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我做了一個好可怕的夢
相思湖邊,再度綠了岸邊的牧草,因著濕潤,長勢比別處明顯要旺盛高大一些,卻因為湖邊的一些暗澤,并無人來湖邊放牧。
因為夏至傾常常來這里散步,耶龍億便著人在湖邊修了一段棧道,走在上面,臨水而不濕鞋。
“王后可能不記得了,烏蘭珠第一次見您,便是在這相思湖邊。”烏蘭珠望著這一片湖水輕輕道。
夏至傾只笑笑,并未言語,她不太愿提起那些她不記得的往事,因為一片空白,她心里便有些慌,像被關在一間沒有出口的屋子。
“當時,我還是大王的未婚妻子,卻不料婚期未到,大王卻愛上了王后你。”烏蘭珠卻兀自繼續說了下去。
耶龍億,耶龍寧,烏蘭珠,相思湖……這些字眼匯在一起,令夏至傾的腦子又開始痛了起來。
“我在僰弩部住的那段日子,備受大王冷落,大多時間都是耶龍寧在陪著我,后來我們又一起去了幽州城,我便是在那時愛上的耶龍寧,他善良,開朗,倜儻,溫柔,我以為我終于覓得如意郎君,誰料他會亡于迎親路上……”烏蘭珠緩緩說著,情緒便陡然低落下去,耶龍寧這三個字,便是她心頭上的一把刀,每每提起,都能刺中她的心。
這些事都是夏至傾遺忘了的,她除了安慰烏蘭珠放眼來日,倒也不知再說些什么。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誰害死了耶龍寧,想來想去,害死耶龍寧的便是大王了,若不是他冷淡于我,我也不會天天與耶龍寧在一起,便也不會愛上他,也便不會要另嫁于他……而這一切歸根結底是因為你,大王他迷上了你,背信棄義,甚至連自己的族人都不顧了,耶龍寧一向簡單,他哪里懂得局勢險惡,怕是到死那刻,他都不明所以罷……”一提到耶龍寧的名字,烏蘭珠的聲音便是哽了。
夏至傾則更是無言了,她不明白,好端端的,烏蘭珠為何會與她陳述這些悲傷的往事,而且竟將耶龍寧的死歸罪于自己身上。
“如今,耶龍寧魂歸天外,我也凄苦無依,而王后你和大王卻恩愛有加人丁興旺,老天爺不公啊。”烏蘭珠說著對夏至傾莞爾一笑,那笑容卻透著冰冷與狠烈。
夏至傾越發感覺氣氛有些不同尋常,她不由得往冬梅那邊看去,冬梅正在和古敏在坡上的草叢里采野花,古敏的懷里已經抱了滿滿一懷,五顏六色的很是美麗。
看到冬梅與古敏在,夏至傾的心便稍稍安了點。
“我們便回吧,走了這許久,我也有些累了。”夏至傾說著便匆匆轉身。
卻冷不防被烏蘭珠從后面一推,毫無防備的夏至傾便撲騰一聲落入水中。
相思湖的水深不可測,一落入進去,夏至傾本能地在水里撲騰著,她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腳夠不到湖底,這一下她便慌了,便這樣撲騰著往下沉去。
冬梅與古敏聽見了聲音,便慌忙往山坡下跑過來,烏蘭珠見了,這才慌忙喊道:“快來救人,王后不小心落水了。”
但冬梅與古敏都不識水性,岸上除了又高又密的牧草便無其他,便是想救人都找不到趁手的家什。
“愣著干嘛?快去通知大王啊。”烏蘭珠對古敏喊道,心里卻想,最好那耶龍億來了,下水去救夏至傾,與她一道兒淹死在這湖中,一切恩怨也便平了。
古敏聽了,慌忙點頭,轉身往宮帳方向跑去。
冬梅在岸上干著急,眼看著夏至傾在水里不動了,也不管自己懂不懂水性,喊了一聲“傾小姐”便跳了下去。
這一跳也是深不見底,冬梅在水里撲騰著,她拼命想靠近夏至傾,而撲騰起來的浪卻將夏至傾往湖心推去。
烏蘭珠在棧道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心里也不知到底是何種滋味,既恐慌又茫然,夏至傾浮在水面上,不知是死了還是活著,她并沒有預想中的那種復仇之后的快意,世間似乎一派死寂,真是令她絕望至極。
這樣愣怔了許久,烏蘭珠閉上眼睛,也一頭扎進相思湖里。
便葬身在這相思湖里罷,但愿湖神會讓她與耶龍寧的魂魄得以相遇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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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王后何時會醒?”
雅舍里,又聽得耶龍億詢問太醫的焦急之聲,已經第三日了,夏至傾卻還是昏迷著,因著她之前被昏藥迷昏不醒的往事,耶龍億仍心有余悸。
“稟大王,王后脈象平穩氣息如常,卑職也實在參不透王后為何至今不醒。”太醫皺著眉頭,一臉愁緒,連著兩日,太醫院里忙翻了天,想盡各種辦法,也未能令王后蘇醒過來。
夏至傾是被耶龍億救上來的,當他匆忙趕到,便見夏至傾與烏蘭珠在湖上飄著,他見了,也顧不得身旁侍衛勸阻,便跳下湖去。
烏蘭珠被救上岸后便蘇醒了,可是夏至傾,就這樣一直昏迷著。
被問及落水原因,烏蘭珠只說是夏至傾自己不小心落水,冬梅與她一起去救,結果都因為不識水性而失敗。
冬梅的尸體是第二日浮上來的,耶龍億命人厚葬了她,心里卻擔憂著傾兒,一旦她醒來,知道冬梅為了救她而死去,應該會多么難過。
“傾兒,快醒醒吧,總是這樣嚇我,真是不乖。”夜深人靜時,耶龍億便這樣握著傾兒的手自言自語。
自從傾兒昏迷了,他夜夜睡不安穩,隔段時間便醒來,看一眼傾兒的狀況。
太醫院的太醫們也輪流在雅舍里當值,隨時等候耶龍億的傳喚。
勛兒也每日來看望自己的阿媽,已經會蹣跚著走路,正咿呀學語的他伏在夏至傾耳邊模糊地喊著“阿媽,阿媽”,見自己的阿媽總是閉著眼睛,小家伙便癟著小嘴,一副委屈的樣子,將頭靠在耶龍億的身上,疑惑地看著自己的阿媽,她已經好幾天沒有抱過自己了。
“阿媽睡著了,勛兒乖,自己去玩吧。”
耶龍億將勛兒哄走,便喚了太醫進來,情況依舊在前幾日一模一樣,一切無礙,卻就是沒有醒來。
耶龍億的臉色便越發難看了,“你們到底懂不懂得如何醫治王后?若是因你們這些庸才耽誤了王后的身體,孤定不會饒了你們。”
太醫聽了,忙跪倒,不敢出聲。
耶龍億見了,更是心煩不已,揮手讓其退下。心里暗想,莫非應該帶著傾兒去康平城嗎?論醫術,自己的岳丈才是最可信服之人罷。
“傾兒,再不醒來,明日我便要帶你去康平城了。”夜里,臨睡前,耶龍億附在夏至傾的耳邊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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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來,一睜眼耶龍億便感覺哪里不對,卻又說不清楚,低頭,卻發現傾兒不知何時側著身子偎在他的懷里,跟無數個從前的早晨一樣,枕著他的胳膊。
可是,這五日來,傾兒都不曾自己翻動過啊,莫非……
“傾兒,傾兒……”耶龍億也不敢亂動,僵硬地輕聲喊道。
“唔。”傾兒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兀自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耶龍億歡喜得不敢相信,他將自己的胳膊從傾兒的頭下抽了出來,輕手輕腳下了床,對回廊上候命的太醫招招手,太醫忙上前來。
“王后似乎是醒過來了,你快去看看。”耶龍億吩咐道。
那太醫忙應了,低頭進了臥房,用一塊絲帕搭在夏至傾的手腕上,開始診脈。
夏至傾只覺得有人搭了自己的手腕,起初以為是耶龍億,睜開眼卻看見一個陌生的男人跪在床邊,不由得驚叫了一聲,忽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那太醫被夏至傾嚇了一跳,忙縮回手,低頭告罪:“驚嚇了王后,卑職該死。”
耶龍億見了,忙上前安撫傾兒。見了耶龍億,傾兒才安下心來,看了看四周,全然是熟悉的景象,她依然是身在雅舍里,可是這幾日,她真的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待太醫退下,傾兒便投入耶龍億的懷里,“耶龍億,我做了一個好可怕的夢啊,我夢見一條好大的鯉魚在水里游著,又夢見你變成了強盜,又夢見我們被你的族人驅趕,又夢見我生了孩兒,簡直痛得快死了一般……”
耶龍億聽著傾兒凌亂的敘述,想著這幾天昏迷時,夏至傾時不時不安地蹙眉,竟是在做夢嗎?可是強盜,被族人驅趕,誕下孩兒,這些事不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嗎?而且,傾兒又開始喊自己“耶龍億”了,自她喪失記憶,她已經極少這樣喊自己了,這世間敢連名帶姓這樣稱呼他的女子,也便只有傾兒了罷,那個從前的傾兒。
“那你可夢見我們一同去了安城?”耶龍億試探著問。
“對哦,大冷的天你帶我去海邊,看漁民在海邊的淤泥里挖海鮮呢,莫非我們做了同樣的夢?”傾兒覺得神奇極了。
“那些不是夢,是我們曾經共有的回憶,是真實發生的事,傾兒,你終于記起這些往事來了。”耶龍億說著,將傾兒擁在懷里,歡喜說道。
“可是那條鯉魚是什么?一條好大好大的鯉魚啊,在水里向我游過來,就在相思湖里,這到底是夢還是真的呢?”傾兒疑惑地回憶著,她猛然想起自己落水的那一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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