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綰棠眸子處浮現出水霧，望著陸翊冷笑地道，“方才我被蕭衍險些逼到絕境，有些人還在旁邊袖手旁觀瞧熱鬧。”
“現在還怕我掉滴淚，豈不是虛偽？”
“我并未袖手旁觀。”陸翊聞言，急忙解釋地道，“我到這里的時候，你已然解除危機，于是我便躲在暗處，看看你想做什么，否則...”
“否則什么？”云綰棠淡淡問道。
否則他如何能坐得住呢？陸翊對上云綰棠的視線，唇角輕抿。
天知道他在瞧見蕭衍膽敢對云綰棠出手的時候，心里面是升騰起怎樣的怒火。
他簡直恨不得把蕭衍碎尸萬段，扔到溝里喂魚！
是云綰棠最后完好無損地順利脫身，才將陸翊的最后一絲理智給重新拉回來，最后沒有殺死蕭衍。
陸翊看著云綰棠，眸光掠過一絲苦澀。方才那樣惡人般的他，被云綰棠瞧見了，她...應該會討厭他的吧？
想到這里，陸翊那到嘴邊的解釋，生生停頓住。他張張嘴，竟然是一個字都沒講出口。
云綰棠發現陸翊一動不動，像是并未準備給她一個交待。
于是，她嗤然間，直接抬步越過陸翊。
“云綰棠！”陸翊見狀，清俊的面容瞬間就慌亂起來。
他有種預感，似乎今日他放云綰棠走，這輩子就跟她再無緣分了。
在她要走的剎那，陸翊猛的抬手拽住她的袖口。
“云綰棠，對不起。”陸翊嗓子眼透著低沉和沙啞，低低地道，“今日，就在這遠離西岳京城的地方，本相跟你坦誠相待。”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盡管問，我絕對不會再瞞你一下。”
他錯了，就算是知曉她厭惡他，他也不該留下遺憾。
至少，能跟云綰棠全部講開，讓他在那個女人的心里，存在這么一
云綰棠還是頭一回見這樣的陸翊，他整個人平日里散發出的的清冷和疏離幾乎消散的一干二凈。
就跟做錯事的孩童那般，靜靜地用充斥希冀的眸子望向她，就跟做錯事渴望得到原諒的孩童一般。
一時間，云綰棠胸口壓抑的怒火凝固瞬間。
緊接著，她唇齒輕啟，“你...當初既已跟我吵架，為何還在云棠閣開業的時候出現？”
即使是跟蹤，那也應該偷偷的。
這么光明正大在云棠閣采買大批量的布料，實在是太過引人注目，簡直跟主動暴露沒什么區別了。
陸翊聰明至此，應該不會想不到這一點。
“擔心你。”陸翊垂落眼簾地道，“我知云棠閣是你的心血，當時以為你欺騙我，縱然心灰意冷，還是放心不下你，想去看看云棠閣和...你的情況。”
這一剎那，云綰棠腦海仿佛有什么東西‘轟——’地炸開，耳邊他的聲音摻雜風聲呼嘯而過，有些怔愣地站在那里。
云綰沒有回應，陸翊一雙眼睛甚至都不敢再抬起，依舊看著地面。
籬院內，再次陷入一片寂靜。
云綰棠抬手捂住胸口，只覺得一顆心跳的好快好快。不知過了多久，她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她能夠聽得出來，陸翊在意她，而她，會因為這份在意，心間泛起漣漪。
從前云綰棠在害怕，所以當她察覺自己的情緒被陸翊屢次牽動，一直在想辦法逃避。
云綰棠怕走上前世的那條老路，滿腹情懷，癡心錯付，一場空不說，還賠上了所有，甚至連累整個云家。
所以她一直謹慎地處理今生的感情，不停壓抑自己。
直到陸翊這番話，才終于讓云綰棠破開心中的掣肘，敢正視那份喜歡。
不過饒是如此，云綰棠面上的那份愉悅顯露出一瞬間，很快就又被她重新故意收起，瞇眼繼續盯著陸翊道，“你戴著這襲面具，無論是材質還是風格，都與煙柳巷中的那些極其相似。”
“陸翊，你跟煙柳巷，到底是什么關系？”
陸翊微微一愣，仿佛并沒有料到云綰棠竟然會問起這個。緊接著，他握住無眉白面具的指尖頃刻收緊。
力氣大到連帶指甲都開始泛起瑩潤的白色。
不過下一秒，陸翊力氣又篤然一松，眼底透著一絲自嘲，望向云綰棠道，“煙柳巷本就是十惡不赦的地方，你早就見過我最令人討厭的陰暗面。”
“陰暗的地方和陰暗的人是什么關系，你應該早就猜到了。”
這是他縱然想要逃避，也根本逃避不開的事實。
“如此說來，我在煙柳巷能夠來去自如，如此輕易就接觸到巷中的高層，都是你在暗中相助。”云綰棠狐疑地道。
陸翊本來早就做好被云綰棠厭惡唾棄的準備，誰知，云綰棠那清麗絕倫的嬌顏上沒有露出絲毫他想象當中的厭惡之色。
反而她眉宇輕挑，一副嬌俏詢問的模樣，讓陸翊忍不住整個人一滯。
“你...不討厭我？”陸翊抿抿唇角道。
“為什么討厭你？”云綰棠眼睛一眨，笑道，“你幫了我，我該謝你，為何討厭？”
陸翊看著云綰棠沒有答話，許久，才嗓音沙啞地道，“自幼，見過我骯臟模樣的人，無一例外，全部對我避恐不及，如遇蛇蝎。”
“他們的眼睛里，雖有懼，但我能看得出來，更多的是厭，對我這樣的人...感到惡心。”
此言一出，云綰棠心尖不可抑制地一痛。
她歷經兩世，兩世皆與陸翊產生數不清的糾葛，說是最了解陸翊的人都不為過。
她知曉陸翊，并非是十惡不赦的，反而滿含柔情，比誰都要善良。
可外頭那些人是怎么說他的呢？提起陸翊，便是‘奸相’二字，從無一個‘好’字。
陸翊自幼就是在這些罵名里長大的，大概這樣才早就他現在這般表面硬如盔甲，實則自卑又敏感的性格。
“好了。”云綰棠察覺到陸翊整個身子都在輕微顫抖，連忙上前一步，主動環住他的腰肢，主動投入他的懷里。
那一剎那，陸翊一僵，低頭有些不可思議地盯著懷里柔軟的人兒。
“我不在乎善惡，這天下，誰都真的是好人？”云綰棠靠在他的胸膛上，緩緩垂落眼簾，“我在乎的，是你的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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