這終歸不是什么大事，也許蔣飛自己臨時有了別的事情，在路上沒有聽到電話響聲，種種意外因素都很正常，李明倫倒是也沒往心里去，其他人更是沉浸在工作和女人的討論之中，根本沒有去想這件事，按照原定計劃，來到了他們經(jīng)常要來的一間酒吧。

　　這里說是酒吧，但經(jīng)營模式倒是挺先進(jìn)，專門給開辟出了幾個包間，里面甚至還有KTV的建議設(shè)備，算是專門為這附近的白領(lǐng)人士設(shè)計的，讓他們在晚上聚會喝酒的時候，有個完全屬于自己的場所。

　　李明倫他們就是這樣，他們是這家酒吧的常客，和老板非常熟悉，因為幾乎每天都會過來，老板干脆把他們常來的那間屋子完全停止供應(yīng)了，專門給他們留著，也算是變相的拉住客人。

　　今天也不例外，李明倫等人剛剛走進(jìn)酒吧，正巧看到梳著馬尾辮的老板，幾人走上去招呼幾句，老板忽然很奇怪的問道：“蔣飛沒事吧？我看他臉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公司出什么問題了？還是他自己工作的問題？”

　　老板是真的很關(guān)心這個，他這邊不是酒吧聚集區(qū)，雖然生意也還不錯，但能有李明倫他們這種最多人數(shù)達(dá)到十幾人，最少也有七八個的固定客源，任何人都不會想放棄的，如果公司出了什么意外，這幫人很可能要各奔東西，以后自然不會再來他的酒吧了，如果是蔣飛自己的事情，他作為一個還算熟悉的朋友，也必須要關(guān)注一下，顯得自己有些人情味。

　　可問題是李明倫他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聽說蔣飛已經(jīng)到了，而且臉色還不太好，頓時就愣住了，滿臉疑惑道：“公司什么事都沒有，他好像也沒什么問題，下班前好像還挺高興的，剛才下班時候他就不見了，還以為自己有什么事情先走了，想不到一個人來了酒吧，他跟您說什么了嗎？”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他也什么都沒說，進(jìn)來之后臉色慘白慘白的，我叫他他也沒理我，然后就直接進(jìn)屋去了。”老板指了指李明倫他們經(jīng)常去的那個包間，苦笑道：“你們趕緊看看去吧，別再出什么事。”

　　“行，那我們先過去，您等會兒給我們送點酒和吃的來，和平常一樣就行。”李明倫和蔣飛的關(guān)系還不錯，聽說朋友狀況不好，也覺得有些焦急，幾步就走到門口，剛剛將門把手?jǐn)Q開，忽然有一種毫無征兆的危險預(yù)感傳來，讓他下意識的朝后退了一步，跟著就看房門已經(jīng)被踹開，蔣飛從里面沖了出來，拿著半個碎酒瓶朝他胸膛戳去。

　　李明倫勉強算是個練家子，大學(xué)時候體育不錯，還學(xué)過半年的武術(shù)，雖然都是些花架子，但最基本的反應(yīng)還有，見蔣飛此時滿臉橫肉，表情陰森的可怕，嘴角邊上還有不時滲出來的白沫，握著酒瓶子的手被碎玻璃割傷，鮮血順著瓶身往下流淌，他本人卻好像絲毫沒有受傷疼痛的感覺，頓時覺得有些不妙，馬上抄起旁邊一張桌子護(hù)在胸前。

　　剛剛把桌子舉起來，蔣飛的酒瓶子就扎了過來，正好戳在桌子下面的橫欄中間，瞬間化為碎片，可還沒等李明倫為自己的快速反應(yīng)竊喜，他就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撞了過來，直接將桌子撞歪，斜過來的桌角則重重磕在他額頭上，他覺得額頭部位鉆心的疼痛，一股熱流順勢淌了下來，糊住了他的左眼，也讓他生平第二次感覺到了什么叫做害怕。

　　上一次感到害怕，還是他五六歲的時候，當(dāng)時和小朋友一起爬樹摘棗子，不慎從將近兩米的地方跌落下來，那段很短的過程中，他感覺到了一種叫做害怕的東西，而今天這個似乎更加短的時間里，這種感覺又重溫了一遍。

　　加上眼前蔣飛那猙獰而又陰森的表情，似乎一定要將他置于死地的態(tài)度，更是讓這種恐懼情緒蔓延起來，李明倫最初還想要喊上兩聲，無論是出于嚇住對方，還是要讓對方冷靜的目的，多少應(yīng)該有些用處。

　　可現(xiàn)在他根本沒這打算了，將桌子往正撲過來的蔣飛身上一扔，慘叫一聲轉(zhuǎn)身就跑，蔣飛則一拳將飛過來的桌子打爛，根本不管被木屑刺傷的拳頭，迅速追了出去，有眼尖的同事朝桌子破洞處看去，上面竟然能夠看到蔣飛手上留下的絲絲血肉，在配上酒吧此刻有些昏暗的燈光，顯得格外恐怖，讓人有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酒吧此刻早已經(jīng)亂套，畢竟出來一個似乎不把自己當(dāng)回事，又執(zhí)意想要殺人的家伙，沒有哪個正常人會保持淡定，酒吧老板反應(yīng)倒還算快，立刻打電話報警，其余的同事則一窩蜂的追了出去，一邊喊著蔣飛的名字，一邊慢慢向他靠近。只不過蔣飛那種瘋魔一般的模樣，沒有人敢于真正接近他，只好在周圍一圈圈的轉(zhuǎn)，看到李明倫馬上要被抓住了，就扔過一把椅子去，稍稍把蔣飛攔住片刻，然后周而復(fù)始的重復(fù)這套動作，直到警察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總算勉強松了口氣。

　　警察來的還算及時，但效果卻并不太好，蔣飛的模樣實在太嚇人，警察在沒有十足把握的情況下，也沒敢貿(mào)然出手，直到現(xiàn)場已經(jīng)到了十幾名警員，這才由其中最健壯的三個一起撲上去，先將蔣飛的手腳困住，然后其他人才一擁而上。

　　可即便是這樣，十幾個人也花費了快十分鐘的時間，才將蔣飛徹底制住，其中幾名警員還因此受了傷，被徹底壓在地上的蔣飛顯得異常憤怒，不住大聲喊道：“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衙役，還不快放開本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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